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这般的痛
我只是摇头,只有摇头。
俩人慢慢走回座位,坐下。
我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捧住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子,想汲取些热量来温暖自己,只是杯子瞬间变得冰凉。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苦涩。
苦苦的心里流淌着涩涩的血。
那感觉刹那间就传到身体的每个神经细胞里去,浓郁而挥之不去。
我后悔没有在咖啡里加糖了。
欧佳琪看着我,担忧地问:“嫂子,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佳琪,你只看到了我这张脸的颜色,却没有看到我那颗心的颜色,若是掏出来,只怕比脸更苍白。
见到你的mr。一见钟情的那一眼,我的心破裂成两瓣,储存在心房心室的血液也在顷刻之间消失得精光,没有了血的心,怎能不苍白?
我想说,佳琪我很不舒服。
可是我却看到自己对欧佳琪笑了笑,然后说:“琪琪,我没事。”
我真做作啊!明明难受得要死,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没事。
欧佳琪真的很单纯,我这么一说,她就完全信了,然后她又似嬉笑又似小孩子的炫耀一般地对我说:“嫂子,我就说,你看到他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他!气场强大吧!”
对于一个曾熟悉得如同自己的骨血一般的人,我说什么好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草草地点了下头。
欧佳琪满足地笑了,很动人很幸福的笑容,却刺到了我的眼。
我垂下眼眸,捧着咖啡杯子缓缓地转着,脑子里浮现出的全都是欧佳琪给我提起的她跟她的mr。一见钟情的恋爱故事,以前听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羡慕和对欧佳琪的祝福,可此刻我把故事里的mr。一见钟情用唐进的名字代了进去时,我的双手冰凉,指尖发麻,不,不是指尖发麻,是整个身子都在发麻发痛。
除了耳朵。
因为我还能听到皮鞋踩着地面嗒嗒的声音,由远至近,朝我们走来。
不,不是朝我们走来,而是朝欧佳琪走去。
我知道是他。
不用抬头,仅是一种感觉。
倏然,一只骨节粗大的手伸到了我跟前,熟悉的声音,平淡的语调:“我是唐进,很高兴认识你。”
欧佳琪已经介绍过了,不是么?就算欧佳琪没有介绍,我也知道你是谁,你的名字深刻在我的灵魂深处,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可明明是比鹅毛还轻飘的一句话,却为何有这么大的能量,让我那一裂为二的心瞬间破碎成千片万片呢?
唐进,你真的很高兴认识我吗?
被迫抬起头,强撑着对上那双让我沦陷至今的细长丹凤眼,我想从他的眼看到他的心,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是否真的高兴,可是那双眸子,除了黑白分明外,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就像是一个路人看着另一个路人。
唐进,我曾想或许有一天你会带着对我的恨意出现在我面前,控诉我当年的残忍,我想那样也好,至少我还觉得你是爱我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以路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从你眼眸深处的神色里,我只看到了那段褪色为零的爱情。
路人,只是路人了啊!
当欧佳琪着急地轻唤我嫂子时,我才知道我失神了。
欧佳琪的男朋友对我伸出了手,对我说很高兴认识我,而我却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伸手,我怎么能这么失礼呢?难怪欧佳琪要着急了。
我缓缓站了起来,努力将嘴角上翘,形成一点上扬的弧度,我努力让伸出的手不颤抖,可当我的手触及到他手掌处熟悉的茧子时,我的手还是抖了,紧跟着我的声音也有些抖:“我是蔡菜。”
“我是唐进,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蔡菜。”
多熟悉的对白啊,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联谊舞会的夜晚,当年面前的这个男人单膝跪地地冲过去接住了我时,满场的人都以一种石化的表情看着我们的表演时,他气喘吁吁地抖着音跟我说:“我是唐进,很高兴认识你。”
我亦是像此刻这般抖着音对他说:“我是蔡菜。”
对白依旧,只是此刻男人的声音是平稳的,笑容是客套的,就连掌心也是冰凉的。
这双曾经千百万次将我冰凉的手捂热的手,此刻,是冰凉的。
不同了,一起都不同了。
我收回自己的手,缓缓坐了下来。
我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坐着,我怎么就不晕倒呢?
他在欧佳琪的身边坐了下来,冲欧佳琪笑了笑。
那么温暖和煦的笑,那么温柔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我突然起身急匆匆地跑向洗手间,快速地把凉水扑向脸上。冷静!我需要冷静!
他现在不是我的唐进了!他现在是欧佳琪的唐进了!他对欧佳琪那样的笑是应该的!我没有理由介怀的!
可是即使这么告诉自己,我的心里仍旧有一团火在烧,不论我怎样地把凉水扑向脸上,不论这样的冬季那水有多么寒冷而冰彻入骨,我依旧觉得心中的火焰在燃烧,而越烧越烈,灼得我每寸肌肤都跟着发出焦躁炙人的痛。一丝一丝,一寸一寸。
“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洗手间出来后,我笑着对他们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力求看不出一点的破绽。
我听到他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再见。
再见?!
唐进,你可知,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希望自己不要再见到你!
我拿起包,飞奔出了蓝岸咖啡厅。
外面的阳光并不刺眼,在这寒冷干燥的冬季,这阳光怎么会有着灼痛人眼的光芒?
虽然有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可整个身子依然被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着,全身的力量都仿佛被抽干,甚至连呼吸的气力都没有。
可即使这样,也要赶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啊!
没有歇停地跑进停车场,跑到白色的车子边,还未来得及打开车门,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下。
背靠着车子蹲在地上,抱紧自己,无声地哭泣。
--
回到家后,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拿出洗涤剂奋力的擦着地板。
第一次觉得这地板不够脏,不够大,不够我擦,于是我又将昨天刚换上去的床单被子全换下来,用板刷使劲地刷洗着。
我不能闲着,尤其是大脑不能闲着。
我甚至还将别墅的窗帘全部拆下清洗,双手在冰冷的水中变得又红又肿,僵硬得失去知觉,甚至连我的牙齿也在打着颤,上牙和下牙相碰不停地发出嗒嗒的声音,连哼的歌都是破破碎碎,模糊不清。
电话响了,是白羽凡的。
我蹲在地板上,蹲了一会,决定接电话。
电话一开,白羽凡的声音就出来了,永远像蔚蓝的反射着阳光的湖畔一样,安定且温暖。
他问:“今天过得怎么样?都还好吗?”
我慢慢坐下,头埋在膝盖里,说:“还好。”
白羽凡就开始说起今天的趣事来,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白羽凡问:“怎么了?”
我赶紧说:“没有,有点困。”
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我继续哼着歌,继续洗窗帘,但是已经有什么东西乘着我接电话的空隙闯进来了,所以不管我怎么高声地唱,怎么带劲地洗,我的脑子里全是他望着欧佳琪的如水眼眸。
曾经,他也那般地望着我。
在我们热恋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我说唐进,为什么你这样看着我?
他说蔡菜,我要把你映入我的眼里,这样我心中就有你了。
多甜蜜的回答,甜的像是要酥掉一样!
可是现在想到这些,心就不停地在痛,撕撕裂裂地痛,像是虫蚁在啃噬,点点蔓延,直到巨大的疼痛受不了,我只能跪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哭起来。
我被自己的泪水淹没,可是痛,剧烈的痛,痛得我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老天,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这么痛啊?!
酒?!
对!
酒!
酒能麻痹我的心,麻痹我的脑,能让我忘却一切的烦恼!
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跑向酒柜,随手拿了一瓶伏特加。
我没有倒在杯中,而是直接扬起头,灌饮一般喝了进去,辛辣充斥着我口中的每一个味蕾,我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我生硬地咽了下去,酒精进了我的胃,却燃烧了我整个胸腔。
很、难、喝!
但,即使再难喝,我也要把它悉数灌下去。
这样,我就可以醉了。
在此刻,惟有醉了,我才能不想他。
酒瓶里的酒被我灌完时,手一扔,酒瓶被我甩了出去,我想听到一点声音,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声音存在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说不出话来,好像一张嘴,声音就会消逝在空气里。
但,没有如期而止的酒瓶落地的破碎声,好像,酒瓶被黑暗吸进去了,连回声都没有。
我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得厉害,难道这里还有个什么地方,扔进去,就不会有声音了吗?
随着这一起身,真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样。
我勉强用手撑住桌子,头开始一点点地疼,身上很冷,酒的后劲把头脑冲得一片混沌,这就是我要的醉酒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