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歌剧魅影（三十六）
“乔治, 帮忙推下这个大家伙, 这可真重。”
“好的，是要推到那边吗？那可得抓紧时间了，待会还得帮我办点事, 兄弟。”
“项链，哦，该死的, 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到哪儿去了？有谁看到了吗？玛丽？”
“哦, 别问我，我不知道, 还有，谁能告诉我刚刚放在这里的头巾谁拿走了？那是我的！”
“嘿！小心点，你差点踩脏了我的鞋子！”
“夫人, 可算等到你了，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帮忙……”
“哦，该死的约瑟夫，如果不是因为待会就要表演了, 我一定会给他好看的, 等着吧，等我……”
混乱。
忙碌。
歌剧院里, 整个后台都沉浸在忘我的忙乱中, 这场由两位新任经理人——费尔明先生和安德烈先生首次举办的表演即将开演, 较之以往更重视也更严格的要求也让本就忙乱的演员们更为紧张了, 因而，随着时间的推近，后台演员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都是舞台老手了，虽然乍看上去整个后台都乱糟糟的，但大概节奏却仍在掌握中，各方准备也都差不多准备齐全，嘴上的抱怨和交锋也大多是习惯了用话语缓解下心下的焦虑，也算是另类的宣泄了。
同样的焦虑也发生在女主角的化妆室里，不同的是这里相对来说安静了许多。
“放心吧，克里斯汀，你今天一定是全场关注的焦点，看看你这身装扮，简直迷人极了！”负责演员妆容的罗兰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钻石发夹别上克里斯汀头上的最后一撮头发，随后便扶起克里斯汀的双手让她站起来，一转身，便是对这身装扮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自傲，“看看吧，迷人的姑娘，你会迷死台下所有的男人的！”
听到这话的克里斯汀害羞的红了红脸，却也不免带着期盼的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哇哦！”代替她发出惊叹的是在一旁守着的珊瑚，这让克里斯汀脸上的羞意更浓了，但同时她心下的紧张却也随之渐缓了许多，脸上也更自信了。
镜子里，克里斯汀那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卷发被有序的盘起，依次别在脑后，一个个星辰般闪耀的钻石发夹点缀期间，不时闪烁的光亮使得整个房间都映射在光芒中，恍若戴了一顶夺目的皇冠，高洁的额下是一双温柔的眼，与发色相同的瞳孔辉映着轻柔温暖的风情，令人一看就知可亲。
一身缀满水晶和宝石的白色礼服更突显出了克里斯汀的身姿，玲珑有致的锁骨白皙透亮，白皙修长的长颈更是天鹅般高高昂起，克里斯汀试着慢走几步，便摇曳出了一地的光彩，纤细的腰肢柔若无骨般，但当她转身摆动起身下撑开的裙摆时，却又是那样劲瘦有力，丰满的后臀更是带起别样的风姿，曲线展现无遗，却又显优雅无比，这是整场演出中女主玛格丽特最出彩的一件道具服。
“哦，克里斯汀，你今天真是太美了！”一旁的珊瑚继续惊呼道，接着便是迫不及待的跑上去，“你要迷晕我了！”
不等珊瑚张开的双手拥上去，一旁的罗兰夫人就赶忙拦下了她的动作，同时惊呼道：“嘿！别别别，注意你的动作，小珊瑚，你差点毁了我最好的作品，表演可就快要开始了！”
听到这话，珊瑚自然瞬间止步：“哦，好吧，我很抱歉，罗兰夫人，我并不是有意的。”这样说着，珊瑚面上却没多少歉意，只转而冲着克里斯汀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这让克里斯汀也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而另一位主人公却完全没能察觉到这处的暗语，只专注的在低头摆弄着克里斯汀身下的裙摆中。
“这可是我们出身不凡又英俊慷慨的子爵大人亲自从国外大师那里专程买来的礼服，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就是为了这次演出，被子爵大人委以重任的我可不能让你们这些小姑娘毁了这件作品，我可忍受不了一丝一毫的褶皱。”说着话，罗兰夫人仍时不时的绕着克里斯汀身边整理着边边角角，而后继续带着些教训的语调道“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咋咋呼呼，所以我之前就说了我一个人给克里斯汀打扮就好了，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可分不清轻重……”
“请别这样说，罗兰夫人。”克里斯汀忍不住为珊瑚解释道，“珊瑚没有恶意，而且她知道轻重，会很小心的。”
听到这里，不等罗兰夫人继续不满，珊瑚已很有眼色的接过了话头，一脸歉意道：“非常抱歉，罗兰夫人，请原谅我的鲁莽，我只是太喜欢你为克里斯汀准备的这身装扮了，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去，我有些控制不住……她太迷人了，我只能说，您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惊艳。”
听到珊瑚最后一句话，罗兰本来皱起的眉头瞬间落下，转而嘴角一扬，却又勉强带着一脸的矜持笑应道：“哦，真是个嘴甜的小家伙，是个有眼光的，果然是吉里夫人的女儿，看看这张白嫩的小脸蛋，放心吧，依着我多年的眼力，你将来也会是个大美人的，想来到时候我也会有机会装扮上你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珊瑚禁不住眼眸一闪，却没有否认什么，只玩笑般的笑应道：“那可借夫人的吉言了，能被手艺非凡的罗兰夫人亲手装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待遇，我将深感荣幸。”
“哈哈，真是个可人的小家伙。”
说完，带着被捧得洋洋得意的笑脸，罗兰夫人转身向梳妆台走去，她准备再用别针给克里斯汀紧紧腰身，那一定会更加纤细迷人。
带着这种精益求精的信念，之后罗兰夫人又持续对着克里斯汀装扮了许久，直到场务在门口开口催促，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针线，松口放克里斯汀往舞台而去。
因为有专门的主角领路人，同时劳尔还特别为克里斯汀配备了专门的服侍人员帮她临场换衣，珊瑚便没有跟着上去，而等罗兰夫人也收拾好妆匣随克里斯汀出门后，这间化妆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隐隐的，珊瑚可以依稀听到舞台上的动静，先是掌声，而后音乐响起，悠扬的长笛，激昂的管风琴，间或夹杂着优雅的钢琴声，一步步的，整场歌剧正式开场，嘹亮的歌喉，深情的献唱，只听这些声音，就已能窥见了这场演出里那丰富的人物性情，饱满而跌宕的复杂剧情。
珊瑚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微微低着头，好似在仔细倾听屋外舞台上的声音，又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语。
直到……
‘上帝啊！’
听到这句台词的珊瑚仿佛突然苏醒了般，虽然依旧低着头，却有声音从她口中吐出：“上帝啊！”
‘罪恶之身跪在您面前。’
“罪恶之身跪在您面前。”
‘请饶恕！’
“请饶恕！”
随着声音的响起，珊瑚一边同步轻唱着，一边随之慢慢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抬头，镜中映出的是她那满脸的愁容，后背微弓，仿佛身形佝偻，表情似忧似郁，眉头微蹙，眼中含愁，如果不看她那张白嫩的脸蛋，只看身形，便只仿若一位身形憔悴的妇人。
这是《浮士德》里女主角玛格丽特被浮士德抛弃后的状态，也是舞台上克里斯汀正上演的一幕。
在这里，珊瑚自认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自己在歌喉这块是比不上克里斯汀的，但在人物表演上，她自信自己还是更胜一筹的，甚至因自身特殊的经历，在人物复杂的表情演绎中，她是可以完胜克里斯汀的。
而接下来某人的表现也证实了这点。
“不，不可原谅！”
一声带着磁性暗哑的男声骤然响起，浑厚的声音仿佛从屋外透墙而入，又像是本就在屋内，声音迅速绕过整个房间的边边角角，穿入珊瑚的耳中，却又让人分不清声音的来源，只知道这是一道富有魅力的歌声。
听到这骤然插入的声音，珊瑚脸上虽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表演，只继续剧情般抬头来张望左右，而后脸上的惶恐更深了，这是玛格丽特因为失去贞洁而慌张又带着心虚的表现，内心对这件事的纠结更是加深了她内心的痛苦。
以往的认知在折磨着她。
而那道男声却仍在继续着，那是恶魔‘梅菲斯托菲勒斯’的声音：
“祈祷也无济于事！”
“死神云集！打倒这女人……”
“玛格丽特！”
化身‘玛格丽特’的珊瑚抬头寻找着声音：“是谁在呼唤？”
“玛格丽特！”
“……是谁？”听到这犹如鬼魅般环绕而来的呼唤，‘玛格丽特’抱住胸口低呼道：“哦，我的头很晕，我要死了……上帝！”
她惊呼道：“上帝啊！是惩罚我的日子到来了吗？因为我不再纯洁？……”
带着自惭形秽的表情，‘玛格丽特’慢慢蹲下来身，双臂紧紧拥住了自己，好像这样就能抵挡住这股来自深渊般的声音。
只可惜，那道可恶的声响依旧环绕在她的周身。
“……用你那幼稚可笑的声音嘟囔着圣洁的祈祷！……但现在呼唤你的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因为你的罪业，你将永远的痛苦！永远的后悔！永远深陷黑暗中……”
随着这道一声声的压迫，‘玛格丽特’脸上的表情愈加挣扎，却又一遍遍的开口，希望求得宽恕。
然而那道邪恶的声音依旧不停的响起，
“不！你已罪无可救！于你而言，黎明根本不会到来。”
“不会到来！”
“不会到来！”
反复强调的这句话激起了‘玛格丽特’的强烈反应。
“哦，不！”‘玛格丽特’惊呼道，整个人却受惊过度的跪坐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悲伤，挣扎，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内心的苦痛，
“纯洁的人许愿……，但是害怕的时候，可有我容身之处？……那恐怖的歌曲，揪住我的心！……”
随着‘玛格丽特’的低声倾诉，一道黑影慢慢踱步而来，当珊瑚意识到的时候，黑色的影子已彻底掩盖住了她的身形。
恶魔就站在身后，这让‘玛格丽特’愈发害怕，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完全没有勇气转个身向后查看，畏惧的情绪已席卷她的全身。
看着眼前灯火投射下来的黑色阴影，她可以察觉到身后的黑影正慢慢下蹲，随之而来的，是从珊瑚耳畔后那传来的充满魅惑的磁性声响：“已经被深渊盯住的你，如何能再得到上帝的垂青，你早已经深陷地狱了……”
这是《浮士德》剧情里没有的台词，但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倒也不算突兀，只不知这是对方临时加的还是另有深意。
虽然这样想着，珊瑚却也没露出马脚，只沿着对方的思路也随着临时编起了台词：“若是如此，那么，深渊的你……是否也能保佑着无助的我呢？毕竟如果我已深陷黑暗，那便已是深渊的信徒。”
“……”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但也不过就一瞬，身后的黑夜便迅速站起了身，口中恶意满满的低声道：
“幼稚而可笑的请求，地狱何来的保佑？何来的庇护？真是个可悲的人……”
随着歌声的，是对方犹如鬼魅般快速离去的身影，最终，恶魔留下了永久的诅咒：“……玛格丽特，被诅咒吧，去地狱吧！……”
终于……
受惊过度的‘玛格丽特’晕倒了。
黑暗，已浸满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