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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黄泉路·其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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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无岐惯常一样的眉眼温和, 酆如归稍稍松了口气, 却乍然见得那白衣公子将杏衣少年揽到了怀中, 覆下了唇去,直吻得杏衣少年喘息连连, 浑身直颤。

俩人又吻了良久,才难舍地分开, 酆如归甚至能瞧见俩人唇间尚且牵扯着的几丝津液。

白衣公子走后, 杏衣少年望了许久,连手中的油纸伞都忘了撑开来,直到再也瞧不见那白衣公子的半点身影了, 才一身湿透地回了院子去,将门阖上了。

姜无岐面上依旧如常, 酆如归本该庆幸,却忍不住想问姜无岐对断袖是如何看待的,但他一时间不敢,亦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得沉默着去吃那钟水饺。

这具身体性喜荤食, 起初他因心下忐忑,顿觉口中没甚么味道, 但吃下半碗,其中的肉馅便将他勾住了。

忽地,姜无岐竟是将一只手覆在了酆如归肩上, 催动内息。

热度从姜无岐的掌心传了过来, 酆如归登时周身发热, 又起了些白气,不多时,一身的红衣便被烘干了。

酆如归直觉得每一分皮肉俱是姜无岐的体温,霎时连手中的钟水饺都端不稳了。

姜无岐将那险些坠地的钟水饺接了过来,温言道:“你小心些,勿要将这钟水饺摔了。”

“这碗与这调羹都是你从店家借来的罢?倘若被我摔了去,你可是要破费了。”酆如归分明知晓姜无岐是关心于他,却不知自己为何一开口便这般刻薄,许是姜无岐太好欺负了罢?

姜无岐摇首道:“并非如此,我看你如此喜爱这钟水饺,若是摔了,你便没得吃了,那店家生意繁忙,你须得再等候许久,贫道才能将新的钟水饺买来,且这钟水饺还热着,烫伤了你便不好了……”

酆如归以指尖虚虚地抵着姜无岐的唇缝笑道:“我乃是修行千年的恶鬼,哪里会被这点温度烫伤?”

姜无岐认真地道:“纵然你不会被烫伤,但这钟水饺汤汁里有肉汁,又有红油、芝麻、蒜蓉、小葱,汤汁溅起来也定会污了你的衣衫。”

这番话于姜无岐而言并无他意,但于酆如归而言却近似于甜言蜜语。

在适才姜无岐言语间,酆如归的指尖被迫沾染上姜无岐的气息,这时滚烫得厉害,逼得酆如归急急地将那指尖收了回来。

但那指尖却被姜无岐捉住了,姜无岐一手端着钟水饺,一手掌心向上,贴着酆如归的指腹,低首问道:“你这手背上怎地会有伤?”

这手背上的伤是那陆元柏抓的,并无大碍,不过浅浅的数条,早已不往外渗出血来了。

酆如归便将他当时与陆元柏之事细细讲了,又道:“我无事。”

“那便好。”姜无岐松开酆如归的指尖,将钟水饺往酆如归面前一递,“吃罢。”

酆如归非但不接,还耍赖道:“这碗太烫了,我端不住,你喂我罢。”

这酆如归方才还道他乃是修行千年的恶鬼不会被这温度所伤,而今却又道这碗太烫了,端不住,姜无岐无奈地一笑,执起调羹,将钟水饺往酆如归唇边送。

酆如归未及上唇脂,但他的唇色原就嫣红,染上了点红油后,更是鲜艳欲滴,他张口去吃钟水饺时,又会泄露出点舌尖来,那舌尖竟是较他的唇色绮丽上许多。

姜无岐却是心无杂念,按着酆如归进食的速度,将钟水饺一只只地喂予他吃。

一碗钟水饺很快便仅余下一只,酆如归口中还有一只钟水饺未咽下,便摆摆手,口齿含糊地道:“姜无岐,你吃罢。”

姜无岐柔声拒绝道:“还是你吃罢,贫道禁绝荤辛。”

酆如归沉思着道:“禁绝荤辛?据我所知并非所有道士都不食荤辛,三净肉便可食。”

三净肉,即不见杀,不闻杀,不为己杀。

姜无岐笑道:“你所言不错,但依恩师所定下的规矩,贫道连三净肉都食不得。”

“好罢。”酆如归也不勉强姜无岐,便就这姜无岐的调羹用完了最后的一只钟水饺,其后,他却是抢过姜无岐手中的瓷碗与调羹,将调羹丢进瓷碗当中,又将瓷碗放在一旁。

姜无岐满心疑惑,下一瞬,却便酆如归拥住了。

酆如归如姜无岐方才一般,催动内息,不多时,姜无岐的道袍便也烘干了。

而后,酆如归推开姜无岐,望住了姜无岐的双目问道:“你为何只将我身上的衣衫烘干,却不将你自己身上的道袍烘干?”

“这道袍干或不干,于贫道并无妨碍,但你那瘾从昨夜起发作了足有三回,身体虚弱,身着湿衣极易受凉。”姜无岐歉然道,“贫道之前只顾着搜寻那梁景文了,却忽略了此事,当真是对你不住。”

酆如归怔怔地凝望了姜无岐片刻,却是得寸进尺地道:“道长,你既对不住我,便须得应允我一件事。”

——应允我即便知晓我是断袖,亦会待我如现下一般。

他唇瓣颤动,喉间战栗,但这话却堵在了嗓子眼,如何都挤不出来,他实在鼓不起勇气,当着姜无岐面承认自己乃是断袖。

姜无岐好脾气地道:“你要我应允何事?”

酆如归胡乱地指了指被他放在了一旁的瓷碗与调羹,道:“你去将这瓷碗与调羹还了,再买一只猪肉梅干菜饼来与我吃罢。”

“好罢,你稍待。”姜无岐端起瓷碗,方要走,酆如归却是变了把油纸伞来,塞到他手里,抿唇笑道:“我好容易才将道长你的道袍烘干了,你可切勿又淋湿了去。”

“多谢。”姜无岐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执着油纸伞,施展身法远去了。

酆如归盯着姜无岐消失的方向,微微失神,耳侧却猝然响起了一少女的哭泣声。

他循声而去,到了咬春楼后院偏僻处的一间小屋前,这小屋屋门被一条锁链锁得死紧,又无窗户,不难猜测里头的少女不是犯错受罚,便是不愿顺从地跃入火坑,才被关于此处。

他以指一点,那小臂粗的锁链便断裂了开来,他随即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少女垂首而泣,听得动静,方才抬起首来,露出来的一张脸生得是楚楚可怜,动人心弦。

这屋内黑漆漆的一团,她久未见得天日,幸而眼下外头由于下着暴雨,光线晦暗,她即刻便适应了。

她见得酆如归进来,本能地瑟缩成了一团,嘴却硬着:“你就算是活生生地打死我,我都不会如你所愿。”

酆如归不由轻笑一声:“我打死你作甚么?”

少女听酆如归语气柔和,大着胆子望去,屋内昏暗,酆如归半隐于其中,只一身的红衣扎眼万分。

一身红衣的酆如归俯下身来,取出丝帕,擦拭着少女的面颊,软声道:“我救你出去可好?”

少女闻言,泪水当即奔流而下,无论酆如归如何擦拭都擦不干净,她用力地抱住了酆如归,感激地道:“多谢姐姐相救。”

酆如归也不纠正她的称呼,而是将她抱起,飞身而出。

他的双足堪堪落于地面,便闻到了猪肉梅干菜饼的香气,一侧首果真是姜无岐,姜无岐与他相距不过三丈。

姜无岐拿着一只方才出炉的猪肉梅干菜饼,远远地瞧见酆如归抱着一少女,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是舒服,他加快脚步到了酆如归面前,问道:“她是何人?”

酆如归将少女放了下来,朝着姜无岐解释道:“我听见她的哭声,便将她从咬春楼救了出来,旁的我亦不知。”

少女向着姜无岐欠了欠身道:“我唤作曾茹,遭人蒙骗,被人卖入那咬春楼。”

酆如归陡然思及了梁景文,急声问道:“卖你的是何人?”

“便是那梁景文……”曾茹不禁又哭了起来,“我出身临春城,家中贫苦,父母早亡,一日,梁景文乘我采桑之时,向我示好,直言要娶我为妻,他之才名我也曾听过,我见他风度翩翩,心思浮动,却因羞怯,没有当场应下,那梁景文又再而三地在我采桑、浣纱之时与我说些趣事,时日一久,我实在抵抗不住,才应下了他的婚事,与他一道来了这逢春城,未料想……”

她哽咽得吐不出清晰的字句来,缓了口气才道:“未料想,他竟是将我卖进了咬春楼,任我苦苦哀求,他都没有半点心软,拿了银两,便走了。”

梁景文并非善类,但他贩卖少女一事,酆如归却仅从那女鬼口中听得过,他无法确定那女鬼所言是否为真,而今却是有了一个人证。

酆如归对那些无辜的少女心生怜悯,蹙眉问道:“除去你,你可知还有几人是被梁景文卖入那咬春楼的?”

曾茹思索须臾,恨恨地道:“据我所知,统共有十五人之多,其中……其中有六人被逼得成了楼中的花娘,三人因自毁容貌而被充作了奴仆,余下的六人……”

她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余下的六人寻了短见,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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