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春天】
小倩的性格率真又大方，爱说爱笑的，就连颜妍这样的拘谨的人，在她面前也比平时放得开了最新章节。而且她们都算是“草根”出身，年纪也就差个三四岁，颜妍觉得和小倩没有什么距离，所以在一起住了几天，很快就熟悉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客客气气地叫她“轩辕护士”，过了两天，在她的强烈抗议下，她已经腼腆地叫她“小倩姐”了。
护士这个工作，时间不确定，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这天小倩下了夜班，不过早上六点钟。她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就看见厨房里的灯正亮着。走进去一看，颜妍正系着个围裙在那忙活，连忙走过去问：“这一大早的不在屋里躺着，干嘛呢你？”
颜妍锅里正炒着鸡蛋，脸上带着笑说：“你值了一晚的夜班，一回来就睡觉，早饭肯定没时间做。我现在做好了，你吃了再睡。”
小倩心里一热，却忙着抢她的铲子，“哎呀，老纪把你送到我这里，可不是让你干活的，快给我。”
颜妍却偏着胳膊躲过去，“马上就好了，你出去等一下就能吃了。”
小倩“嘶”了一声，“你这还是伤员呢，哪儿能让你伺候我呀？”
“不要紧的。”颜妍说，“又没伤到骨头，只是不能碰水。再说这都好几天了，早就不耽误干活了。”
“那也不行啊，你可是客人。”
颜妍难得像个小孩子，把嘴一嘟，带点娇嗔地说：“小倩姐，你一直说让我别客气，把你这当自己的家，那你也不该跟我这么客气啊。而且我在家也是这么早起床做饭的，真的。”
“老纪还一直跟我说你不会说话，我看你这小嘴厉害着呢。”既然颜妍这么说，小倩也就不再拦着，她只是笑着说，“不过回头你们家老纪看见你干活，要是质问起我来，你可得给我作证，这是你自愿的。”
颜妍的脸马上就红了，低头嗔了一句：“小倩姐！”
早饭是炒鸡蛋，热馒头，还有红豆粥。两个小女人在客厅里热气腾腾地吃着，小倩边吃边说：“我要是早晨不上班，那一准睡到十来点去。现在像你这么贤惠的女孩真难得，老纪可太有福气了。”
颜妍咽下一口粥，小声说：“我和纪敏行，我们还不是……不是那种关系，你别老开我玩笑。”
“还不是？那就是早晚都是呗。”小倩笑着说，“既然早晚都是，那就算我提前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呀。”
“我……”颜妍正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小倩已经把一碗粥喝完了。她放下粥碗，盯着她问：“我看得出来，老纪是真喜欢你。那你对他呢，到底什么感觉啊？”
她对他，是什么感觉……颜妍想起很多事，她第一次看见他，他在医院对她发脾气，还有那次的酒宴，还有在会所里，还有他带她去宾馆、去医院，他到她家里去吃饭……从遇见他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可是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事情里，他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可奇怪的是，那么多事，那么多复杂的心情，现在想起来，每个细枝末节，她竟然都记得。
她对他什么感觉……仰慕，恐惧，依赖，感激……那么多那么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可是她可以确定，每一种感觉里，都掺杂着一种卑微的喜欢。
小倩看她不说话，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不是因为我和老纪关系好，我就向着他。你别看他这人说话的时候满嘴跑火车，看着挺不着调的。但是真有了什么事，也还是很靠谱的。他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外头总有应酬，那小报上新闻上随便抓个镜头就瞎说。那些杂志什么的，你看看就算了，可不能当真。要说他在那个圈子里混着，一点花花事没有，那也不太可能。不过我跟老纪一个小区住了快两年了，他家的灯差不多每晚都亮着，他很少在外边乱来的。所以说啊，总起来看，老纪人还是很不错的，你仔细考虑考虑，真的。”
一开始的时候，颜妍的确以为纪敏行是个花花公子，所以才不留余地地拒绝。可她也不是瞎子，慢慢接触下来，她早就不那么认为了。只是他和她的距离摆在那里，她到底是不够勇敢，不够自信，没能跟着他走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颜妍低头搓着衣角，小声说：“他是挺好的，可就是……太好了。”
小倩听到这一句“太好了”，立刻就明白了这丫头的心思。不过有些事外人是帮不上忙的，总要靠自己跨过心里那道坎儿。而且她看的出来，这个小丫头对老纪的喜欢，绝对不比老纪对她的少。他们两个互有好感，老纪又跟个人精似的，拿下这么丫头片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小倩自己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不用她这个局外人瞎操心了。
颜妍说完了就抬头看着她，疑惑地问：“小倩姐你笑什么？”
“啊？”小倩回过神，“没笑什么，我哪儿笑了啊？你快吃你的饭吧，天气冷，一会就凉了。”
深秋十月，天气的确已经很冷了。
这样的时节里，似乎整个城市都在赖床。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为了争取多几分钟的睡眠，连早饭都不吃，都要等到八点钟才起床。
颜妍却习惯性起得很早，她在地下室里住得时间长了，总觉得能看到家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是件很幸福的事。每天临着窗口向外望，几乎都能看到纪敏行的车从小区的甬道上经过。然后脑子里突然就想着，他一定也没吃早饭吧。
这天纪敏行过来看她，小倩正好上班去了，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颜妍在纪敏行面前一向不知道说什么，正讪讪地沉默着，突然就冒出一句：“你每天都不吃早饭的吧？”
纪敏行倒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每天想着的事说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既然出了口，也只能说下去，“我看到你每天八点钟就出门了。那么早，应该来不及做饭。”
纪敏行脸上的笑意更深，挪着身子凑到她面前来，低声说：“的确是每天都饿着肚子去上班呀。你这么关心我，那不如去我那儿吧。到时候你天天给我做，就不用担心我吃不上早饭了，嗯？”
只要他一凑近，她下意识里就想躲。正偏过头想站起来，一下子就被他拉着胳膊拽进怀里。她肩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被他一拽有点闷疼。她只皱了一下眉，他马上就松开她，紧张地问：“扯到伤口了？疼不疼？”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掀开她的衣服看。
她连忙摁住他的手，“没事没事，就疼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他的动作才停下来，她松了口气，正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反手抓住了。他拉着她的手，再一次把她拽进怀里。力道很柔和，但是同样不容抗拒。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在眼前一点一点地放大。
他的气息近一点，再近一点……马上就要吻上她嘴唇的时候，她忽然把脸一偏。那个吻从她侧脸上滑过去，微微的湿，淡淡的痒。可她的心里却像过了电，噼里啪啦地爆出一阵火花。
纪敏行几乎都没有动，就贴着她的脸轻声问：“还是不行？”
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好半天才吱吱唔唔地说：“小倩姐……小倩姐一会就回来了。”
他却还是搂着她不放，“那你是怕人看见，还是不愿我亲你？”
“我……”她其实是想说“都有”，可是才一张口，就觉得他箍在腰上的手一紧。这分明是无声的威胁啊，她只想躲过眼前这一劫，硬着头皮说：“我……我怕人看见。”
他终于满意地松开手，见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气喘吁吁地理头发，又坏笑着说：“既然是怕人看见，那等以后到了安全的地方，咱们再……嗯？”
颜妍早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正在那儿窘得舌头直打结，小倩刚好下班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纪敏行，平时他都要等到晚上才有时间过来看颜妍，今天不过下午四点就来了。她换上拖鞋走过来，说：“纪董大忙人啊，怎么这个点就有空了。”
纪敏行两手撑着沙发的靠背，整个人半躺着说：“知道你还没下班，掐着点过来的。谁知道你这么不开眼，最不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呦！”小倩两眼瞄了一下颜妍，笑着说，“敢情是我坏你们好事了啊？”
“可不是。我们刚要亲热一下，她使劲儿躲着我。我问怎么了，她说怕你回来看见。”
听到他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颜妍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实在忍无可忍了，拿起沙发上一个靠枕往纪敏行身上一扔，逃也似的跑回她呆的那个房间去了。
剩下纪敏行和小倩在客厅里，俩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两秒钟，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小倩过去就踢了纪敏行一脚，“还好意思笑，就会欺负人家小姑娘。”
纪敏行躲也不躲，“你不也是帮凶？”
小倩看他连眼光都是荡漾的，抿着嘴唇一笑，心想，纪敏行的春天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