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歌剧魅影（三）
门外。
一男一女两个高挑的身影正并肩往这边走来。
“吉里夫人，正是看在你在剧院工作多年的份上, 我才会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这么一点空闲时间来看看你那个……据说很有跳舞天赋的小女儿。”说话的是左手边的中年男人, 动作间时刻带着老派绅士独有的腔调, 说出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同时又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但最终却又碍于旁边人的身份而没有选择直言，转而这般拐着弯的反讽，“希望这次的结果不会让我后悔这次的破例, 吉里夫人，要知道, 我们歌剧院目前人手很是充足，甚至是有些过多了，老经理可不止一次的同我说过群舞姑娘过多这个问题。”
听着艺术总监雷耶尔先生滔滔不绝的唠叨, 吉里夫人脸上神色未变，只在对方说完一段话后, 才插口道：“雷耶尔先生, 我说了，我只是向您推荐一位我认为很有天赋的小女孩, 毕竟我负责指导伴唱伴舞的女孩们练习已经十多年了, 您应当相信我的眼光，也该相信作为你多年的同事，我绝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小女儿就对您撒谎, 这既是对我人格的巨大侮辱, 也是对我女儿应有待遇的不公。”
听到吉里夫人话里的认真, 有些理亏的雷耶尔先生迅速改口道：“哦，吉里夫人，请先不要生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雷耶尔先生，我将我的女儿带过来，不过是想让您给她一次表现的机会，至于她最后能不能进入歌剧院，请放心，这决定权从来都在雷耶尔先生您手中，我从来都是听从您的吩咐，只希望您能公平的看待她，而不是把她当作我想往剧院里拉人手的手段。”
听到吉里夫人这话，雷耶尔先生瞬间明白自己的心思已被对方看破，但即便如此，他又如何会承认下来，只能一边否定，一边缓声安抚，至于此行的目的地，却是被他彻底抛诸脑后了，吉里夫人虽然有时候会让他觉得太过强势，但一向很听他的话，加上确实有些真材实料，这也是当初他会将她当成副手收作手下的缘故。
只是……近来他这副手怕是有了些想将他取而代之的心思，只可惜……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妨碍。
想到这，雷耶尔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讽刺，但脸上却是一脸的温和与宽仁，话里话外都在安抚着吉里夫人，毕竟……他目前还缺不了她。
而对于雷耶尔先生的顾虑，吉里夫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到底共事了几十年，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对他的心思也是一眼即透。
就在这各怀心思中，吉里夫人将雷耶尔先生带到了舞蹈教室门前，接着顺势打开了房门。
房里，早已准备妥当的珊瑚慢慢扬起了脸，带着一脸的微笑……望向了门口进来的两人。
…………
当三人终于从舞蹈教室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门外。
重新穿戴整齐的珊瑚静静的站着，一脸安静的看着眼前互相寒暄告别的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出人意料的安静。
见珊瑚如此安逸的神色，本来有些自得的雷耶尔先生愣了愣，接着像是才看到她般，松开与吉里夫人握过的手就慢慢抬起放到了珊瑚的头上，感受着掌心处丝滑的触感，雷耶尔先生一脸慈爱的道：“小珊瑚，你的舞蹈功底已经十分的扎实，若是你妈妈提前两个月将你带到我面前，你定是能当上我们剧院的舞蹈演员，只可惜……”
“雷耶尔先生！”
吉里夫人突然一声怒喝响起，然而，这道声音仍不能拦下雷耶尔先生接下来的话，他继续道：“只可惜我们后台的舞蹈演员已经满员，且早已过了试用期，而我们剧院的老经理昨晚又同我特别说明了为求稳定，近来演出人员不得有所变动，而我也只是一名小小的艺术总监，可不敢冒险将你插到舞蹈演员队伍里。”
“雷耶尔！”这一回，吉里夫人连“先生”两字都不加了，她先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被雷耶尔“安抚”的珊瑚，见她脸上没太过明显的异样，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眉峰一厉，头上帽子上装饰着的两根羽毛都仿佛要飞了起来般，她狠皱着眉头道，“雷耶尔，我竟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是你自己说可以的，现在又用这样的借口拒绝，我……你……你这是在戏耍我吗？”说到最后，吉里夫人面上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话语刚落，雷耶尔先生就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和伤心的道：“哦，我亲爱的吉里，你怎么能这么看待我，我怎么会故意这样做呢，这个真的是老经理昨晚同我说定的，当时许多人都在场，你可以直接去同他们求证，我是不会骗你的。”
“……最好是这样。”
“当然，这本就是事实。”见吉里夫人神色稍唤，雷耶尔像是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隐隐的怒火道，“还有，吉里夫人，是谁教你在一位绅士面前这么的无礼，尤其我还是你的上司，你刚刚的表现实在是——”
“雷耶尔先生。”一道稚嫩柔美的声音打断了雷耶尔的话，雷耶尔本能的朝声音的主人看去，却恰好看到一脸担忧的珊瑚。
珊瑚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润，带着明显的羞意，她仍旧努力昂首开口道：“雷耶尔先生，请别怪罪我的母亲，她不过是为我着急罢了。”
“现在外面这么乱，父亲在乡下，而学院又都罢课了，妈妈和姐姐平时因为工作忙，常常只能住在剧院里，妈妈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在外面，这才想让我也进入歌剧院，妈妈只是太爱我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如果冒犯了雷耶尔先生，还请见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努力，没能达到雷耶尔先生的心意。”
听到这话，便是老练如雷耶尔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了，毕竟，珊瑚的舞蹈功底在这个年龄段已是他从前所见过的最为扎实，而舞感也是最有天赋的了，然而也正是因此，他才更不希望这位天赋异禀的吉里家二女儿进入歌剧院，毕竟，在舞蹈队里，吉里家的大女儿梅格已经直逼他的女儿首席舞者的地位了，若是再让这么个小女儿进来……雷耶尔先生可不想伤了自己女儿的心，虽然也许只是他多心，但在自己的宝贝女儿面前，他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私心。
然而，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拒绝对方进来的他在听完珊瑚的话后，却是禁不住生出了些同情，身为父母，他自然能体会到吉里夫人的心情，而想到外面的动乱，再看眼前这个乖巧到明显有些羸弱的小姑娘，雷耶尔先生心里便又软了几分。
犹豫许久，迎着珊瑚水汪汪的深邃大眼睛，雷耶尔先生最后终是招架不住，松口道：“虽然我没法决定将你插入到舞蹈演员中去，但你若只是想和吉里夫人们住在剧院里，我倒是能做些主。”
话落，眼见着小姑娘一脸亮闪闪的望向自己，雷耶尔先生头一昂，一脸得意的咳嗽了一声后，缓声道：“正好我们剧院的一个领座员辞职了，你若喜欢，便先补上这个职位吧，至于将来……”顿了顿，雷耶尔先生最后还是心软的应了句，“若是将来舞蹈演员有了人员变动，我再为小珊瑚你插进入，怎么样？”
回答她的是珊瑚迫不及待的连连点头。
珊瑚一边扯住郁气难消的吉里夫人的袖子，一边一脸欣喜的响声应道：“我愿意，雷耶尔先生，就按你说的办吧！”
回答她的是雷耶尔先生开怀的大笑，和旁边母亲强忍怒意的冷哼。
“那便这样说定了，可爱的小珊瑚！”
“是的！谢谢雷耶尔先生！我会加倍努力的。”
珊瑚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望向雷耶尔先生，一抹暗沉自眼中迅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