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往事如风1

老三望着纳兰弱水远去的略带委屈的背影，叹了一声，然后将他跟纳兰弱水的过往一一说了出来。

信奉男孩要穷养的老三家跟信奉女孩要富养的纳兰弱水家是一样的。纳兰弱水之所以会去那个穷山沟沟里并且和老三相识，完全是因为她对他那个当了将近二十年将军的爷爷有着盲目的崇拜心理。最后家里执拗不过她，才让她跟着要去看望老战友并且长住的爷爷回了那个叫蓝田的小县城里。她的祖屋也在那个地方，爷爷对他的那个老战友有着很大的愧疚，因为他一直认为那个老战友是因为救他，才废了一条腿的。

当然，战争时代建立的友谊，是他们这种和平年代出生的小孩永远都无法理解的。凑巧的是，老三的爷爷就是那个为了救她爷爷使得左腿膝盖骨被弹片掀掉的人。初次见到那个精神矍铄的瘸老头，纳兰弱水有种看到两个爷爷的感觉。

当时，那个老头正在指导孙儿练字，纳兰弱水跟爷爷纳兰武德的到来，老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教导那个瘦黑瘦黑的小孩练字，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才转头跟爷爷寒暄起来。这是纳兰弱水跟老三熟识后告诉老三的。

其实，七八岁还没有离开过那个小村子方圆十里的老三，看到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心里有的是满怀欣喜，不过摄于爷爷的威严，他不敢有丝毫走神。知道爷爷跟那个被称作老上级的老人出去之后，他才敢弱弱地跟那个小姑娘谈话，只是从城里出来的纳兰弱水当时根本看不起这个瘦的跟猴子似的小男孩。

让纳兰弱水对老三改观，是一次跟着九岁的老三一起上山打猎，在八岁到九岁这一年里，纳兰弱水跟老三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句，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还真是挺不容易的。不过老三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女孩子，也没有跟讲一口纯正普通话的人交流过，最多，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听到过。

那次带着小弱水上山，是纳兰武德的意思，本来他就觉得自己有个孙女却没有孙子始终是一种遗憾，所以他并不反对纳兰弱水跟个小男孩一样疯。

上山之后，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猎枪的老三，弓着背，始终护着那个在他眼里如同仙女一般的女孩，山上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但是却又狼，森林里面的狼虽然没有草原狼那样成群结队，却也比草原狼要凶悍得多。老三之所以到现在都弓着背，是因为他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就像那些拳击手一样，时刻防备着四面八方随时可能扑面而来的偷袭。

也许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能力吧，老三在用猎枪打下几只山鸡后，决定打上一匹狼，狼那样的牲口，老三只在爷爷的监护下打过一次，而且最后还是爷爷出手，他才没有受伤，但是有时候，女人，往往能够壮胆，虽然当时的纳兰弱水还算不得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孩而已。

没有一个猎人上山是不带狗的，但是老三这次没有带，虽然他很喜欢狗，也很喜欢自己打唿哨的时候纳兰弱水投过羡慕眼神的时刻，但是他想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给那个小姑娘看。还记得那个浑身散发出阴冷气息的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他认识的人越多，他就越喜欢狗。

一次有惊有险的打猎，最后的后果就是老三付出了胳膊上多三条抓痕的代价，成功干掉了一条被放血的山鸡陷阱引过来的孤狼。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纳兰弱水，他可能不会受伤，可是孤狼这种畜生，是比普通狼还聪明得多的动物，有弱小的动物时，它们是绝对不会对强大的动物发起进攻的。很显然，老三被当成了一头比那头死去的狼要强大的动物。

从那以后，纳兰弱水跟老三的话渐渐地多了起来，口中也毫不吝啬地叫起了三哥哥。虽然那个老将军纳兰武德很想让两个小家伙关系好起来，可是老三的爷爷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好强了一辈子的爷爷，在年轻的时候就拒绝了纳兰武德的好意，坚决回到了一毛不拔的家乡，当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而且，他自始至终都一直认为纳兰武德根本不欠他什么，反而是他欠了纳兰武德的。用那个倔强老人的话来说，文革的时候如果不是老上级带着冰救了他，他很有可能会被人当做地主老财给批斗死。

纳兰武德应该感激自己的爷爷，至少在老三看来是这个样子的。在清零弹雨中，如果不是爷爷用命将身受重伤的纳兰武德就出来，那么这个被称作将军的老人必死无疑。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小家伙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只是由于上了初中，两个青梅竹马的小孩子不再在一张床上睡觉罢了。而偶尔回来的父亲则对爷爷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倒是对慕容武德显得很亲近。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初中的时候，能够毫不避讳地牵着纳兰弱水的手满世界逛的老三，慢慢地变得成熟起来。而两个人的关系，则成为了同学们眼中情侣的不二人选，就连老师们都以为他们两个长大后绝对是一对。并不是老师们不反对早恋，只是他们不会去反对全校第一跟全校第二这种不影响学习的早恋。

初三那年，爷爷患了食道癌，老战友纳兰武德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很多都被要强的爷爷一口否决了。换一跟食管，只需要二十万，却也不是他们那个穷困潦倒的家庭所能负担得起的，当然，纳兰武德可以负担得起，但是那个即使躺在床上了也执拗地不肯接受他好意的老人，竟然使出了绝交自杀的招数。

就这样，战乱时代没被枪打死，三年自然灾害没有饿死的爷爷在这个能吃饱穿暖的时代，竟然自己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简单的葬礼，没有太多人来参加，只有几个还活着的老战友，从远方赶了过来。

爷爷是带着遗憾走的，老三知道，爷爷死的时候父亲没有流哪怕一滴眼泪，完全是因为他恨爷爷没有留在部队里，而是选择回家当农民，不然以父亲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只是现在这样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