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听着它们一声声的破碎
好在摄像头的摄录范围有限，屈身坐下来的苏丽媛并没有走光。
苏丽媛坐下来看着摄像头发呆，眼睛缓缓的聚焦，才慢慢的有了一丝神采。就像是她扮演的那些角色一样，淹淹润润的。这是难得一见的苏丽媛。
“今天很高兴……”
苏丽媛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湿发紧紧的搭在额前，水珠一直在往下流，由语诺甚至能够清晰的听见水珠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摔成了无数瓣，渐渐的渗入下去，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由语诺用一只手撑住下颌，专注的听苏丽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今天好高兴，我终于接拍了我的电影。”
苏丽媛说着，还拿出了用宋体五号字体打印出来的剧本，向摄像头展示。
“这部电影的剧本写的很好。讲述的是民国时期的爱情故事。主角方莹碧的性格塑造非常成功。故事的主线也很饱满曲折。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好剧本。我很期待自己出演方莹碧这个角色。希望这次能够在大荧幕上取得成功。”
听起来，苏丽媛所说的话非常的官方。可是由语诺却觉得，她是真心的在称赞剧本。因为在媒体面前的苏丽媛一直都是惜字如金，难得会说出这样一大段话来。
看着苏丽媛闪闪发亮的眼睛，由语诺知道，她是深爱这个角色的。
可惜的是，《风华》里的女一号，方莹碧这个角色现在已经不属于苏丽媛了。
由语诺感到非常遗憾的轻轻叹了口气。
苏丽媛面对摄像头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又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又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
由语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开头的甲方和乙方。后面还签着苏丽媛的名字。她的字娟秀好看，跟她的性格不大一样，到像是一个温婉如水的女人写出来的。
“这是的剧本。每次在签合同的时候，我都会特别要求加注一些明细。比如第一条，我苏丽媛是非主角不演的……”
苏丽媛的这句话让由语诺的身体震了震。
什么？合同上特别标注苏丽媛是非主角不演的吗？
由语诺将进度条向前拉了拉，仔细的看了一遍。合同上已经签上了投资方和苏丽媛的名字，那就证明在签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生效了。可是现在的饰演方莹碧的人又为什么会变成方菲的呢？
是因为苏丽媛出车祸住院了吗？即使如此，剧组也应该在争取苏丽媛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才做出相应的调整吧？可是在自己住院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见到《风华》剧组的任何人啊？
注意到由语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站在一旁的许以恩关心的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舒服，很不舒服！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心!
每每想到方菲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由语诺都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
“竟然敢抢我苏丽媛的东西，胆色倒是令人佩服！”
由语诺躺在沙发里，被从窗户外面照射来的阳光照射了一下午，身上的水分感觉都快被蒸发干了。现在嗓子了干燥的难受。声音喑哑，眼中落进了一道影子，遮住了原本的光彩。
由语诺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才会让方菲抢走了原本属于苏丽媛的角色，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争取一下。因为她有足够的证据和理由。
想罢，苏丽媛就翻抽屉找出一张手机内存卡，将影音文件复制了过去。
“你知道老板的电话吗？”由语诺转头问许以恩。她眼中的怒火毫无掩饰，一只手紧紧的捏着手机内存卡，用卡的边缘刮磨着自己的拇指。
许以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知道。”
“给我，我要给他打电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早在你车祸之前。导演就做出了变更主角饰演人选的决定，而且还通知了老板，老板当时就同意了。”
由语诺不想再跟许以恩多说什么，她从座位上霍的站起身来，从他的口袋里面拿出了手机。
“老板叫什么？”
由语诺气势逼人，看来她是真的感到非常的愤怒。
“高仁。”
由语诺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不大匹配。
由语诺在许以恩的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了老板的电话，没有任何犹豫便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老板的秘书，由语诺坚持让那个什么高仁亲自接电话。
“喂？丽媛吗？有什么事情吗？”
高仁的声音有种中年男人特有的低沉沙哑，倒是并不难听。由语诺尽量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对着手机另一头的老板说道：“我这次打电话来，是为了电影的事情……”
由语诺话还没有说完，高仁的声音就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丽媛，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同导演发生了争执，是导演执意要换人。当时不是还给了你一个选择，让你同那导演道歉，你却拒绝了，当时要不是你甩了导演一耳光，开车离开。之后也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这样的。不过苏丽媛究竟是因为什么跟导演发生的争执，期间的因由还不甚明了。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苏丽媛于情于理都该获得方莹碧这个角色！
“我跟投资方的合同都已经签了。上面清楚标注着我是非主角不演的！”
“合同……”手机另一端的高仁竟然轻笑了一声。“你先把合同找出来再说吧。”
由语诺是个聪明人，就这一句话，她便立刻明白了几天前的那起入室盗窃。现场如此凌乱，并不是因为小偷气焰嚣张，而是一种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合同肯定已经不在了，从由语诺嘴角漾出苦涩的笑容来。
呵……这就是娱乐圈，还真是残酷。
在这一瞬间，无限的悲凉感将由语诺彻底的吞噬了。
曾经的愿望还真是单纯的可以。由语诺用贝齿摩挲着失去血色的嘴唇，用一种极近诱惑的声音对着手机说道：“高哥，您知道吗？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凡事签署过的合同都喜欢再录一份影音资料，合同不过是纸质的，也许还等不到氧化成灰的那一天，就被人从中做了手脚，我苏丽媛是个聪明人，相信高哥您也是。”
一旁的许以恩用玄妙莫测的眼神看着由语诺，他眼中翻滚着大片云霾，遮蔽了由语诺纤细的身体。透过许以恩的瞳仁看着自己的倒影，由语诺才发现，自己变了。
手机另一头的高仁沉默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容。“呵呵，不愧是我栽培出来的，苏丽媛，果真不能小看了你。”
从由语诺的檀口之中发出了风风韵韵的笑声，她虽然是在笑，可是心中却为苏丽媛感到悲哀。她听到了梦想轰然倒塌的声音。曾经用天真构筑的乐土，此时都被现实的烈火焚化成一把齑粉，连痕迹都没能留下，只剩下一片雨井烟恒，再也看不到那些美丽的不切实际的泡沫了。
她听着它们一声声的破碎，心也跟着渐渐的沉了下去。
由语诺屏气凝息的等待着，等待着对方的退让跟妥协。
过了许久，高仁才磨着牙说道：“那好吧，我再去找导演商量一下。不过你还想演主角那是不太可能的了。你跟方菲都是我旗下的艺人，我也希望你能够大度一点，互相给个台阶下。虽然方菲是你的后辈，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她在许多地方，做的都要比你好。以后你还是要向她学一学为人处世。听说那天她好不容易放了半天假还去医院里看你，结果你却对她冷言冷语，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想起那天方菲出现在病房时的情景，由语诺就想要冷笑。不过她忍住了，用甜得腻人的声音对高仁说道：“高哥，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你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高仁也许没有想到平常冷漠高傲的苏丽媛竟然会有向人低头。早就准备好的措辞现在也派不上用场了，还在他想着究竟要怎么接话的时候，手机另一头又传来了由语诺的声音：“好了，高哥，今天就先这样了。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挂掉了电话的由语诺紧紧的攒着许以恩的手机，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