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会停尸房
我和矮子张是发小,早在那个懵懂童真的幼年时期,我俩就是一起往隔壁王大娘家井里撒尿且称兄道弟的好哥们了,只是当时被抓住挨揍的总是他。
他的这个别称还是我为他起的,显而易见,那个时候,这小子的个头只有一丢丢。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超级营养不良,身高输在了起跑线上。
给他起完这个外号,我还得意了两三天,但他似乎受到了刺激,哭丧了好几天的脸,甚至还给我的酒鬼老爹打小报告,害得我被抽了好几下屁股蛋。
可这外号就像是自己张腿儿似的,在我们家那不大的小镇上很快传遍了,这么称呼他的人多了,日子也久了,矮子张也听习惯了,于是,就像是认命了一般。
可戏剧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矮子张在我上高一那年竟然长到了一米九的个头,几次都让我感慨着世道的无常。
后来,每次我与他见面,他都会用那双小眼睛很怜悯的低头盯着我。
“瞅啥瞅,哪个正常人长到像你一样的身高啊,哼,你这基因突变的非人类!”
被盯得浑身发毛后,我就大发雷霆,歇斯底里的骂他一阵子,他也不还嘴,美其名曰:扶老爱幼,保护弱小。
对了,矮子张那个被大家遗忘的大名是张国耀,单从名字是一听就知道是个非常正派的人。
我向来不是个擅长背地里说别人坏话的人,但那家伙确实不是个根正苗红的好人,别看我俩一起总是他吃亏,但坏事他也干了不少,如果现在有位名叫谢春红的姑娘在看我胡诌的东西的话,那我告诉你吧,当年偷看你洗澡的就是他,就是这小子!
别看平时我总和他称兄道弟,但他家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也并不多,直到过了很多年,在一次酒后,他才对我讲了家里的事,还有很多年我都不知道的有些隐情:
二十多年前,张国耀的妈妈来到我们镇子上写生,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是个名牌大学的美术系大学生。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机缘巧合认识了同样有点才分的张国耀的爸爸,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私定终身,有了张国耀。
事情在张国耀出事没几天发生了转折,张国耀的爸爸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住进了乡镇上的卫生所疗养。
张国耀的妈妈绝望之际,便离开了张国耀的爸爸和年幼的张国耀。
“都不打算要我,干嘛要生下我,生下我又不养我,这算哪门子母亲。”
那个时候,我刚跟着爷爷学艺不久,见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却无处倾诉,只能将这苦闷憋在心中,借着喝酒的机会,也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不少。
最后,我们都喝醉了,也都哭了。
张国耀哭着喊:“老子最瞧不上女人了,一个个贪慕虚荣,我想好了,等着老子功成名就了,老子就娶你!”
我正吐得昏天黑地呢,听他这么一说倒来了精神。
“去你大爷的,就是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跟你好上的,我要是嫁,我就嫁个像我自己这么帅气的有钱男人!”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从我们俩身边经过的那个拾荒老头无比震惊和厌恶的表情。
所谓“基友毁一生”,就是这样的道理。
入夏的夜晚,给我打电话的也就是他。
“幺子,我们馆子刚送来个无名无姓的,死得蹊跷,我家老师傅让你过来一趟。”
撂下电话,我骂了两句,不情愿的穿上衣服,骑上我的小电驴便去了镇医院。
我们北洼镇位于华北地区的一个不算偏僻的乡镇,紧靠东部一个准二线城市,这两年隔壁那个城市的出口贸易搞得如火如荼,我们的镇子也算沾了点光,生活条件也比前两年好了很多。
两边的绿树多了,楼高了,人们生活的档次也渐渐提上来了,去年的时候,还盖了新的镇医院。
现在这镇医院也与我和矮子张颇有渊源。
矮子张因为家庭状况的缘故,很早就退了学。
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他也跟着经常出入医院,医院的护工和小护士混得很熟,与他关系最好的是个收尸师傅,好像姓李来着,至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什么背景,大家一概不知。
就连他具体叫个什么名都没几个人知道,在院里的时间长了,大家也只管他叫“老师傅”。
矮子张在卫生所的时候,老师傅由于上了年纪,体力上总有欠缺,便会叫上他去搬尸体,日子久了,矮子张就自然而然的接管了收尸的差事,负责抬抬扛扛。
去年的时候,我们乡镇的卫生所与镇子上的唯一一家医院合并了,他俩也一起跟着去了新盖的镇医院,签了合同,算作正式入职。
要我说矮子张的活儿完全没有技术含量,要求胆子大就行,最近几年,我们镇上横死的人都是矮子张和老师傅收的尸,别人都说晦气,老师傅就笑两声,说是积功德。
可问题来了,你们要积功德就算了,拉上我算怎么回事儿呢,
因为每次出了事,他们总让我给那些乌七八糟的尸体入殓,一来二去,钱没挣几个,奇怪的事情倒是见过不少。
可我与矮子张这种实实在在的发小关系,兄弟让帮忙,你不去总是说不过去的吧。
去就去吧,也没见哪具尸体变成妖怪吃了我的。
胡思乱想了一下工夫,我那小电驴便拉着我顺利的来到了镇医院,就我这工作性质,早就与医院门卫混得很熟。
“幺子,这么晚了,还到医院报到啊。”
门卫老王头披着个制服外衣,叼着香烟,乐呵呵的给我开了门。
我把电驴推进了大门,点了点头,晚上的风还有点凉,吹在脸上倒是有些凉爽。
“你以后也把签到的本本上给我留个名,我用不了几天就成敬业模范了。”
我挤眉弄眼的说道。
老王头啧啧嘴,对我翻了个白眼,“你啊,恨不得半个月不见你,见你的时候,就能看到死人,真是的!”
“那更得给我发面锦旗了,我本来就是个给人发丧的,你能跟我这么熟,说明我工作认真,要不那么多做我们这行的,你就单挑着我认。”
我把两盒“将军”扔给了老王头,这是上次给主家办事的时候人家给的,知道他好这口,特意给他留着,话说,老王头这样的鳏夫百无禁忌,不太在意我沾手的东西,这多少让我轻松很多,所以有了好东西,我多半会给他送点来。
“混小子,快进去吧。”
老王头接过烟,笑眯眯的撵我走。
我也乐了,继续骑着小电驴到了医院的门诊楼那里停住。
医院的停尸间不在楼上,而是在楼后面的一处低矮的平房里。
晚上的小风呼呼的吹着,楼后面的这处平房比平时看上去更加安静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气。
昏暗中,我在门口见到了来迎我的矮子张,他的旁边站了一个女人,灯光太暗,我也没看清模样。
张国耀那小子面色铁青,神色慌张,见到我后,便催促我快点进屋瞅瞅。
“你可算来了,这死得邪乎,如果你再不来,怕是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