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子同行
水月仙境的古道荫郁，路面都是用青石铺就，透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水月仙境特殊的缘故，路两旁的青草也似乎别的地方要高出一头。有的地方甚至比人还高，将那路面映衬的仿佛密林中的小路一般。有时候风一吹，群草都低头浮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周文身处其中却是别有一番感受。
比起这风景小趣，周文心中却是更加欢喜。
那林公子走了一路，便也和周文谈了一路。他告诉了周文很多关于这水月仙境的事情，哪些需要注意留心的，哪一些是此处修道者所忌讳的，更为重要的，是一个新来者应该如何在这水月仙境之中生存。
这里号称仙境，但是并不代表没有杀戮，有些时候反倒是极为凶险。往往一个新来者还没有弄清楚身边的情况时，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修道者用各种坑蒙拐骗的方式给下了圈套，经常是后悔莫及。
那两个据说修炼了上千个道术的妖怪，终究没有给周文留下多大的印象。因为林公子也不是很清楚，饶是他已经在这水月仙境中生活修行了三年，也只是听得一些风声和传说罢了。那两个妖怪何等模样，什么身份，去向哪里，却都是一个谜而已。
周文更关心的，却是一个新来者应该了解的事情。
按照林公子所说的，每一个新的外来人，都能够从仙门免费的领取一个初级的道术之书。这也是为了保障那些新来者的基本能力，让他们也有些自保之力。这个初级的道术或许并不强大，但是某些人也会盯上这些东西，趁着那些新来者还没有学习的情况下强抢而去。
还有一些适合道术初学者修行的地方，那些地方靠近城镇，天地的元气浓厚，来往之人众多，更是在仙门势力的监视之下，因此也减少了暴力抢劫时间的发生……
周文十分用心的听着，却是很感激这位林公子。
他明白，这一番话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至少也是能够让他少走很多弯路，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是每一个新来者都能够听到这番话，很多时候这些人却是自己摸索，通过印象深刻的教训才会明了。
“林公子，这可要多谢你了。如果不是遇到你，说不定我现在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周文中心的说道。
那林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投缘罢了，一见到你，我仿佛就看到了一个教书先生……”
周文哑然失笑，说道：“这可巧了，我还真是做过教书先生。”
那林公子有些惊异的看了看周文，却是说道：“难道你不是道门中人？”
周文心中一动，缓缓说道：“原来林公子你早就看出来了。”
林公子拍了拍矮脚马，不经意的说道：“我感觉到你身上有淡淡的精气,还有你在倾听我说的那些精气道术的时候所流露的表情……这些都不是一个第一次听到修道的事情所应该有的。你胸口衣服的破损，怕是被一柄利剑刺破的吧？”
周文一愣，旋即笑道：“林公子目光如炬，真是好眼力。不错，我以前的确曾经修炼过道术。而这一剑却是我仇家所为，刚好将我的修为全毁去了。现在说来，我也算是一个普通人。”
见到周文大方承认了，那林公子反倒是讶然。他目光怪异，上下看了看周文，良久才笑道：“武公子倒是坦诚，这等辛秘之事竟然也能淡然说出。不过我看，你似乎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吗？”
周文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姓周名文。抱歉，先前是我太过于小心，只是报了一个假名字，林公子不要见怪。”
周文这一次却是没有隐瞒，因为他觉得对方对自己诚意相待，自己却不能以一个假名字来糊弄对方。这纯粹是一种来自心底感觉，或许这个林公子是装出来的，但是周文自己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判断。
这个判断无关经验，只是关乎心性。
倘若对方真的是一个善于伪装的歹人，那周文却要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的为人是不是太过于失败了。
那林公子却是爽朗大笑，说道：“周文，好一个书生卷气的名字。好一个坦诚的胸怀！其实我早就看的出来，当初你说自己姓‘武’的时候，我觉察到你神色有些异样，便知道你有所隐瞒。想来你也是性情中人，不善于撒谎掩饰，这等神情不会出现在一个奸猾之辈的身上。方才这一次却是神色坦然，连你修道和受伤之事都说了，不过你不怕太过于坦诚了？”
周文有些赧然的说道：“惭愧惭愧，却是我阅历不够。若不是林公子你诚心以待，在下也不会如此。”
那林公子却是低声笑道：“阅历吗？嘿，阅历够了，人心就变得滑头了。反倒不如你现在这般……周公子，你现在还能使用道术吗？”
周文想了一想，心道现在的自己，除了能够生出一点点的五行精气之外，真是半个道术都不会用，应该不算是“能够使用道术”的范畴了。于是他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受创极重，原来的道术却都是丢掉了。因为我修炼的道术十分特殊，我现在连那道术的口诀都一概记不得了，用修为尽废来形容，却是差不多……或许还能生出一些精气来，道术却是丝毫没有了。”
那林公子心中好奇，不过也没有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便是别人极为隐秘的事情了。那些秘密即使是最为熟悉的人都极少相互谈论，除非是对方自己愿意说，否则即使是问了，也不会得到准确的答案，甚至有可能引来对方的猜疑和不满。
不过他对眼前的这个周公子越发好奇。他在水月仙境中见过不少修道之人，其中不乏因为争斗或者其他意外导致修为下降甚至被全废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充斥着绝望、阴沉、排斥他人，还有极度的负面情绪，本都是无法易于相处。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也是同样的修为尽废，却是远没有那些人的负面神情。虽然也有些失落，却是面带笑坦然说出，单单是这份胸怀，却也是常人之中极为难得了。
他不禁对着少年上了心，此时胯下的矮脚马轻轻一叫，却是停了下来。林公子抬头一眼，却见前方不远处那道路已经到了尽头，青草低头之处，却是一个城镇在眼前现出了轮廓。从此处看来，那城镇的墙壁并不高大，黑色的城门大开，上面却是立了一根旗杆，黄色的锦旗之上书写了两个红色的大字“红花”，正是在城墙之风下猎猎飞舞。
“红花镇到了！”，林公子伸手一指，“这是最近的城镇，规模在附近也算是大的了。镇子里面就有仙门,周公子你可以去碰碰运气，或许你之前有修练的基础，那仙门能够另眼相待。就恕在下不能同行了。”
周文一惊，说道：“你要走了吗？”
那林公子轻轻策马，往一边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周公子，在下还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做。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城镇中最高的一个塔楼前停下即可，在那里你就可以看到仙门了。”
周文从他的马背上缓缓下来，远远望了那红花镇一眼。
些许的薄雾并没有遮盖住他的视线，那红花镇和普通的人类镇子一般，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他感觉那镇子周围元气浓厚，却是多了一分灵动之气，正适合那修道之人居住。
周文却是有些不舍，毕竟这一路这林公子对他倒是帮了大忙，他想了一想说道：“你还在这附近吗？或许我们还能再聚，那时一定要好好酬谢你一番。”
那林公子一面远去一面大笑道：“你有此心我却之不恭！我就住在这镇子的东郊，很多人叫我东郊林公子。不过酬谢就免了，你我最好能够找个地方对饮几杯，却是大善。如果你要找我，便到东郊来，那里的人都认识我。”
“我一定会去！”，周文高声喊道。
那林公子头也不回摆了摆手，骑着矮脚马踏踏而去。周文只见他在马背上掏出一本书，在遮阳架之下哗啦啦的翻开，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声音却是渐行渐远，隐隐可闻是一首短诗。
“倾杯对箫鼓，拔剑问苍穹。醉著书一卷，说与鬼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