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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恶犬岭·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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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酆如归一口拒绝,同时将右手手腕子从姜无岐指间抽出。

姜无岐满面无奈地劝道:“倘若待水泡化脓了, 再作处置, 定会疼上许多,你勿要仗着自己体质特殊, 痊愈速度远胜旁人,便肆意糟蹋。”

酆如归倒不是故意与姜无岐作对,他其实不过是沉迷于姜无岐对他的疼惜以及纵容罢了。

闻言, 他先是不作声,而后却是将尾指送到姜无岐唇边,磨蹭着姜无岐唇瓣, 双目灼灼地道:“舔一舔。”

姜无岐望着酆如归的眉眼, 低叹一声, 到底还是纵容地将那尾指含入口中,以舌尖舔舐。

姜无岐的口腔热得厉害, 那舌尖更是好似挟带着一簇火苗, 烧得酆如归的尾指皮肉滚烫, 起了水泡处却是生出了麻痒。

酆如归生怕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 掩住了口鼻,不安地垂下首去,却不肯将那尾指从姜无岐口中抽出来。

姜无岐小心翼翼地将酆如归的尾指舔舐了一番后,便又去舔舐酆如归的手背。

手背上的那个水泡较尾指上的水泡要大上一些, 恰是黄豆大小, 其中的液体似乎在缓缓流动着, 周围一片红肿, 细看,竟嵌着一连串微小的水泡。

姜无岐一面舔舐着,一面口齿含糊地道:“很疼罢?”

“不疼。”酆如归偷偷地窥了姜无岐一眼,只见姜无岐面白如纸,唇色更是惨白,唇瓣甚至绽开了数道狭小的裂缝。

这一切皆是拜他所赐,为何他却能不要脸面地向姜无岐索取更多?又为何姜无岐会如此纵容于他?

姜无岐觉察到酆如归的手略有僵硬,赶紧将舌尖收了回来,抬眼道:“抱歉,贫道弄疼你了罢?”

“你……”姜无岐柔软的视线倾覆过来,酆如归无所适从,不由自主地将姜无岐轻轻一推,使得姜无岐倒在床榻上,紧接着,他便分开双腿,跨坐在姜无岐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姜无岐,不发一言。

姜无岐曾被他偷吻过的唇瓣翕动,翕动间,酆如归能窥见其中他以尾指以及手背品尝过的舌,他全副心神为这舌所惑,全然听不得姜无岐所言为何。

他迫切地欲要压下唇去,用自己的舌,覆上姜无岐的舌,将姜无岐引入自己口腔中,侵占自己的唇舌。

他的指尖亦蠢蠢欲动地摩挲着姜无岐唇角边的皮肉,但末了,他却只是将尾指又硬生生地塞入姜无岐口中。

面对醒着的姜无岐,他怯弱得如同将死的幼虫,非但不敢吐露自己的心意,更不敢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姜无岐于他太过珍贵,假若姜无岐以厌恶的眼神望着他,他许会立刻死去罢。

但他又为何要百般试探姜无岐的底线?姜无岐怎会喜欢舔舐他的手指与手背?姜无岐怎会喜欢他跨坐在身上?

突地,有一个念头袭了上来:除却他,姜无岐可曾纵容过旁人?

思及此,他直觉得自己的心脏几欲爆裂,但姜无岐并非他独有的姜无岐,即便纵容过旁人,他都无权过问。

他对姜无岐仅仅是一介过客,再过上十天半月,他便会自觉地从姜无岐的生命中消失,从此,再无牵扯。

姜无岐口中猝然被塞入了一根尾指,不由轻咳起来,但缓过来后,他便轻轻地舔舐了起来。

然而他分明已顺从了酆如归的心意,酆如归何以会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又为何他与酆如归说话,酆如归会充耳不闻?

他琢磨不透酆如归的心思,便含着尾指问道:“酆如归,可是出甚么事了?”

“能出甚么事?”酆如归将尾指从姜无岐口中抽出来,急急地下了床榻去,背对着姜无岐道,“我去寻云研了。”

姜无岐却是捉住了酆如归的一只手腕子,复又问了一遍:“可是出甚么事了?”

酆如归直想用力将姜无岐的手甩开,但却万分不舍,又怕牵动姜无岐的伤处,只得回过首来,粲然笑道:“无事,你松开手罢。”

酆如归当真是阴晴不定,方才他还生怕酆如归落下泪来,但现下的酆如归却是露出了笑容来。

姜无岐心中困惑,但仍是叮嘱道:“你若是有事,切勿隐瞒于贫道,只消不违背天理道义,贫道定会站在你这边。”

这副肉身身为千年恶鬼,作孽无数,手上是洗不尽的鲜血,足下是累累白骨,但他所心悦的姜无岐却是君子端方,惩恶扬善,不出百年便能羽化登仙的道士。

恶鬼对道士动了心思,可是违背天理道义?

——人鬼殊途,自然违背了天理。

“站在我这边么?”酆如归淡淡地低喃了一句,又作了个揖道,“多谢道长。”

酆如归时而亲近于他,时而又拒他于千里之外,着实令人费解。

姜无岐松开手去,苦笑着道:“你且快些去寻云研罢。”

酆如归点点头,走到门前,掀起帘子,出去了。

帘子堪堪在身后阖上,他便下意识地将那尾指送入了自己口中,尾指从姜无岐口中沾染了汤药的苦味,甚至还残留着姜无岐的津液,有了津液,连带苦味都甜若蜜糖,通过这根尾指的连接,他与姜无岐接吻了。

酆如归面颊生红,脚步混乱地到了云研面前。

云研正坐在桌案前,将清晨采的草药加以处理,见得酆如归,他仰首问道:“你有何事?若是要问闺房之事,我于断袖是如何行那闺房之事的,却是一知半解。”

酆如归生红的面颊陡然仿若遭了火燎一般,灼热难当,他定了定神才道:“你何以出此言?”

云研扯去手中接骨草的一片黄叶,道:“你面有绮色,想来方才与道长有过亲昵之举,不过道长现下因失血过多,身子骨虚弱,养不好恐会留下病根,理当多加歇息,你若要与他行闺房之事,还是待他痊愈为好。”

酆如归算不得舌灿莲花,但也口舌灵便,闻言,却是语塞:“我与道长……我与道长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

“是么?”云研对于酆如归与姜无岐究竟是何干系并不关心,“那你来寻我是为何事?”

酆如归伸出右手来,道:“劳烦你将我这两个水泡挑破罢。”

“是适才煎药时烫的么?”云研取过银针在火中烤了,才以针尖一一挑破水泡边缘,接着将其中的液体挤压出来,而后包扎妥当。

酆如归方要向云研致谢,却有一漆黑的活物窜了进来,那活物利落地张口在酆如归足上咬了一口,又要去咬云研。

酆如归猝不及防之下被咬了一口,本能地伸手一拂,火红的衣袂翩动,那活物立刻被扫到了一边。

那活物毛色漆黑,喘着粗气,见不敌酆如归,当即拔腿便跑,眨眼间,没了踪影。

酆如归被咬了一口,不觉得疼,也不恼怒,反是朝云研道:“那便是传闻中的恶犬?”

云研低下身来,将酆如归的丝绸足衣脱下一些,露出足踝来,细细地上过药,才答道:“我从未见过恶犬,但由传闻中的毛色体型瞧来,它便是那恶犬了。”

酆如归颔首,将足衣穿上,便转身出去了。

由方才那恶犬的气息判断,那恶犬绝非寻常的野犬,极有可能已活了百年。

纵然恶犬不曾伤及人命,但百余年来为祸一方,无人能确保恶犬日后不会伤及人命。

他之原身作恶多端,罪孽缠身,他须得行善积德,以免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故而,他才追了出去。

时近黄昏,天边尽是绚烂的火烧云,他一路追进山林,却遍寻不到那恶犬。

毓秀镇东面、北面俱是崇山峻岭,绵延百里,不易于找寻恶犬,天色又将夜去,恶犬皮毛漆黑愈加容易隐藏。

酆如归寻至夜幕降临,一无所获,便下了山去。

一下山,他径直回了“珍宝馆”去,远远地却瞧见姜无岐倚在门前,一见他,便迎了上来,柔声道:“你无事罢?贫道由云研处听闻你追那恶犬去了。”

酆如归心中悸动,见四下无人,含笑道:“我一千年恶鬼怎会敌不过恶犬?却是道长你多虑了。”

“你无事便好。”姜无岐也不问那恶犬如何了,只垂眼望着酆如归的左足道,“你又流血了。”

“嗯。”行了这许多的路,流血理所应当,酆如归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便进了“珍宝馆”去。

云研正从庖厨端了一盘子的清炒反枝苋出来,见酆如归足上淌血,便匆匆将清炒反枝苋往桌案一放,又朝酆如归道:“你且坐下罢。”

酆如归随意地在桌案前的方凳上坐了,自己将足衣褪下去一些,笑吟吟地道:“劳烦你了。”

但由于血液已顺着肌理淌入了百合草履当中,云研为将血液处理干净,便将酆如归左足上的百合草履除下,又将足衣全数褪去了。

酆如归足形优美,肤色莹白,在摇曳的烛火下,惑人心神,但足背上纤毫毕现的暗青色经络却将这裸足衬得孱弱无比,惹人怜爱。

这一切逼得姜无岐登时有些失神。

云研一手托着足跟,一手取了细布来擦拭着酆如归足上的残血,而后上了止血的药粉便包扎了起来。

云研身为医者,接触患者伤处,并无不妥之处,且云研面色如常,亦全无亵玩之意,但姜无岐却恍惚间生了要将酆如归的裸足自云研手中夺过来的心思。

酆如归的裸足合该藏于足衣当中,不为任何人所见。

酆如归却全然不知姜无岐所想,他以左手支着下颌,思忖着那恶犬会往何处去。

待云研包扎完毕,他穿妥足衣与百合草履,便抬眼问云研:“那恶犬素日藏于何处?”

云研摇首道:“那恶犬神出鬼没,这毓秀镇又有诸多山林,应当无人知晓它藏于何处。”

“是么?”酆如归又道,“如若那恶犬再次现身,你定要知会于我。”

每每自己与酆如归在一处,酆如归纵然在与旁人交谈,都会留些余光予自己,有时更是会握着自己的手不放,但眼前的酆如归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云研身上,酆如归正笑着与云研说话,自己在或不在,于酆如归而言,似乎无关紧要。

适才,酆如归敷衍了他两句,便急促地进了“珍宝馆”去,难不成酆如归的依赖对象,将由他变作云研?

姜无岐顿觉口中尽是苦味,不由暗自猜测不久前的汤药中可有一味黄莲。

但倘使有一味黄莲,为何他饮那汤药时,却不曾觉得苦涩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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