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歌剧魅影（四十七）
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包括珊瑚，她本以为会是劳尔或想艾德里安的，却不想……
高瘦的身材，庄重的穿着，站在门口的正是歌剧院的另一位经理人，安德烈先生，只是相较于以往的体面, 安德烈现在的状态可谓是不大好, 除开一身的风尘仆仆外, 那不大好看的脸色也为他增添了些沉重晦暗的色彩。
而比他脸色还难看的是包厢里的是费尔明, 他再次忍不住追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安德烈, 依着我们不大计划, 你不是应该——”
话没说完，费尔明就觉出了自己话里的不妥，因为本来惊讶来人闯入的克里斯汀两人已经转头朝他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这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蠢话, 毕竟就在一分钟前, 他还说着同安德烈商量好才出现在这里找克里斯汀谈话的，如果按他话里的逻辑，对方现在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意外，却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的，甚至刚刚他还脱口而出了‘计划’二字, 这就更惹人怀疑了。
‘可该死的是, 为什么安德烈会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这里？’费尔明在心下剧烈咆哮道, 明明昨天这人还同他通过电报，说是正远在外地的威尔家族做客，同时已经快要成功游说小威尔先生投资他们的歌剧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在他们说完的下一刻安德烈就起程赶回来，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然而这样一来，就代表他们之前谈好的计划全部泡汤了，而看对方的脸色，他也不相信这是成功了的标识。
然而，现在却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即便心下再是着急，费尔明也清楚这时候是不适合再追问些什么了。
而比他反应更快的是安德烈，几乎是在他停口的下一瞬就迅速扬起了笑脸，正了正衣帽的同时还顺口接过了他的话头：“哦，惊喜吧，我的朋友，看来我真是吓到你了，也不枉我连夜从乡下赶路回来了，哈哈哈。”
一边玩笑般说着，他还一边上前抱了下费尔明，直到对方醒过神来重新戴上往常的面具，他这才转过身，对同样惊讶地站起身的克里斯汀和珊瑚道：“真是非常抱歉打扰到了两位女士，都请坐下来吧，都是歌剧院里的一员，我们其实无需这么客套的。”
等两人坐下后，他也拉着费尔明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后温声解释道：“虽然费尔明一直强调说能独自完成与克里斯汀小姐的约见事宜，但我还是认为两人一起到场才更能显示我们的诚意，当然，也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美丽的珊瑚小姐，你的芭蕾舞舞蹈表演也非常的让人印象深刻。”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客套，因此珊瑚也只作不觉的笑应着谦虚了两句，而克里斯汀也很快的回神道：“安德烈先生，能得您如此郑重对待，我真是深感荣幸，不过……”
看了眼对面从安德烈进来后额上的褶皱就没抹平过的费尔明，克里斯汀还是选择直言道：“两位先生的邀请我非常的感激，但是还请见谅，我并不想用自己的工作去麻烦劳尔先生，他虽是我的……朋友，但同时也是歌剧院的投资人，我想还是由两位经理去同他谈这些事情比较妥当，这样对我和对卡洛塔·朱蒂仙莉夫人都最为公平，她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话音刚落，刚刚还沉浸在惊疑中的费尔明就迅速回过神来，皱眉道：“什么，为什么，你在开玩笑吗，真是天真的女孩，你难道以为——”
“哦，别这么说，费尔明。”拦下费尔明的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的安德烈，他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下费尔明稍安勿躁，一边扭头朝克里斯汀继续温声道：“当然，当然该是这样，看来是我们小瞧了您，克里斯汀小姐，也真不愧能让劳尔先生如此喜爱，您的正直真是可贵，想来您对自己的实力也是十分的自信……”
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直说得克里斯汀也禁不住红了脸，连连摇手谦逊后，安德烈这才终于回到了正题：“其实如果克里斯汀小姐有意，我们实际上还准备了个备用的剧本，也是劳尔先生和艾德里安先生曾推荐给我们的，不过之前我们考虑到一些外在因素，便将其搁置了，但现在……或许您会有兴趣听一听。”
听到这里，克里斯汀同旁边的珊瑚对视了一眼，两人隐约间都察觉到了什么，都没顾上问什么因素导致的搁置便追问道：“是什么剧本？”
“剧本的名字叫《海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作者写出来的全新剧本，剧情新颖，创意也很好，更重要的是，劳尔先生也非常喜爱这本剧本，不知道，他是否曾同您说过这个。”说完，安德烈还非常隐晦的觑了眼克里斯汀的脸色，见她确实面色有异，便不由更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
而面对安德烈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克里斯汀也没有多犹豫，只迟疑了一瞬，就点头应道：“是曾听劳尔谈起过，但他说还没确认下来，两位先生似乎……”
“哦，如此精彩的剧本我自然是十分喜爱的，之前是因着我临时有事离开了巴黎，费尔明才说要同我说一声，毕竟，我们平时做事一向是如此互相商量着来的。”安德烈笑着道，“不过非常凑巧的是，虽然我在巴黎错过了它，但当我在乡下拜访小威尔先生的时候，却从他手上看到了这本剧本，当听到他大力推荐这本剧本的时候，这才知道原来艾德里安先生与小威尔先生也是朋友，也是这时，我才醒悟到自己差点就错过了这样优秀的一本作品，真是万幸。”
“既然劳尔先生同克里斯汀小姐谈过这本剧本，那我这里就不多说什么，只等我和费尔明一起同劳尔先生商量好这个剧本的准备工作。”
被这种神转折弄的有些迷茫的克里斯汀：“……那可真是太好了。”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刚刚还一脸不高兴的费尔明先生在听过这些后，脸色白了一瞬后，就迅速转回了一脸的红润，而后紧跟着附和道：“哦，天哪，竟然还有这样巧合的事，真是……”
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词汇的费尔明脸色扭曲了一下，而后再次扯起脸笑着道：“其实之前劳尔先生同我说的时候，我其实心下已经非常认可了，只不过流程上还是需要同安德烈商量一下的，这下好了，看来很快的，我们歌剧院就要开始编排一场独一无二的歌剧了，哈哈哈。”
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言不由衷，但谁也没揭破这层砂窗户纸，就是这里最单纯的克里斯汀也没多说什么，只转口道：“那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巴斯丁娜》……”
安德烈不等费尔明开口，就迅速接口道:“这个就需要我们一起同劳尔先生和艾德里安先生再具体详谈一下了，不过请别担心，克里斯汀小姐，即便我们改了下部歌剧的顺序，您也依然是我们排在第一位的女主角人选，当然，当然，我们是非常公正的，在角色分配上自然会考虑到选手的年龄和状态，到时候还有专业的老师来考核，请不用担心我们是看在劳尔先生的份上才对您如此殷勤，毕竟您是这样的优秀和善良。”
“……您过誉了，安德烈先生。”克里斯汀倒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下一次的表演，但能在不影响到劳尔和珊瑚的情况下用自己的实力争取到，这也正是她最为期盼的，因此，面对今天这场对费尔明两人来说无疾而终的约见，虽然过程有些混乱，但得出的结果却是让她比较惊喜的。
之后，在安德烈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包厢里的人没再对之前谈到的那件事多加谈论，克里斯汀是脸皮过薄不好主动开口，也是为了避嫌，费尔明是依旧满肚子疑问，但与好友多年的默契让他没有拆台，甚至还主动调动起包厢里的气氛，至于珊瑚……
身为表面上与这件事最不相干的人，她无心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打听消息，至于私下里的打算……她可没忘了另一位当事人，想来安德烈今天如此殷勤，应是某人敲打过的结果。
因此，在四人都各怀心事的喝了一壶咖啡后，克里斯汀就主动提出了告辞，而费尔明两人也就客气了两声就放行了。
一等克里斯汀和珊瑚离开咖啡馆，费尔明便迫不及待扯着安德烈的胳膊跑回包厢，刚关上门他便急不可待的开口道：“安德烈，我的朋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叫艾德里安那个家伙是小威尔先生的朋友？离着这么远，又是威尔家族，他是怎么攀上他的？这怎么可能呢？还有，那个新剧本的事是怎么回事？小威尔先生为什么会关注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剧本，这究竟是……”
听着好友一连串的质问，安德烈刚刚强撑起来的镇定瞬间崩塌，脸上也再掩饰不住疲态与失意，他叹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艾德里安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联系上小威尔先生的，我也不知道小威尔先生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崇敬，甚至愿意以平等的身份与他结交，我更不知道艾德里安是不是早就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了，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我们没有察觉到的特殊身份……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哦！见鬼的！什么不重要？是说我们的计划完全泡汤不重要了？还是说被艾德里安这么个家伙站在头顶上也不重要？”满身焦虑的费尔明再也忍不住怒吼道，“还有那个什么特殊身份，我们之前不是调查过艾德里安了吗？他就是个从外地来的投资者，不过有点小钱加上会说话罢了，巴黎里有钱的人又少了吗？这次……这次肯定也是劳尔先生牵的线，他才攀上威尔家族，这种人最会讨好年轻人了，不是吗？”他带着些侥幸地猜疑道，但其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里的虚张声势。
“我之前也曾像你这样想过。”看着好友不甘的脸，安德烈无奈叹声道，“但当我问起的时候，小威尔先生却说自己之前从未和劳尔先生见过面，他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同艾德里安成了笔友，而后成为了朋友，时间甚至早在我们来歌剧院之前，而同样的，你也可以想想，从我听到新剧本这件事开始，到前往威尔家族，期间我的马车几乎没有停歇过，但那本新剧本却还是先我一步递到了小威尔先生的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费尔明抿了抿唇，道：“……意味着什么？”
看了眼自欺欺人的好友，安德烈直接道：“这意味着艾德里安这个家伙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或者说，他的能力，他的交友圈，甚至于他的财力，你或许不知道，就在刚刚，我刚从乡下赶回歌剧院之际，我的助手就告诉我，艾德里安为歌剧院新注入了一笔投资金，以他个人的名义，为这本该死的新剧本，而你恐怕预料不到那是多少法郎。”
“……多少？”
“五十万法郎。”顿了顿后，安德烈再次强调的重复了句，“整整五十万法郎。”
听到这个数字，费尔明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要知道，这几乎可以比过整个歌剧院大半年的收入了，他既为这笔钱的收入感到狂喜，却又为投资这笔钱是那个人而感到……莫名的难堪。
而安德烈更是直言道：“如果说小威尔先生的事是对我们的警告，那这就是赤裸裸的利诱，同时用金钱来向我们展示实力，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威胁。”
费尔明：“……”
久久的，包厢里的两人没再说话，只剩无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