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歌剧魅影（二十四）
一种致命而又熟悉的恐惧感从后背传递过来, 即使珊瑚早有准备, 生理本能也让她禁不住抖了抖，缩下脑袋准备避开耳后那喷涌的热气。
……只可惜最终还是避不开，又一只大掌牢牢的禁锢住了她的肩, 将她整个人都牢牢钉在了身后人的怀里，便犹如一只被黑豹完全压制住的花猫般, 珊瑚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她不得不开口道：“你要做什么？艾里克！”声音既轻又软，这是同样不想惊动屋外其他人的意思。
“别担心, 吉里小姐。”同他粗鲁的动作相悖的是那依旧优雅的声调, 艾里克悠悠然的说道，“不过是有一些小问题，想请教下吉里小姐罢了。”
“什么问题？”珊瑚扭了扭身子，发现没法摆脱后便忍不住有些讥讽的回道, “我可不知道自己在艾里克先生眼里竟是这般的博学多闻。”
“放心，一个很简单的小问题而已。”说着, 一声更为低哑的低喃已传入了她的耳中：
“who……are you？”
“……什么！？”像是不相信, 珊瑚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莫名的疑惑，又仿佛在气恼身后的人会问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以致于直接别过了脑袋, 努力向身后张望道，“你在开玩笑吗？艾里克先生！”
回应她的只有依旧沉浸在黑暗中的阴影，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而珊瑚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四分之一侧脸……如果面具也算上的话。
“艾里克先生, 我要说, 您的这个问题十分的可笑，我想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还是您自己说的，您认识我的母亲，哦，当然，这不排除您现在失忆了，那您现在又为何要这么抓着我不放呢？假使您并不认识我。”知道没法看到对方后珊瑚干脆直接扭回头，嘴上却仍是不无讽刺的继续说道，“这可真是个无知的问题。”
意料之中的，后面的人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好像在琢磨着珊瑚这些话的真实度，又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这让久久等不到回复的珊瑚更不满了，她生气道：“哦，好吧，好吧，如果……如果您现在这么无礼的动作，只是让我陪着你在这里进行这种无聊的游戏的话，那么，请原谅，我并没有兴趣参与这些，我该走了，艾里克先生，请您松开——”
“到此为止，谎话成篇的小姐。”
像是终于听够了珊瑚的话，艾里克握在珊瑚腰上的手微微一转，另一只手轻轻一带，就将怀里的人整个转了过来，同时也打断了珊瑚余下的质疑。
“你……”
眼看着那张在月色映照下犹如人骨骷髅的脸缓缓逼近，珊瑚顿时禁声，面上惧色一闪而过，尤其是在对上那对从骷髅眼中投射而出的寒光之际，心口的悸动几近停歇，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然而，面对珊瑚这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毫无怜惜之心的埃里克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将人扯到房间的角落，一边用身体挡住了对方所有的去路，直到将人逼到墙角，他才继续逼问道：“老实点，亲爱的吉里小姐，还有，无论你如何辩解，都不能解释你今天的行为，你在试探我，不是吗？一直在试探，而且还利用了你的朋友，克里斯汀小姐，这可不是身为朋友该做的事，不是吗？”
因为背光，珊瑚没法看清埃里克的脸，而埃里克却能完全看清正对着月色的她，这也是他将人摆在这个位置的原因，他需要亲眼确认……这只套着兔皮的狐狸。
看着珊瑚不断变幻的神色，埃里克嘴角一勾，紧跟着又添了句：“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认出我来，聪明的吉里小姐，还是……你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几小时前才发生过的事。”说着，一只手已经探向了珊瑚的下颚。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那片肌肤的前一刻，珊瑚将头一扭，避了开来。
“好吧……”像是放弃了挣扎，珊瑚唇角一抿，轻叹一声后，回答道，“我承认，我认出了您，那么……在我回答您的问题前，您是否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艾德里安先生。”
“果然。”这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埃里克带着胜利意味的语调回应道，“可以，我恩准你，孩子，那么，你要问我什么？小吉里。”
“我叫珊瑚·吉里，请您别给我乱起名字，埃里克先生。”珊瑚不满道。
只可惜眼前的身影对此完全毫无所动，只一双眼眸牢牢盯紧了她，这让珊瑚眉头皱得更紧了。
“请抓紧时间，吉里小姐。”埃里克低声道。
“……刚才你在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珊瑚抬头迎视上去，“你又是谁？是埃里克？还是艾德里安？”
顿时明了珊瑚心思的埃里克眉头一挑，眼中的兴味更浓了：“真是位聪明的小姐，也很有勇气。”
回应他的是珊瑚毫不妥协的瞪视。
埃里克继续道：“哦，好吧，如果你真的好奇，那么，我也可以真诚的告诉你，他们……都是我，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艾德里安，都是我，他们都是真实存在并同时存在的，吉里小姐，你不能否认他们其中一个，我也不能。”
“你……”听到这个无赖的回复，珊瑚脸上明显露出了怒色，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就像他说的，他们确实都是真实存在，但转念一想就能想到这两者也是相悖的存在。
“我是问你真实的身份，或者……你还有其他的身份。”珊瑚忍不住皱眉道，“请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埃里克。”最后她连敬称都去掉了。
听到这话，埃里克面具下的神情更显微妙了，这也让他越发的好奇起了珊瑚的真实身份，他可不相信一位从小长在乡下的年轻小姐有这份敏锐和胆识，虽然面有惧色，但直觉告诉他……她其实没有真正的惧怕他，对此，他的心情一时竟微妙了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埃里克面色一冷，暴躁而恶劣的话语已脱口而出：“真是个无知而胆大的女孩，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多余的好奇心只会招致灾祸吗？你在问我的身份，是吗？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实留存在人间的恶魔。”随着这话，埃里克伸出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耳后。
话落之际，一抹白色也随之落了下来。
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抬起了头。
同一时间，珊瑚也看清了那张在月色下更显诡异的脸。
这是一张让人一看就觉得毛骨悚然的脸，尤其是他的右半边，上面的肌肤就像是蜥蜴的鳞片，还是遍体鳞伤的那种从额角蔓延至耳侧，凹凸不平犹如岩浆般的红色密密麻麻的遍布在那一整片区域，就连眼皮都没能幸免，更遑论眉角，上面没有一根毛发，有的只是一条条一道道杂乱交错的网痕，还是透着血丝的那种，就像是被怪物一把扯开了曾经的皮囊，露出了内里狰狞的血肉，唯剩下一只骷髅般的眼珠，黑黝黝的直视而来。
而更为可笑的是，这张脸的这部分是如此的恐怖，而它其他部位却又是那样的无暇，就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太阳之神阿波罗，英挺的鼻子，精致的下颚，就连那嘴角的弧度都是那样的完美，两者结合，就有如天使与恶魔的混合体，让人一见就只觉惋惜，下一瞬，却又令人心惧，尤其是在对上那双仿佛不带一丝人气的冰冷眼神的时候，骷髅里的幽光有如恶魔之眼，这更像是一张神罚的脸。
对上这样一张脸，即使珊瑚早有准备，也还是忍不住屏息一顿，特别是在对方如此逼近的距离下看到……她甚至能看见那处丑陋的肌肤下几屡脉搏的跃动，仿佛在向她展示着地狱的真实。
“……”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间展开，却又在珊瑚的一声嗤笑下瞬间破裂。
“呵~”珊瑚冷冷一笑，便是满眼的讥讽，“如果这是你新的把戏，埃里克，那么要让你失望了，你的这张脸并不能对我形成任何的威胁，我很清楚，你是一个人，有血有肉也会痛的人！”
话落，珊瑚右脚一曲，抬腿就是狠狠的一脚踢向了埃里克的膝上，这脚是她用尽全力一击，又是在埃里克毫无防备的时候，以至于身形高大的埃里克也被这突然的一脚踹弯了身子，为了稳住身形更是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等他站稳身子反应过来，留给他的也只剩下窗台上那一闪而逝的裙摆和那“哒哒哒”跑远的声音。
不过瞬间，他那狡黠的猎物就瞬间逃离了他的笼子，这样的结果既让他觉得惊奇，又觉得有些早有意料的恍然，当然，这次他也没怎么认真，却也仍意料于对方行事的果断。
顿了顿，他才有些意识到……她还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反倒是他自己，同她说了些许。
然而当他抬起手，看到手掌中握着的面具时，脑中却又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女孩方才的表现，该说她是无知无畏……还是胆大包天呢?
“呵~莽撞的女孩。”
这样说着的埃里克却没有发现，自己弯起的唇角从刚才起就不曾落下过，眼中……更是盛满了星光！
盈漾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