081 生理问题,急!
跟妈妈在电话里小聊了一会儿后,我便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这次并非无话可聊,而是弯曲着红肿的胳膊接电话实在有些吃不消。
将手机放在床头后,便是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透过雪白的天花板,我又看到爸爸憨厚的笑容,结实的身躯,粗壮的大手;看到了带我去山上挖春笋,去地里挖番薯的爸爸;看到了雨天背着我过泥泞大水坑的爸爸,也看到了满身红色,闭着眼的爸爸……
腿很疼,疼得额际又渗出些许冷汗;但,心更疼。
这一室的雪白让我的眼睛无处安放,因为不管落在何处,我都能透过那片雪白看到那鲜红的颜色,那种代表生命色彩的颜色,让我惊心地惧怕。
唯有闭上眼,将自己沉陷在一片黑色里,才感觉好了那么一点。
不知不觉,我又陷入浑浑噩噩的睡眠中……
似乎有人在用毛巾擦拭我的额头,我的眼角,他的动作很轻柔,柔柔地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品般地小心。
倏然,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那只手在我的面颊上一点一点地抚着……
间或间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是谁?是婆婆吗?
我想睁开眼睛问问婆婆为什么叹息,可,我的眼帘很重,很重,实在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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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我依然躺在白净的世界里。
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射进病房,照射到我的身上,我微微张开的眼睛被阳光刺激得一眯,适应后,才继续睁开。
眼前,是婆婆慈祥而亲切的笑脸:“孩子,你醒了?”
我叫了一声“妈”,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燥。
“想喝水吗?”
“嗯。”
婆婆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轻轻地按起了遥控器上的键,随着婆婆手指按动遥控器的同时,病床也慢慢地调整起高度,躺在床上的我从一开始的平躺状态,渐渐地转变成半身斜靠的坐姿,随后婆婆停止了按动遥控器的动作,她将遥控器放一边,拿杯子倒了一杯水,像上次那样插了一根吸管端到我嘴边,端着让我吸。
喝完水后,婆婆起身将杯子放置到床头柜上,又从边上拿起保暖瓶,一边旋着保暖瓶的瓶盖一边开口说:“睡了三天,一定饿坏了吧?这粥是妈今早刚刚熬好的,保了两个小时的温了,现在喝不烫不冰,刚刚好的。”
“我睡了三天了吗?”
婆婆将保暖瓶里的粥倒在了瓷碗里,用调羹搅了搅,端着粥坐到了床沿边,带着自责的口吻说道:“要是知道你这一觉会睡得那么沉的话,之前就该让你先吃了再睡的。原本妈计划着趁着这个月你爸不在,给你补补身子,把你养得胖一点的,没想到才没几天,你又掉肉了。”
婆婆的话就如同一阵暖流流进我的心田,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婆婆用调羹舀起一口粥,吹了吹,放到我唇边,示意我张嘴。
“妈,我自己来吧。”知道婆婆要喂我喝粥后,我赶紧伸手去拿婆婆手中的瓷碗,却被婆婆的另一只手制止住了我的动作,笑道:“你的手还肿着呢,乖乖放好,不要乱动了。妈呀,也好些年没给孩子们喂过饭了,想想还真有些怀念呢,你就让妈回味回味给琪琪喂饭的那段时光吧。”
我收回手,乖乖地张开嘴,将婆婆呈上来的粥含在了嘴里。
是香菇鸡肉粥,醇香而嫩滑,一口进了肚子就唤醒了我的食欲,让我吃了一口又想吃第二口。
婆婆一边将粥送到我嘴里,一边念叨着:“阿臣每晚过来,你都在熟睡。他这些天担心你,也没好好睡过一觉。每天早上我来医院的时候,他都交待我说要是你醒了,就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阿臣要是知道你现在醒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蔡菜,等粥吃完了,你给阿臣回个电话,让他安心些。顺便再跟他说一声,就说今晚妈在这里陪你,让他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今晚就不要再过来了。”
听到婆婆要我给欧沐臣打电话,顿时觉得口中的粥变得淡而无味了,因为我不想听到欧沐臣的声音。
想了想,我淡淡地开口道:“妈,还是你给他打电话吧。”
我知道婆婆一定会觉得我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我此时真的不想勉强自己。
婆婆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下去,同时展开笑颜:“对,对,这个电话是该由妈打。你瞧妈这记性,刚刚还叫你的手要放好,不要乱动,你看才几秒功夫竟然又给忘了,幸亏你提醒妈啊。”
我笑了笑,眼珠子在眼眶了转了一圈后,开口道:“妈,这里就一张病床,你晚上要是在这里陪我的话,你睡哪儿啊?总不能坐着熬夜吧?别说那样你的身体吃不消,就算勉强吃得消,你这样陪着我,我也睡不安心啊。所以晚上你也在家里睡吧。这里有这么多护士,我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会按铃叫唤护士的。”
“按铃叫护士?那不是又要移动手了吗?再说了,那些护士哪有自家人用心啊?你啊,可别看妈上了年纪就真的以为妈一无是处了?妈就是健忘了些,可这把老骨头却还是很硬朗的,熬一个晚上根本没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妈,晚上只管安心睡觉就是。”婆婆边喂边劝说我。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我知道那是婆婆的一片心意,我要硬是拒绝了她反而会不高兴。
粥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是将整个保暖瓶里的粥全吃光了,婆婆才停止了喂我的动作,高兴地拿着见了底的保暖瓶和碗去清洗,随后婆婆又给欧沐臣打了电话:“阿臣,蔡菜睡醒了……”
我用意识封塞住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刻意不去听婆婆和欧沐臣讲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母亲与虚伪儿子之间的通话,知道内幕的我,知道这通电话里有多少的讽刺,多少的不真实。
“蔡菜,你看这小毛衣给我孙子穿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婆婆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这才发现婆婆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此刻手中正举着那些天在打的小毛衣呈在我面前。
这是一件深蓝色为主色的桃心领长袖小毛衣,衣服的前襟和两只袖子上都混织了一组组由“绿”“黄”“橙”三道横纹组成的图案,袖口、领口和下摆以灰色毛线收边,在左半边衣襟的下半位置,还有一只可爱的喜羊羊图案。
我知道编织有图案,还混了多重颜色的毛衣比单色无图案的衣服要难得多,不但耗时,还要耐心,没想到婆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那得花婆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
我只觉得婆婆手中举着的不是件小毛衣,而是一颗盼孙抱孙的心,顿时,我的心情变地沉重,沉重地让我好半天才答出一句话:“妈,你辛苦了。”
“给我孙子打小毛衣妈是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辛苦呢?只要一想到我的孙子穿上这毛衣的可爱模样,妈就不知道有多高兴啊!现在妈打小毛衣都打出瘾头来了,这手要是空闲着,就觉得不舒服,一拿起针就觉得踏实,所以妈把毛线和针都带到医院来了。”婆婆将包里的新的毛线拿出来给我看,喜滋滋道:“这种嫩黄的颜色,男孩女孩都适宜,所以这种颜色妈准备织两件一模一样款式的,要是怀的是双胞胎,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双,双胞胎?我用手抚上额际,此刻婆婆的“美好心愿”简直就如一把榔头垂得我头昏。
婆婆以为我不舒服,忙操作遥控放平床位,让我躺下继续休息,然后她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小毛衣折叠好,放在袋子里,随后便坐下来打新的小毛衣了。
接下来的时间,婆婆一边打小毛衣边跟我拉家常,我们聊婆婆和妈妈共同的家乡,聊欧佳琪过去的事,也聊我的一些事,要是涉及到欧沐臣的话题,我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过,或者以新的话题替换掉,因为我没有兴趣知道欧沐臣的过去,也不想了解欧沐臣的成长轨迹,欧沐臣的过去跟我无关,欧沐臣的将来我也不会去参与,就算现在我跟欧沐臣是两只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也只是临时的,时间一到,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彼此也都是对方生活中的过客而已。不,连过客都算不上!
这期间,我接到了杨欣邀请我去星巴克喝咖啡的电话,手机是婆婆拿着放到我耳边让我接听的,我不好意思让婆婆这么举着,所以我跟杨欣也只是短短地聊了几句。我没有告诉杨欣住院的事,我怕说了杨欣要是说过来看我,我就不知道以哪种面目面对杨欣,因为,在杨欣面前,就跟在白羽凡面前一样,我是我,真实的我。
临近中餐和晚餐时,婆婆就将我交代给看护,自己开车回别墅做好饭再带到医院来。我觉得婆婆这么两头跑挺辛苦的,想将就着吃医院里的饭菜,结果被婆婆给“教育”了一番,说医院里的饭菜不卫生,没营养,也不爽口,我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能将就着吃呢?
婆婆回去后,我就闭着眼睛,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腿又多重要,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我才感受到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有着它举足轻重的作用,少了谁都不行。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曾看过的香港作家深雪的《第八号当铺》,我问我自己,要是我走投无路了,需要进第八号当铺典当的话,我能典当什么呢?身体的任何一个器官我都觉得不能失去,思想,灵魂,爱情,这些无形的东西更是无价,怎么可能拿去割舍着去交换呢?
我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时,感觉到门被推开了,我想应该是婆婆回来了。
门被轻轻的关上,脚步也是轻轻的,然后是保暖瓶轻轻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声音,是婆婆回来了!我的心头一阵雀跃,但我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羞于睁开眼。
“妈,我想小便……”我的声音就像蚊子那般轻,红着脸道。
因为--
早上在喝过粥的一个小时后,我有了便意,当我跟婆婆说我想去洗手间时,婆婆居然拿来了一个便盆,让我在床上解决。我当时完全傻眼了。婆婆还很认真地告诉我,说我的身体现在还不能移动,这段时间的大小便都要用这种方式解决,结果我窘迫地半天都尿不出来,特别是一想到婆婆还要给自己倒尿,我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而且,我也实在是没有勇气将这种污秽物暴露在别人面前啊!虽然后来婆婆又给我进行了一番“教育”,但我的观念根深蒂固,实在不是一下子能完全转变过来的,但在现实面前我又无可奈何,所以此时我就采取了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眼不见为净吧。
片刻的安静后,我听到了婆婆去拿便盆的声音,随后感觉到婆婆向床走来,她在床沿边停下,将我身上的被子轻柔地掀开,露出短裙。(大概是考虑到手术过后穿裤子不方便解决生理问题,所以婆婆给我换上短裙吧。)
我知道接下来婆婆要掀开短裙脱我的底裤了,我的脸愈发红了。虽然婆婆也是女人,但至从我上了小学一年级后我的身体就没有在外人面前暴露过,包括在我的妈妈面前,所以将最**的部位暴露在婆婆面前,我不能不羞窘啊,尽管之前我已经经历过那么一次。
我紧闭双眼,等待着那尴尬时刻的到来。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因为闭着眼,所以我也不知道婆婆在做什么。可我又实在有些急,所以红着脸低声催促道:“我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