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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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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县里金鸡报晓。漫天黑雾被初生的红日一照,渐渐在天际露出了鱼肚白色。这座小县城,就是故事的开端。而打开这个故事第一页的人,却是一个很平常的家伙。

此人是永安县城的一个大夫。姓唐名荒,倒过来念是荒唐。年纪轻轻,大约不到而立之年。这古怪的名字也不知是谁帮他取得,据他自己说,是自己授业恩师所取,便是再古怪也不改的。当时县城里的人都觉既然这年轻人是大夫,那授业恩师也必然是医生之流。唐荒到这小县城其实不过三年,但是一直以来本分老实,不多生事。为街坊邻居们着实看了不少病痛,渐渐地也就没人计较他来历不明的身世了。

这天早晨他也早早起来,坐在药铺大堂里,喝着小酒,时不时撮一粒花生豆儿,日子甚是悠闲。本来永安县并不十分繁华,这个点药店自是没什么生意的。唐荒也只是惯了早起,却没料到这早晨并不平静。

其余暂且不表,且听当时街角一阵紧密的脚步与马蹄声。唐荒自幼练过一些功夫,耳目灵于常人,自是听出这一阵急促的人奔马蹄之声是直奔自己药铺而来。心中还来不及惊奇,只听门外奔马一声长嘶,像是被人急勒马缰停了下来。接着立刻从外面抢进几个年轻人,只见那几个人面貌稚嫩,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大小。身着绫罗绸缎好不惹眼。唐荒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正是永安县城里出了名的阔少爷,平素就爱惹是生非,无风也起三尺浪。只碍于家中财力通天,加上这几个年轻公子中还有县太爷的小公子。几人更是无法无天,惹得乡亲们好不烦恼。却不知今天这么心急火燎的跑来自己这干嘛。

唐荒还罩在五里雾中,只见四个小太岁爷身后跟着的仆人杂役抬着一架简易担架闯将进来。担架上放着个人,一身鲜血昏迷不醒。唐荒一怔,随即眼光扫处那几个小太岁神色惊慌。闯进药铺见到唐荒却显得手足无措,唐荒心下了然,说不得又是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半大孩子惹出的祸。只不过这次为祸不小,竟然将一个活人伤成这样。

那几个小太岁见唐荒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一点没有惊讶发问的意思。其中那个县太爷的小公子只好硬着头皮说话:“唐大夫,唐神医。求您老人家救救这位壮士….”

唐荒早就看出那担架上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虽然一身血污,但是呼吸尚算平稳,暂时绝无生命之虞。这几个小太岁爷只看见人伤成这样着急得很,唐荒却悠闲自得。他心知这几个都是惹是生非的祖宗,如今倒是拿拿架子,不着急治病救人。先让这几个小子吐露实情,不然一会出点什么事有嘴也说不清。当下便照样嘬了一口酒,边咂嘴边道:“你们几个小子怎么回事,把人伤的这么重。这位壮士失血太多,三魂走了两魂半。唐二我回天乏术,看来你们等着要挨人命官司了。”

那几个小子虽然受家长庇佑,终日闹事也不殃及自己。但从来没弄出过人命,听唐荒说的严重。一下便慌了神。那个县太爷的小公子首先扑通一声跪下,忙向唐荒磕头:“唐神医,这次真不是我们哥儿几个胡闹。这位壮士为救我们性命伤成这样,我们几个就是欠着这位壮士一条命啊!求神医妙手回春,务必务必救活了这位见义勇为的好汉。”他本就是几个孩子的主心骨,他这慌乱之下这么一跪,几个孩子也慌忙跟着跪下,忙不迭齐声求唐荒救人。

唐荒倒是奇怪,怎么不是这几个孩子伤着人家,反倒另有隐情?这几个小太岁虽然是惹事的主,平日里唐荒也看他们不惯,但是人家毕竟达官显贵养尊处优。这都给自己跪下了自己要再端着说出去恐怕会有麻烦,当下也不装样子,连忙上前扶起几个年轻孩子:“小县太爷这是做什么,我唐二草民一个怎当得起如此大礼。速速起来,既然这里头还有隐情,这竟是为古道热肠的侠士。说不得我唐二得向阎王爷求求情了。”说着招手示意那几个仆人赶紧将担架上的人放平到地上。

那几个少爷见唐荒肯伸援手,都是喜出望外。连忙喝令仆人听命与唐神医。颐指气使的模样方显露出来。唐荒最看不得这点,暗自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多说,先是切了切这昏迷不醒的人的尺寸关。脉相平和与常人无异,看来并无内伤。外伤唐荒扫了一眼,血液已经干了,看来伤口也没有持续流血。这么一来这人看似伤势极重,实则毫无危险。唐荒便不疾不徐的取药,研磨,敷伤。边折腾边想从这几个小太爷嘴里探出些什么隐情。“小县太爷放心,这位壮士的性命是留下了。只不过伤势太重一时半会醒不了。却不知小县太爷怎地结识这位壮士,这位壮士舍命救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几个半大孩子哪里还有主意,见唐荒这么一折腾,人命官司不用吃了。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来龙去脉说与唐荒听。

原来事情说来倒也不复杂。这几个小太岁闲来无事,竟想着子夜时分出城打猎。这几个孩子原本就被惯得无法无天,此时几人一合计,立刻便拟定了出城计划。竟也不耽搁,点了仆人护卫便挎了硬弓,骑了高头大马。小县太爷趁着天黑令城门守军开门,那些守军见惯了这几个孩子作威作福,哪里敢违逆他们的意思?于是这子夜打猎如此荒诞不经的事,便做了出来。

可是子夜时分百兽归巢,哪里还有许多野味给他们打?径自有些昼伏夜出的动物,也因光线不明,黑灯瞎火的打个什么猎?这几个小太岁爷领着仆人在永安县城几乎兜了个圈,竟是什么也没打着。几人平时打猎在白天时,都有仆人暗中将狍子,野鸡等打断腿脚翅膀,放出来给他们射杀。现在大晚上的这群仆人们也没了主意。兜了半夜竟然毫无收获,几人几时吃过这种哑巴亏。稍一合计,不顾仆人拦阻,又向城外更远处奔去。

一行人越奔越远,却哪里又见到一点猎物的影子。黑暗中出没的动物都有在夜晚辨别事物的本领,加之行动迅捷,这几个纨绔子弟自是打不着。那小县太爷见终归要无功而返,恨的牙痒痒,突然抽出三根长箭,搭上硬功随手朝一处树冠射去。

说来也怪,正当这时,这小县太爷正好看见自己箭矢所指方向,竟然有隐隐灯火。当然不是在树林之中,而是密林外的小道上。几个人心觉奇怪,怎么这近三更的晚上会有行人。于是便按兵不动,待灯火渐渐近了,才看清是一辆马车,牵头四匹高头大马拉着,这些小太岁平素无所不玩,自是能一眼看出这几匹马神骏非凡。却见一个车夫带着斗笠在不急不慢的赶着车。斗笠罩住了那车夫的脸,看不正切。却见这马车不疾不徐的慢慢行驶。

见马车快到自己附近,那小县太爷突生一计。他们本来就窝囊了大半晚上,已经憋了一肚子无名业火没处烧。见这一辆单独的马车竟敢在大晚上独自走路,便想到可能这车里并非寻常人家。再看那四匹牵车的马神骏不似凡物。便想这还真有可能是哪家山大王的乘舆。心想着不如为民除害!那小县太爷便低声与几个同伴说:“这多半是哪个山寨杀人放火的响马头子的座驾。否则寻常人家哪敢这晚上在小道上赶路?总听我父亲说这些响马无恶不作欺压良善,不如今天咱们替天行道,结果了他。或拿了回去,也好让家中长辈看看,咱们的本事。”

那几人平素也是被家里惯得胆大包天,又在大晚上憋了一肚子火。见小县太爷这么一说,竟都以为然。纷纷低声答应。其实哪里有这样的响马头子?这几个人平素只在永安县城里作威作福,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这只不过是凭空猜测。可有道是无知者无畏,这几个少年商议得倒也迅速。便领着护卫伏在暗中,吩咐他们只待听得令下,不要犹豫暴起拿人。

可那些仆人里有些有点见识,见马车缓缓走近,却半点没听到马蹄踏地和轱辘转动之声。只道是阎王判官的座驾来人间收取魂魄,都一叠声的劝少爷们住手,万万招惹不得。可是那几个孩子岂肯听这些下人捕风捉影之语?便狠瞪这些仆人一眼,依旧摩拳擦掌的等待马车驶近。

看那马车似乎不远,却没成想竟让这帮家伙好等了一会儿。这几个人正是焦躁时候,出气筒来了焉有放过之理。更何况经那小县太爷一番话,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要替天行道,在家里人面前狠出一口恶气。是以纷纷按捺性子,屏气凝神。只待马车驶近,直至近在眼前。那小县太爷猛张硬弓,一根狼牙长箭便应声而出,直射马腹。本来小县太爷想的是“射人先射马”,意欲射马的眼睛,却因箭法所限,射中了马腹。

但这正是刚才商量好的暗号,暗箭一响伏兵杀出。这几个人也是评书演义看的多了,竟想的这种伎俩。可是却见那长箭直没马腹,没有鲜血激射,却只听得“嗤”一声轻响。但这几人从未干过这等勾当,纷纷热血上涌,哪里还观察的到这个。

那几个少爷招呼仆人杂役上前拿人。这些仆人平素虽对他们言听计从。可刚才有人说这是阎王判官的座驾。此时便有人心生胆怯,动作也不利索。都不敢去掀那门帘。都只上前牵住马缰,让马车停下。说来也怪,那车夫见众人拦路劫道,竟然毫无反应,直挺挺地坐在那,任众人将马车堵停。

那几个少爷起初觉得这些牵车的骏马如此威风,座驾中人必然大有来头。本想着有一番恶斗。没成想如此轻易便将人制住。门帘里一无动静,那车夫也不反抗。那几个小少爷心中暗喜,脸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于是小县太爷几个便上前喝道:“哪路的响马草寇,今日遇到本少爷,算你倒霉。速速下马拜见,尚可饶你一命。否则小爷今日替天行道,便让你顷刻间血溅五步之内!”他从戏里听来的词儿,自己稍加改动,自觉说起来浩然正气,大有一代豪侠之风。心中不免沾沾自喜。

那马车始终毫无声响,真真直若鬼魅。几个仆人心里早已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待得这小少爷说出这话,便听得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子柔软的回声:“妾身只不过夜里赶路,想往永安县城去寻个亲戚。不是什么响马强盗,还望少侠手下留情。”

一听这声音几人都是一愣,今晚之事真是处处出人意表。本以为是一个山寨大王,却没成想里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这声音分外柔媚,夜里听来更有一番不同味道。真真能软筋化骨。这几个少年虽说不大,却也已初通人事。心中已然觉得自己拿错了人。更何况这声音如此软腻,怎会是歹人。那小县太爷哪里还有刚才威风?便道:“原来娘子竟是来投亲的。倒是在下失礼了。娘子莫怪。”

车里应了一句:“妾身岂敢,还望少侠让妾身过路。感激不尽。”

虽然那马车中女子处处客气,但是在许多仆人听来却起鸡皮疙瘩。这声音怪异阴冷,暗夜听来直透骨髓。哪里像是人声?本来都想撒丫子跑路,却见少爷为何听不出这怪异的声音,却与这女人大有攀谈之意。

那小县太爷听来着女声越发好听,真是腻到骨子里了。便寻思自己便是永安县令之子,这女子要来投亲,自己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她。便道:“在下不敢拦娘子的路。只是在下是永安县令之子,姑娘若要去永安县城。在下倒可帮忙,一尽地主之谊。”

那女子呵呵一笑,小县太爷几乎当场骨头便酥了。那女子道:“竟是如此之巧,世间缘分从何说起来?即是这样便请公子上车,我们一同前去永安县城。也少了小女子诸多不便。”

那小县太爷本来一心想要看看这有着如此娇媚声色的女子是何容貌。见那女子居然邀他上车,不禁心花怒放,哪里还有半点犹豫。道了声“得罪”。便要上车,几个仆人慌忙上前拉扯,都让这小县太爷一把挣开。走到门帘前,只见里面伸出一只雪白柔腻的小手,想牵他上车。这少年心性,便要伸手搭上去,好一亲芳泽。

正待此时,却听得马车后一声断喝,正是一个青年男子之声:“好妖法,竟敢在此害人!”

这真如一声晴天霹雳,那小县太爷仿佛猛然惊醒。睁眼看时伸出来的哪里有雪白柔腻的女子之手,乃是一截纸扎的人手。这少年顷刻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腿一软竟从车上摔了下来。那只纸手便迅速收了回去。里边传出一个幽怨阴冷的女子之声,直透骨髓:“哪位相公又来找妾身的晦气?妾身一介不祥之身,怎地相公还要来招惹奴家。”

那小县太爷早被仆人连拖带拽的远远退离马车,却听见马蹄踏地飞奔而来之声。见那马车之后突然闪出一匹枣红马。这马抬头长嘶,四蹄飞舞,真乃千里良驹之色。骑马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待得骏马飞驰而过这辆诡异的马车,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对着马车。那男子听得这阴冷的女子之声丝毫不以为意,笑声中中气充沛,正是练过内家功夫的练家子。那男子笑道:“本来某不愿多事,可你这妖物要当着我的面害人,岂有不管之理。”

那马车中幽幽传来回应,“相公非要管奴家闲事,也由得你。”话音刚落,那一直坐着不动的带着斗笠的车夫猛然暴起。身体如同箭射一般冲向骑马的青年。那青年也是始料未及,竟被那车夫突如其来的一击扑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青年也是应变神速。被车夫扑着,眼看便要坠下马来。左手一拉缰绳,猛提马首。那骏马本就一身腱子肉,被主人这么一提缰绳,登时昂首长嘶,整个前半身昂起来。于是这青年本是被扑得歪斜,身在空中不着力。这马这么一抬,他立刻又做到了马鞍上。此时有力可借,全身筋肉虬结拧紧。猛揉腰身避开这迅捷无伦的一扑,手中更快,右手早已挡在胸前,借着马缰之力,右手便将猛扑过来的车夫卸开。

那车夫擦着青年而过,扑倒在地,而那青年刚才这么一折腾,也是尽了毕生全力方才躲开。枣红马被马缰勒得嘴角出血,愤然长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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