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朱齐泥
云泽有这么一个人。他寒门出身,科举及第,却不是状元,只做了三年的翰林便强势崛起,一时间这位名唤朱齐云的少年成了整个云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又是三年后,他更名为齐泥,说是为了避讳。此时少年做了一件大事,将当时的丞相给参了下去,顺便将丞相这一官职给废掉了,月国才有的首辅大臣重现于云泽的朝廷之上。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辅佐了三位天子,直到一位叫秦哲的年轻人横空出世,朱齐泥的时代才算是准备结束。
他作为云泽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首辅大臣,声名显赫了大半辈子靠的是什么,现在的人也说不清,只是依稀记得,敬宗时期所有的大臣全是他的门生——即便是岁数比他大的。
三十年前,这人要养老了,五十出头的年纪就养老,世人觉得这是云泽的损失,可看看那位秦哲,似乎也差不到哪去。百姓都是健忘的,到靖德元年,大部分只记得北城里有一位老首辅,剩下的事情,多半都忘了。
朝廷可没忘,也是不敢忘。长启没敢忘,靖德也没敢,秦相更是不敢。不忘记也不敢惹,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活在世上。
直到有一天,大朝上出现一本参某官员拔草的折子。指名道姓的骂着朱齐泥,让群臣们重新记起了这位人物。也让他的门徒心中很不舒服。
朱家用一个很奇怪的方式重新参与了朝政,又被另一个更奇怪的人给赶出了庙堂。那和朱家做对的年轻人进入京城后,老首辅的身影在宫中出现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面含怒气的进去,又一脸无奈地出来。
人老了,心中总是容易妥协。
可今天晚上,有人不想让他妥协的活着。一柄半绿半红的刀劈向了他的左臂。一道自上而下的血痕印在了老人身上,有杀死他的机会却不杀,只是用刀在墙上刻上了苍空阁三个大字。
此时的朱府没有往日的安逸,府中一阵嘈杂与慌乱,正房之中还算平静。负伤的老人坐在当中,一位看起来不比他年轻多少的老人却立在一旁,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父亲,到底是哪来的贼人敢对您出手?”
朱齐泥静静回道:“墙上不是写的么?”
站立的老人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可刘家小子会有这么无知,或是说真的就是这么狂妄?”
朱齐泥唤丫鬟将自己扶起,在屋内踱着步子。宫里派药王来替自己疗伤,这意义不明,可这伤口却好的极快。
老人围着屋子转,身后的老人只能跟着。转了一圈,朱齐泥说道:“秦哲的字都有假的,舞决霆为什么不能?谁也没看见那人真是陆仁炳,即便是那修为不是平常人能冒充的,可我总觉得这还是苍空阁做的。怎么做的,飞花亭要是查不出来,那没人能查出来了。明天一早,去请刘夕阳,我要见见他。”
身后老人领命而出,没有休息,只是向宫中走去。他不如父亲的桃李天下,可他有一个坐龙椅的学生,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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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色微亮,三道圣旨就飞奔而去。圣旨发出的同时,贝琳达也绕道南门,出了永泽。待永泽城繁忙起来,承天府的衙役又开始了张贴告示的举动。
刘夕阳吃着包子,盯着出征官文旁边新贴上的一张纸。沈鹤楼的上疏的内容由翰林院誊写十张,一字不落地摆在了百姓面前。
这内容经过了秦哲和天子的审核,应该是没有毛病,可刘夕阳总觉得这内容很奇怪,哪儿奇怪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延时一天再放在那告示旁边,有些太刻意了。这刻意是自己要求的,这时间段却是他们定的。
吃完包子,刘夕阳给了几文钱,卖包子的说什么不要,说是感谢大人给自己招揽的生意,如今承天府每天都要来买几十屉包子,您老吃的这几个,就当是感激了。
刘夕阳也不坚持,要过纸笔,写了一句话,书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印,放在摊位旁,拿了一屉包子进了苍空阁。
摊主看着这句“府尹买包子,十两一个”欲哭无泪。
刘夕阳和燕如歌聊了一会,内宅丫鬟就递来了请帖。打开一开,朱齐泥三个字透着可爱——可算是来了。
这宴是要赴的,领着谁去,如今是一个要寻思的事情。贝琳达刚派出去,许胖子又是朝廷大员,再当成手下用不太方便;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领着小灵儿去没什么用处……刘夕阳把请帖还给了丫鬟,轻声道:“你打扮打扮,中午跟着我赴宴。”说完,刘夕阳出了苍空阁,登上自己的城门。
内宅丫鬟一阵挣扎,最后还是妥协了。
临近中午,一驾马车停在了北城朱府前。朱家管家掀起车帘,一位看着眼熟的少女下了车。不确定这人是谁,也不敢怠慢随后下车的人,管家只能压住心头的疑惑,领着刘夕阳去了后宅。
酒食准备妥当,两位老人已经落座。刘夕阳派头十足,摇着折扇,搂着身边女子的腰间,走进屋中。
“见过朱老首辅,见过朱太师。”
朱除吝点点头,示意刘夕阳入座,疑惑地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没有表示什么,安心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父亲与这小子的较量。
朱齐泥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刘夕阳的敬酒,没有如朱太师想的那样,不是直接交锋,而是聊了一些东莱的事情。
刘夕阳小心地应对着,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位老人是怎么在敬宗在位时期只手遮天的。老人聊的事情,全是民间趣事,并且南至东莱北到荣城,从落棋山下延伸到仙海城边,这些事情没有大事,不是当地人谁也不会去在意。
而老人记得清楚——就和自己前几年做的事情一样。
这些匪夷所思的话题,让一旁的朱太师十分疑惑。更可怕的是对面这小子,竟然能做到对答自如滴水不漏,就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一样……父亲看了近四十年的闲书,这涉猎的范围和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差不多?
怎么可能!
朱除吝的表情是越来越震惊,聊天的二人却是越来越火热,好像是忘了今天是要做什么的,并且二人谁也没有将话题引进永泽城,反而邀约几年后一块出海游玩!先不言老人的身体能否支持他坐船出海,单说这漫无边际的话题切换速度……
朱除吝摇头感叹,屋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位少女。伴随着她双脚踏入房间,一道清脆的撒娇声响起:“太爷爷!给我五千两银子用用,孙家那小妞得了玉家一块玛瑙,我也想买,去晚了就没啦!”
几人循声望去,一身粉衣的俊俏少女走到了朱齐泥的身边,拽着老人的衣袖撒娇,眼神却无所谓地看着刘夕阳二人。
没等老首辅说什么,少女对刘夕阳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个贱人怎么来这里了?领着哪里勾引的野男人,这是要谋点什么吗?”
朱除吝见她顽劣,出声喝道:“少少,休得无礼!”
名为少少的少女舍了朱齐泥,来到了自己爷爷身边,哼道:“爷爷,这就是我爹和那个勾栏女子留下的野种,我记得前几年把她给打死了呢,怎么又来了?”
刘夕阳适时出声,阻止了即将上演的闹剧,“既然如此那小子就和老首辅说定了,等几年后天下无事,你我二人就携手出海!”
朱齐泥和蔼道:“到时候小王爷别嫌弃老夫我碍事就行!”说完,起身相送,几人客客气气的,谁也没有理会朱少少的咒骂。
待刘夕阳消失在视线中,朱齐泥说道:“除吝,给少少去把玛瑙要过来,你再去宫里一趟,让天子给他指个婚,争取让少少比燕家丫头先过门。”
朱少少一恼,生气道:“太爷爷你要干嘛呀?我想着嫁与沈公子你不同意,如今怎么给我安排这么一桩婚事?这人是谁呀,又要天天能和那贱人见……”
朱齐泥没有说话,只是递给吵闹少女一个眼神。
朱少少乖乖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