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歌剧魅影（四十）
那晚过后, 珊瑚很是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之后几次想找艾德里安说声抱歉, 却终是错过那人的身影。
和之前相比，两人的角色仿佛瞬间逆转过来，现在轮到艾德里安躲着珊瑚不肯见人了。
当再一次从劳尔口中得知艾德里安临时有事先一步离开与她错过的消息后, 珊瑚忍不住抽了下眼皮，心下腹诽了句：小心眼的男人。
然而当对上克里斯汀望过来的担忧眼神后，珊瑚赶紧振作精神，扬起嘴角对着毫无所觉的劳尔先生柔声道：“艾德里安先生已经离开了吗？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本来还想着让你们一起来尝尝我新制的甜点的，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话, 已经被珊瑚的手艺惊艳到的劳尔迅速咽下口中的食物，而后一脸赞同的点头道：“确实可惜了，我之前都不知道吉里小姐竟还有这种高超的手艺, 这蛋糕的味道可比我之前吃过的任何茶点都来得精致美味，想来即便是不大吃甜点的艾德里安吃到这个也会赞不绝口的，我保证。”说完, 他抬手又用叉子插了块蛋糕进盘子，再次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对方这恨不能将一整个蛋糕全部塞进肚子里的模样，珊瑚得出了一个事实——劳尔就是个甜食控。
要知道因为之前几次与艾德里安的擦身而过，珊瑚本来用来道歉的点心其实已经没了最早的道歉意味, 只剩下了她对某个男人小肚鸡肠的腹诽, 因此在明知道对方不喜欢甜食的情况下, 她用来道歉的工具——糕点也从一开始的蒸饺换成了现在的这款史多伦蛋糕, 要知道史多伦蛋糕虽闻起来酥香迷人，吃起来也余味悠长，却也是款公认的甜腻点心，非嗜甜者无法多食，没看旁边一向喜爱甜点的克里斯汀都只勉强吃完了分下来的一小块就停口了，而某位子爵眨眼间已经重新抬手叉起了盘子里的第五块蛋糕。
一盘子12英寸的蛋糕总共也就被分成了八份。
好在旁边坐着的克里斯汀也不是摆设，在劳尔吃完第五块蛋糕前，她已先一步将剩下的蛋糕收了起来，一边收还一边随口解释道：“这么好吃的糕点，我们得给梅格留两份，不然她可是会生气的，对吗？珊瑚。”
看着一脸俏皮冲着她眨眼示意的克里斯汀，再看了眼旁边虽满脸可惜却也不好意思开口阻拦的劳尔，珊瑚深吸了一口气后，默默咽下了这口扑面而来的狗粮，应声道：“当然，我可不敢忘了她。”即使……梅格其实一点也不爱吃甜食。
伸手接过克里斯汀递过来的蛋糕的一刹那，珊瑚只觉得自己的手背要被某位子爵的视线灼伤了。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劳尔还有这么个吃货属性，珊瑚默默腹诽道。
不过这个意外发现对珊瑚来说也算是个惊喜了，毕竟她现下恰好就准备找这位子爵先生帮个忙，就像常话说的，吃人嘴短。
“那个……劳尔先生。”珊瑚仿佛有些紧张的低声道。
只可惜或许话音太小了些，还在奋战最后一块蛋糕的劳尔没能听到这话，只一径埋头吃着。
先有反应的倒是一旁的克里斯汀，她抬眼和珊瑚对视了一眼后，偷偷用手臂拱了拱旁边的劳尔，见对方终于舍得从盘子里抬起头后，这才抬了抬下巴往珊瑚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抬眼看到珊瑚严肃起来的眉目，劳尔虽然心下疑惑，却也放下手上的餐具，坐直了身子。
“咳咳！”
轻咳一声后，劳尔也没多废话，直接发问道：“珊瑚小姐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是的……我今天过来，其实不仅仅是来看望克里斯汀，而是……”觑了眼旁边克里斯汀一脸鼓励的模样后，珊瑚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后稳声道：“我是来向劳尔先生自荐的。”
“自荐？”劳尔还是一头雾水，“可你现在已经是歌剧院里的舞蹈演员，你还自荐什么？”
“ 自荐编剧。”说出目的后，珊瑚接下来的话反而顺畅了许多，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亲爱的劳尔先生，我知道，我的言论在你听来很是狂妄，甚至异想天开，毕竟依着我如今的履历，我要成功的担任一场歌剧的编剧在旁人看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我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将剧本递到您面前的机会，而我希望您此刻不要把我看成是克里斯汀的朋友这样一个身份，也不是芭蕾舞舞蹈教练吉里夫夫人的小女儿，而仅仅只是个舞蹈演员，我，珊瑚·吉里，在向您自荐，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听到中间那话，劳尔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旁边女友的脸，却见克里斯汀脸上也是少有的认真，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也是少有的严肃，他便明白了这不是一个玩笑或是笑话。
扭回头，望着一脸严肃正经模样的珊瑚，想着对方刚刚的措辞，劳尔开始真正正视起眼前的这位小姑娘，不，依着对方的年龄，他很快便要正经称呼对方女士了，而依着对方刚才说的，当他屏蔽掉对方是克里斯汀的好友和吉里夫人的女儿这两重身份后，对方另外的身份信息瞬间在他脑中转换了过来。
一位年轻优秀……却默默无闻的芭蕾舞舞蹈演员，就像……曾经的克里斯汀一样。
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将对方和克里斯汀联系了起来，但这不是他能自行控制的。
不过想到这里，再转念想到克里斯汀如今的成功，他心下对对方此刻的请求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这让他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望向了对面的女孩，他一向不大喜欢充满野心的人，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克里斯汀的好友，就算是看在吉里夫人的份上，他也不好……
不等他多想，珊瑚就仿佛看清了他脑中的思绪般，清楚而又果断的开口道：“请不要多想，劳尔先生，我刚才开口那样说，是很认真的，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为了借助克里斯汀的善良，请不要误会我的诚意，也请不要过度解读我，我承认我有野心，但这并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在这世上，有谁不想功成名就呢，我在此向您自荐，是因为我自信自己有这个实力，我缺少的只是一个向您展示的机会。”
听到这话，劳尔的眉头依旧没能展开，却也没开口阻拦。
这对珊瑚来说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了，她再接再厉道：“当然，我知道即使我这样说，其实也很难彻底摆脱这种旁人加注在我身上的滤镜，但我想，劳尔先生应是明白我此刻的心态的，就如同……您也并不喜欢别人总是称呼您为……夏尼伯爵的弟弟。”
听到这，劳尔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便连一旁的克里斯汀似乎都惊讶珊瑚会这样说，再看到男友那难看的脸色后，她脸上的担忧便更深了，这让她忍不住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可惜劳尔也在瞬间抬手拦下了克里斯汀未出口的话，而后继续黑着脸对珊瑚道：“何以见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等劳尔开口，珊瑚已迅速道，“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自己一直成为其他人的附带品，即使是最亲近的人，我也不想总是有一个吉里夫人的小女儿这样的称谓，在将来，我希望其他人说起我的时候，点出的是我的名字，珊瑚吉里，而不是谁的女儿、朋友。”
“这无关我与母亲亲近与否，也不是什么不能声张的话语，虽然是一家人，但我同时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希望有自己独有的身份，成就，甚至名声，即便不能超越母亲，却也不会永远的陷在母亲后背的阴影里，至少并肩而行，而我也自信，赶超母亲是早晚的事。”
看着眼前一脸自信到发光的女孩，劳尔刚刚生起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只余一声叹然，他……好像还不及对方一半的勇气，因为如果不是对方说破，他怕是还在自欺欺人，他必须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一直以来，顾虑着兄长对他的宠爱，他都不敢开口坦诚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其实……也想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创造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只能跟看着兄长的背影，在兄长的庇佑下安然的守在家门，这不是说他对整个夏尼家族的家业有什么觊觎，而是……他身为一个成年男性的自傲与自尊。
雄鹰终是要翱翔在天际，他本就不是一个愿意沉浸在富贵窝里的人，即使他生性洒脱，却也不会不清楚一些人在暗地里用怎样的言语诉说着他缩在兄长背后的懦弱。
而珊瑚还在继续：“除开别人加注在我身上的身份，您面前的我只是一个不见经传的芭蕾舞舞蹈演员，甚至在歌剧院里跳舞的时间都还不足一年，之前更是没听其他人说过我在编剧这块有什么天赋，但因着克里斯汀的原因，我还是站在了您的面前，但同样的，因为我的年龄，您不会太过认真的正视我的请求，所以一开始我就和克里斯汀说明白了，她不会干涉我们两任何人的决定，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说任何的一句话，因此，请您相信，我不是在借由克里斯汀朋友这一身份在祈求您的馈赠或是施舍，而是以自己一个独立的身份向您递交一份‘简历’。”
“不知劳尔先生……是否接受我这一份‘简历’的投递。”
说到这里，珊瑚再次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本子递了上去，同时抬头直直望向了劳尔，一脸的恳切、期盼，却又混杂着严肃、紧张还有隐隐的兴奋。
看着眼前这个满目星光的女孩，劳尔明白，自己不能再以朋友的身份看待这个请求，而应该以商人的身份真正的面对这一份“简历”，而当他接受后，意义也不再仅仅是为了安抚女友克里斯汀和小女孩珊瑚，接受了，便是会认真的考虑这个剧本的可看性，可行性，甚至于其他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
然而，看着面前这一张满是热切的脸，劳尔终是轻笑一声，接过了这个快要戳到自己胸口的本子，同时应声道：“我接受。”
回应他的是珊瑚瞬间泪光闪烁的目光，和一声低低的喃语：“……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