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种下种子
叶凝心道：“四叔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吗？那沈家从前多受宠，结果覆灭也不过是在容清远的一念之间罢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不管今日多得君王恩宠，日后好与不好也都难说。沈家如今没了，与沈家向来同气连枝的施家向来容清远也一定是看着不顺眼了。苏家的苏贵妃正沐皇恩，苏家的地位自然超然，可苏家向来不多插手朝政的事情。四大世家只剩下慕家能得重用，四叔您又才华横溢，慕家的想来不久之后便能取代沈家的地位。可是，到时候难保容清远不会认为慕家势力太大，寻了个由头来灭慕家的门。您说是不是？”
慕东篱向来知道这四丫头有见解，不想竟能想的这么深了去。
其实这个问题慕东篱也想过。
然而，他如今却不能离去，当日救下慕云澈的时候，就已经跟容清远定下了协议，这回入朝除非是容清远同意，否则他只要主动请辞，慕云澈的命朝廷马上收回。
何况如今朝廷的形势也注定了容清远只能重用慕家，就算没有慕东篱结果也是一样。
他眼底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让然看着便不由的心生亲近，“你说没错，可如今慕家也是骑虎难下啊！”
果然！
其实叶凝心也知道慕东篱必定是不能辞官的，就算他辞官现在的形势，慕家也是脱不了身，只能接受容清远的荣宠的。
这也正是她要的结果。
她方才之所以劝慕东篱辞官，说出这份担忧，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心中这般计较着，面子上却是一水的担忧，“如此说来，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说起来，四叔，撇开个人感情，您觉得容清远这个皇帝，容家这个天澜王朝到底怎样？”
慕东篱却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你有什么看法？”
叶凝心鼓了鼓嘴巴，似是有些犹豫，终是开口道：“四叔还记得去年太子大婚的时候我冒险救下叶家的婢女的事情吗？”
那会儿慕东篱还是在云雾山上隐居，不过慕云澈却告诉过他这件事情，因此点头，“说起来你那会儿胆子倒是大的很！”
叶凝心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当时也怕的很，可是身体自己就动了。其实当时那撒谎了，说什么叶凝心跟浣月救过我，其实没有。我从前根本没有见过她们。”
慕东篱一惊，“那你怎么会……”
叶凝心笑了笑，“四叔啊，您觉得叶家真的犯了什么谋反之罪吗？”
慕东篱大约也知道叶凝心要说什么，眼底含笑的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凝心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心中有一丝暖意轻轻划过，这世间到底还是有很多明白人的。
“我虽然跟叶家没有任何接触，可是我也觉得他们根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最多是看看错了朝廷罢了。可是，容家为了夜家财产，竟然杀尽叶家满门，屠尽了澜沧城数万的百姓。云夏不才，还看过两本史书，从未见过这种丧尽天良皇帝。当日在太子府看到一身伤痕奄奄一息浣月还拼命的要为叶家报仇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如果视而不见，那跟容清远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过就是个连自己都顾不好丫头而已，能做的有限，若能拼命的保全下一个有血性有良知的人，也不失为做了一件善举。”
慕东篱凝视着对面的丫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从那个丫头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好像叶家的人澜沧城的百姓都是她的亲人一样。
然而她并不觉得奇怪，微微笑了笑，“你还真是像你母亲啊！当日澈儿告诉我说你当众救下了叶家的婢女，差点拖累了整个慕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想你母亲。你母亲也是那种见不得别人不好的人。想象一下要是当如换成是你母亲，她一定也会这么做。”
叶凝心微微一愣，当下觉得庆幸，幸而白灵犀是个善良而且还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所以就算自己坦白了，也没有人怀疑她的动机。
她苦涩的笑了笑，“可惜我没有见过我娘！”
慕东篱见状当下回到了之前话题，“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样的朝廷你很失望？”
叶凝心也收拾了心情，点头，“不止因为这件事！还有很多，比如沈家的事情，虽然慕家跟沈家有很多不愉快，我却不觉得沈家已经到了所有的人都该死的地步，四叔不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在难过吗？还有容情公主，那可是容清远的亲生女儿，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杀了。虎毒还不食子，他连禽兽都不如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看着慕东篱。
慕东篱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容清远那种恶心的人居然对慕东篱存着那种龌龊的心思，简直罪该万死！
慕东篱笑，“对我怎样的心思都无所谓，小事而已。不过，你说的却是没有错。他这种人，万死也不足惜！可偏偏他是皇帝啊！”
言下之意，不过怎么错了，是天子，别人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叶凝心却道：“那又怎样？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他容家的皇位不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吗？”
慕东篱向来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听了叶凝心这样的话，也不由的收了笑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丫头，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丫头，怎么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想法。
叶凝心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一定会叫慕东篱惊讶，可是她一定要说，因为她隐隐的觉察到，慕东篱对容清远再怎么厌恶，也从来没有要跟皇族站在对立面的心思。
如今慕家官位最高的虽然是慕东峤。可是自从慕东篱回朝之后，瞎子都看得出来最能左右容清远心思就是慕东篱，所以官位多高都没用，说话能算话的才是最重要的。
也因此，真正能左右慕家往后要走那条路的其实是慕东篱。
所以，她要说服慕东篱，让慕东篱对朝廷失望，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去。
她道：“四叔，我并不是要慕家谋反。其实我说，最好的办法是慕家急流勇退，这样自然能明哲保身。可是现在显然不行。我觉得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慕家迟早要步沈家的后尘。未免这样，不如早做打算。再说容清远去年杀尽了对他们家有恩的叶家，今年就毫不犹豫屠尽了跟容家一起打江山的沈家，不管在朝廷还是民间都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响，没有人说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也就说，容清远的江山看起来还稳固，其实不管表面看起来风光而已。还有沈若鸿，他难道不会帮沈家报仇，他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他如今逃到了西楚，只要倒戈向了西楚，带兵打回来是迟早的吧！”
慕东篱不说话，仔细的看着叶凝心，总觉得这丫头即使是像白灵犀，却又差了太多。
白灵犀善良聪明，却到底是女儿家，从来没有这么深入的去想过国家大事，这丫头居然能想到这么细致。
叶凝心也知道自己这么急于说这些毕竟会让人觉得奇怪，可是话已至此，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因此便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着。
慕东篱收回了视线，道：“沈若鸿大约已经死了！救他出去的人原本就是容清远安排的，就是为了给沈家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而已。”
叶凝心一愣，随即笑道：“容清远到底是老狐狸啊！不过，没了沈若鸿，西北没人驻守，容清远一定寝食难安吧。”
慕东篱道：“澈儿去！”
叶凝心又怔住了，“大哥？容清远的意思？”
叶凝心知道，慕东篱不愿意慕家步沈家的后尘，所以一定不会主动为了慕家讨任何好处的。
慕东篱点头。
如此一来慕家的境况就真的跟沈家一样了，有人手握重兵，有人掌握朝政了。容清远这个此时手边无人，对慕东篱更是还存着别样的心思，自然对慕家格外的恩宠。
“四叔，这局面只怕不太好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容清远就会觉得慕家权势太大了！”叶凝心道。
慕东篱却道：“你说的问题我都想过，不过慕家是开国功臣，绝对做不出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皇上年纪也大了，若苏贵妃若能生下儿子，慕家自当拥护，生下女儿也不打紧，苏贵妃还抚养过四皇子，到时候我们自当尽力拥护他登上皇位。”
慕东篱话说到这份上，叶凝心自然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原本她也没想着一次能说服慕东篱，只是想在慕东篱的心理先种下这颗种子。
可能在今天之前，慕东篱从来没有想过抢了容家的皇位这件事情。
今天之后，如果他原先的计划受阻，或者容清远更过分，他的脑子里一定会冒出今日叶凝的提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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