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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白莲花公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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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盛公主府。

玉镯看着自家公主躺在榻上惫懒的模样, 心中满是忧虑,手上拿着绣花团扇轻轻地给公主扇着风, 时值六月,天气燥热, 从地底腾起的热气叫人半点受不了, 哪怕是在屋子里放好了冰盆也没有半点作用,还是热得要人吃不太住。

自上一次……那事发生后,公主便结实厉害的病了一场,又刚好因为入夏,似乎是因为苦夏的原因, 竟然端上来的各种菜色无一可以入口,让她生生瘦了一大圈, 这让打小跟着公主的玉镯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替之。

现在公主更是每天就躺在榻上万事不问, 和之前变了个模样,她知道, 公主的心肯定是伤透了。

都怪驸马。

玉镯知道外人众说纷纭, 但大多站在了驸马那一头, 可别人不知道,她玉镯清清楚楚, 驸马根本是丧了良心。

李嬷嬷有些鬼祟, 探头探脑的从外头小步跑了进来, 生怕给人看到什么, 她是当初先皇后给公主选的奶娘, 在公主身边旧人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素里哪有这半点小心模样。

“怎么了,嬷嬷?”玉镯低声问道,生怕把还在休息的公主吵醒。

对方还没答,刚刚躺在后头双眼合上的公主便睁开了眼,露出了一双似乎带着万般愁绪的眼,她静静地凝视着奶娘,问道:“嬷嬷,他去了是吗?”这一说话声音没半点力气的样子让人异常心疼。

“一大早,我就听隔壁府门房说,驸马爷一早就入宫去了……”李嬷嬷说着便不太敢往下说,看着如闺女般的公主此时消瘦得惊人的模样,嘴里的话哪还敢说出。

怎么知道先皇选来选去,给公主挑了这么个男人呢?可惜现在当家的不是先皇,否则人哪敢这么小人得志?哎,说了都是犯忌讳,可李嬷嬷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行之还在睡吗?”她问道,容行之是公主的亲生子,年纪才刚过周岁不久。

李嬷嬷应了声是,乳母正在照应着小公子,没多久前才来报过,小公子刚闹腾完了睡着,许是要睡很久。

“替我更衣吧,嬷嬷,递牌子我也进宫里一趟。”她声音淡淡,知道儿子现在有人照应,她便也要为别的事准备了。

旁边的玉镯和李嬷嬷早已经是满脸忧虑,这公主现在风吹就倒的样子谁看了不忧心呢?可毕竟公主还是主子,她那犟脾气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只得允了她,乖乖给她收拾装扮起来。

负责公主梳妆打扮的玉梳、玉衣几个都进来了,不喜屋子人多的公主事前把她们先打发了出去,需要人手时才会唤她们几个进来。

“公主,今天穿这身可好?”玉衣捧着一身前阵子新作的鹅黄色镂金挑线裙,外面罩着浅色烟罗罩衫,腰间是同色的系穗织锦腰带,这是素日公主最喜欢的色调。

公主只是恹恹地点了点头,没多说话,似乎心中有万般思绪。

不过屋里的几个仆人对公主最近的心事知之甚多,便也只是默默继续给她收拾着。

这衣裳是前二个月请的罗裳阁里的绣娘来量身做的,结果这病了几场,倒是不合身了起来,鹅黄色本是显白的颜色,可现在面如白纸的公主在衣服衬下更是脸色不好。

玉梳专门负责给公主打理头发,手又快又巧,没一会便盘好发髻,上面插上几只简单的穿蝶步摇。

玉容甚至连妆粉都没敢给公主画,毕竟现在涂妆粉反倒是把公主画黑了,只是画了个眉,涂上口脂,并在脸颊两侧晕上了新进的胭脂。

公主扶着玉镯的手缓缓站起,明明妆容画得比平日稍重,可这下怎么看怎么病弱纤细,让李嬷嬷心中如有针扎,真是冤孽,要不是公主心里念着驸马,她肯定要好好给他几个耳刮子,让他这样欺上瞒下,做尽了大不敬的事情。

公主示意着玉镯并嬷嬷几个一同往宫中去,坐上马车的她没往窗外头看,只是在摇摇晃晃中浮想万千。

是的,这个公主正是单静秋,上个任务后头的日子她把家里的烧烤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倒也真让卢思后头成了秋秋烧烤集团的继承人,看着女儿同女婿甜蜜婚姻的她上个世界后头的日子别提过得有多好,最后临了老也是顺顺当当的喜丧,没半点痛苦。

当然,她在闭上眼的那瞬间,就知道这混蛋系统应该又要继续压榨她了,虽然每次活个□□十岁,但是一旦进入系统,她那颗年轻的心就有砰砰乱跳了。

她猜想,这系统肯定有什么淡化功能,每次世界结束,虽然记忆犹新,认真回想也刻骨铭心,但却有种被记忆被收纳入盒子的感觉,打开盒子能重新回想,关上盒子就能暂且抛之脑后。

不过这她也没多问,随着世界的穿梭,她已经有些喜欢上这种进行着一个又一个任务,画上无数圆满句号的人生了。

不过这回进入黑暗空间时倒是有点不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穿着宫装的古代女子,背挺得很直,看那体态和着装,就知道出身应该不差。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便说起了她的故事。

原身确实不是个普通女子。

事情要从先帝宁成帝说起,宁成帝励精图治,甚少耽于美色,妃嫔数量不算多,当时的皇后共育有皇长子单阔和皇长女单静秋二个,因此自出生起原身和哥哥便算是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没几年,宁成帝便册封长子单阔为太子,长女单静秋为昌盛公主,这在他的子女中也是独一份,直到宁成帝离世,也没有给过其他子女封号。

自小在父皇母后及哥哥的宠爱下长大的长公主被时人评价为“肆意妄为”,她曾在微服时当众鞭打言行不甚的亲王之子,也曾直接嘲讽宠妾灭妻的兵部侍郎……虽说她倒也不会无理取闹,但这些路见不平已经足够特立独行。

所做之事,都让宁成帝一并兜下,可这却阻拦不了在宁朝官员权贵中对她的纷纷议论。

于是当公主年方二八,宁成帝预备给公主找夫婿时,几个位置够分量,孩子年龄刚巧的权贵、官员纷纷为子娶妻,生怕沾染上这煞星,毕竟他们可不是宁成帝,兜不住这些事。

当然,公主长相姣好,背靠太子哥哥和皇帝父亲,宁朝也无什么驸马不可涉政的讲究,成为驸马一事可以说是一本万利,若是成了,还能入皇帝和太子的眼,没准啊,从此青云直上,所以倒也有许多人不顾公主的名声,前仆后继地偶遇公主,希望能好风凭借力。

当然,这些大多也是家中不太受重视的所谓“弃子”、又或是急于上青云的汲汲营营之徒,原身自是没看上这些人,可她在后来的日子宁愿自己看上的是这些人。

因为她挑来选去,反倒是看上了这其中最是求名求利的一个人。

这人正是容六,出身于当朝世家容家。

容家作为当朝四大世家中的一个,声名赫赫,在文人士子中可以说一呼百应,容六的爷爷容震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下四子均有所成就,而容六的父亲正是容家二子容成,当时任国子监祭酒。

容六在容家这一辈为第六,都称呼其为容六或容六郎,自幼便小有才名,长相俊美,便也凭借自身,做上了太子伴读,唯独的缺陷就是容家身为大家族,子女众多,前途倒是有些未卜,比起那些嫡子长孙,他还是要差上一重。

容家不同于其他世家,三代祖孙大多在要位任职,在杏林中又有得天独厚的地位,反倒带来了忧患。

对朝政把控严谨的宁成帝对容家的势力产生了担忧,当时又恰逢宁朝第一起科举舞弊大案,有屡试不第的士子二人直接吊死在城门口,当时的主考官正是容六的父亲,按律,容六父亲不可能脱离惩处,可容相旗下门人众多,一呼百应,竟个个上了折子为容六父亲喊冤,这更是让宁成帝震怒,但那时为避免朝廷动荡,他也暂且压下怒意,只是降了容成的职位。

此后,宁成帝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逐步削弱、分化容家的力量,当然这一切多谋近妖的容相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一时沉迷权势,没能当退则退。

当他恍然明白宁成帝的运筹帷幄后,他也便开始了他的布局。

他先是陈情几次,辞去宰相职务,告老还乡,虽依旧居住在都城的容府内,但早已闭门不见客,而他的四个儿子也便被他安排到了例如礼部、国子监等地,抑或远远外派,一时之间倒是看起来大厦已倾,树倒猢狲散。

他这是为了放缓当时皇上的戒心,毕竟以他多年与宁成帝的相处,他不是不知道帝王心计,一旦容家被迫势微,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灭顶之灾,只有自己先退一步,才能筹划长久。

其次他作为丞相,儿孙也多与太子单阔有牵连,一是有伴读、师徒之情,二是对太子的性情也足够了解,太子受父母宠爱,生平怜弱,虽有帝王之胸怀,却无决策之狠辣,换言之,就是心不够毒、不够狠,容易被说动,这和宁成帝大有不同。

待到昌盛公主成人选驸马之时,容相和容六长篇大论,认真谈论了容家之未来,允了容六家主之位,只要他能将昌盛公主驸马之位抢到手。

那时容相是这么同孙儿说的:“昌盛公主和太子脾性大有不同,一人跋扈,一人怜弱,孙儿你如果能成为昌盛驸马,待到陛下仙逝,太子登位,便可按你心中所想行事,此中筹划我们细细在说。”

而容相说的这些话全中了。

自小对容六颇有好感的昌盛在收到容六的追逐后,心动不已,便向父皇求了这门婚,当时的太子也大力支持,况且那时容家已经收起爪牙,露出温顺模样,也没有更适宜的对象,宁成帝深思熟虑还是同意了。

成婚后,容六开始是同原身蜜里调油,可当原身父皇仙逝,太子登基后,一切便瞬间变了个模样。

容六深谙冷暴力的道理,对待昌盛不吵不骂,只不过是不闻不问。

那时刚怀上孩子的昌盛情绪起伏,一度与其多次发生冲突,甚至闹到宁建帝那,开始他们还好好劝解这对夫妻,可次数多了,到最后太后同宁建帝竟也觉得昌盛有错,便也开始不管不顾了起来。

于是日复一日,昌盛性格越发乖戾,怀胎十月,生生把此前就不算好听的名声彻底毁坏,外头众人均是感叹容六找了个这样的妻子,真是命不好。

没多久,昌盛生下了容六的儿子,取名容行之,生下孩子后,昌盛试图挽回丈夫却屡试不成,她总是只能等到面不改色的丈夫,原本脾气直爽的她后来被逼得一度日日以泪洗面,却于事无补。

在容行之一岁多,容六便与昌盛和离了,当时不堪其扰的宁建帝和太后反倒认为是自家妹妹、女儿被皇家养得不堪入目,碍着了这青年才俊,便不顾昌盛的意愿,让两人和离。

由于容行之是容六嫡子,便跟了容六回了容府,昌盛个性大变,养起了面首,每日饮酒作乐,再也不顾外界纷扰。

事实上,在原来的小说中,故事便是从这写起。

时辛丞相次女辛秀娘,由于替母守丧,双十年华尚未出嫁。

她正是容六心中的白月光,当时在容相的要求下,容六便止了自己的旖旎心事,本以为两人有缘无分,至此错过,可恰好秀娘母亲离世,她守丧三年,一切不凑巧便又成为了凑巧,也就是知道秀娘守孝期将至,他便快马扬鞭,定要在那之前将原身处理干净。

一切也如容六所愿,他顺利地同昌盛和离后,此前和秀娘暗度陈仓的他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也作出了些巧合,让宁建帝将秀娘许配给他,十里红妆的盛景,连闭府已久日日笙歌的原身都知道,那日新婚夜,这头恩爱夫妻两不疑,那头原身举杯看月空伤怀。

成婚次年,秀娘便也为容六生下了嫡次子容名之。

在故事里,秀娘反复挣扎,终是决定狠下心来,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向行之下手。

从这日起,她便在众人面前做出了个继母能对其孩子做尽的好,百依百顺,不许容六对行之有半点的脾气,可以说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但凡是想要的均能拿到手。

容行之直到六七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公主妈,偷偷跑到公主府的他亲眼瞧着了原身的酒池肉林,深受打击,转身逃离,自此把生母封印在心底深处,奉养母为母。

可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之下的勾心斗角呢?

他完全没有发现,对容名之,秀娘的态度则全然不同,她寓教于乐,有奖有惩,鼓励孩子同父亲接触……此间种种,不与人说。

在外人面前,全力维护容行之的她坐实了自己好母亲的名声,就连太后也夸赞她“远胜我亲女!”并认了她做继女。

可一天一天的孩子大了,两个孩子的性子便彻底南辕北辙了起来,容行之自幼虽有阴霾,但备受宠爱,可以说无法无天,受不了半点委屈,从小尽知道玩,半点学问没上心,倒是不学无术了起来,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纨绔。

容名之则在父亲的学问熏陶、母亲的殷殷教诲之下一路上学,直接凭自己的力量考到了蟾宫折桂,得了状元。

两个孩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虽说容行之是嫡长子,在整个容家眼中,慢慢地这孩子没了半点地位。

同容六的不管不顾不同,秀娘面对容行之的没出息倒是好好地哭了几场,差点伤了身子,容家无一人怪她,就连皇帝和太后也只是说了声甚肖其母,对容行之的一切行动便也自此听之任之。

容行之本就是纨绔,但也不做过于出格的事情,可在后来的某一日,容行之不知为何许是冲撞了什么不知道都城情况的江湖人物,被人撞见到被装袋抗走,从此了无生息,连是死是活都没个答案。

当然孩子的丢失让秀娘伤心了几日,后头家里接二连三的喜事让她也终于把这个继子抛到脑后,而容六这个本就看不上容行之的父亲倒是半点没伤心。

而彼时的原身已经因为过度饮酒和享乐,坏了身子,在公主府一点一点衰败,原本还能勉强撑上一段日子的身体终于在听说这个没有缘分的亲生儿子就这么没了的事情撅了过去,她勉强出了府,她求自己的母后和皇兄一定帮忙找找儿子,可怎么找也没能找到,甚至连半点线索都无,绝望之下她送了性命。

故事结局里,容六登上丞相之位,秀娘受封一品夫人,其子容名之才名满天下,已经从状元到翰林,也走上了属于他的青云之路。

这本故事无非也就是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里头的人为的也就是自己二字。

原身说完她的故事,单静秋也终于接收好了故事内容后就见着这女人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这辈子不是称职的母亲,孩子的父亲是容六,我恨上了他便也牵连了自己的孩子,行事作风无一替这孩子考量,也从未关怀、担忧过他,我事后细细想过,当时也许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不知道秀娘的心思,宫中这样的女人并不少,无非是想把行之养废,不耽误她儿子前程就好。”

“我出身宫廷,多少能理解世上甚少有不为子女考虑的母亲,可她这份好用在了我的行之身上,我希望下辈子你能替我照顾好行之,别让他回了容家,好好把他养育成人,不求成才,只求过得安顺、和平,不要又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原身突然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她打量着单静秋狡黠地笑了笑:“接下来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

不过她作为个已死之人,倒也不怕得罪人,有什么愿望便也尽数说出。

“我这辈子被人说嚣张跋扈,说任性妄为,别的不说,同容六的事情,我自认没有愧对过他,当初是他前来求娶,也是他同我花前月下,新婚燕尔,后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耻于面子,没往外说,无论是世人、母后、皇兄全都误解、误会我,甚至怨我……”

“我只希望这辈子你能做个柔弱的人,不再如我嚣张跋扈,我倒要让容六知道知道,不是只有他和秀娘会装可怜,让别人知道我是无错的,让容六得到惩罚。”

听完这些话,单静秋一愣一愣,没反应过来,可008才不给她喘息时间。

“任务一:抚养容行之,并养育他成人,人生和平、安顺。

任务二:行事不得嚣张跋扈,解除前世误会,让容六得到惩罚。”

……

太和殿是宁朝皇帝用于处理政务之地,经过了宣召或提前递了牌子被允的大臣可以前往此处。

“陛下,驸马在殿外等候有些时候了。”小李子是皇上跟前的太监总管,机灵得很,他从外头进来,趁皇上改奏折的间隙汇报了来人。

单阔揉了揉额头,有些犯愁,容六身上本也没有什么职位,当年先皇还在时就压着他,除了个驸马爷倒也没有兼领其他,两人从下一起长大,说是亲兄弟也就是这般了,可他这一来,倒是给单阔添了天大的麻烦,这一两年来,他和妹妹的日子总也过不下去,两人轮流进宫觐见,可把他给烦心坏了。

明明当初昌盛是中意容六的,刚成婚两人虽偶有小闹,但无伤大雅,结果成婚已久,倒是闹个天翻地覆,听说前段日子昌盛拿着鞭子追着驸马就跑出了公主府,结果驸马躲闪时昌盛没站稳还摔了,太医轮流去看了,养了一个多月的病,到现在听说也没大好,让他和母亲愁的厉害,可又能怎么办呢?就他们俩闹的这些事,天天都被御史上折子,这可让单阔不知如何处理。

现在容六这一来,不用问,单阔便知道为了什么。

可哪怕是这样,也不能不召见,放下折子喊着小李子招呼容六进来,他倒是怪起了父皇,当初还不如直接指婚,现在倒是酿造了一对怨偶。

容六刚进来,便跪了下去大喊万岁后便没起来,只是跪在中间一动不动。

单阔脸色一转,估摸着这回事态严重了,昌盛难道又怎么得罪驸马了?

容六深深地一拜,把头抵在地板上一会才抬起,语调低沉:“陛下,臣今日有一事相求。”

“容六郎,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要跟朕这样作态?”单阔怒道,他这样要置他于何地?

两人多年的伴读情分,甚至后来容六还成了他的妹夫,现在闹的这出,是要逼他做什么决定吗?

“陛下,今日所言之事,臣知道冒犯陛下了,也冒犯太后娘娘、先帝了。”

话说到这,单阔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这可是他最想避开的事情,可看着好兄弟跪在殿下的样子,他便也继续听了下来。

“臣自先帝指婚后,同昌盛公主于宁和25年成婚至今已有四年左右,这四年间,臣和公主闹出的事情几乎是上到太后娘娘下到市井小民都看在眼中,这段时日来,臣同昌盛公主实在是过无可过。”

“月前,昌盛公主从公主府用鞭把我驱赶出外,自己伤了,这事把家中母亲、爷爷均吓得当场唤了太医诊治,陛下也知道臣家中年事已高的长辈尚在,万一被吓出个好歹臣罪该万死。

“请陛下允臣和离。”

说完话,容六又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之大震得端坐上方的单阔一阵天旋地转。

同前朝不同,宁朝律法对公主婚姻的管制甚少,所以宁朝和离的公主倒不是没有,只是数量甚少,例如前辈的永成长公主,由于驸马背其产下私生子便怒与其和离……但是像是这样驸马主动提出的一个都没有。

单阔心里满是苦涩,年少时和好友共读书,他把唯一嫡亲的妹妹视若珍宝,当初他和父皇母后一致地认为,昌盛作为公主脾气大些才不会受人欺负,哪知道到最后反倒成了这个模样。

民间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可现在单阔面对的这些,要严重得太多太多。

他总不能说让容六罔顾容母、容震吧!

“你想好了吗?”单阔觉得自己嘴里似乎是含着黄连。

容六很坚定,他重重地点头:“陛下,臣已经深思熟虑。”他听到陛下这么一说,他便知道事情成了,和自家爷爷想的一模一样,昌盛她越是闹脾气,反倒越会把她立于难堪之地。

虽说心底有些愧疚,但容六一下把这些清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他还得娶秀娘……

单阔沉吟良久,想到容六上有父母、爷爷,下刚有了嫡子,要是闹出个什么公主儿媳气死公婆之类的事情,那恐怕以后昌盛名声是要臭不可闻了,可昌盛这小性子恐怕也难改。

“我……”单阔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李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平时小李子最是谨言慎行,怎么今天突然这么冒失?

容六也深深地瞥了一眼,毕竟陛下就差把话说出,怎么就被先拦住了,不过不能操之过急,等等再继续同陛下好好说说。

小李子行了个礼,嘴上说得很快:“陛下,昌盛公主在外求见。”他一看到昌盛那样子就给吓坏了,如果让公主在外久等,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陛下肯定是雷霆震怒,所以他便马上跑了进来。

“你叫公主进来。”单阔挥挥手,想了想还是得让昌盛自己来听听,也没准一切有挽回的余地。

容六的手已经握得紧紧,不过又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对付昌盛的法子很多,她来也许反而是好事,今天这和离是必须得办了!

单静秋半倚着李嬷嬷和玉镯慢腾腾地走了进来,倒是生生走出了莲步轻移的样子,不过见得人无不看出,她其实是因为身体虚弱,走不动路才走得这样慢。

她在心里头为这个系统里的泪腺发达光环和售价颇高的病美人光环点了个赞,明明身体壮得可以打一头牛全吃掉,可任谁看就是病得厉害,还自带瘦身功能。至于泪腺发达,除了眼泪说掉就掉有点犯愁外倒是还好。

可看着走进来的妹妹,单阔早就心痛得无以复加,他的妹妹从小就是爱武不爱文,策马扬鞭,英姿飒爽,哪怕前头看见他们吵架,看到的都是妹妹气得脸红跳脚,浑身是力追着容六打的场景,可这是怎么了。

他一扫过去就能看到那明显是大了的衣服,裙子宽大可套在妹妹身上反而更勾勒出她此时似乎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样子,明明上了口脂,他都能看出他脸色不好,如此憔悴。

容六到底是怎么对他妹妹的,妹妹现在都成了这样了,能怎么和他闹?他是非得逼死她不成吗?这瞬间,善变的单阔已经在容六不知道的时候瞬间换了站位,稳稳地站在了妹妹那一边,虽说他心软,那也是在自己妹妹实在犯了大错的情况,且前提是他决不许容六磋磨妹妹。

容六一看到昌盛进来那样子,在心里就想嗤之以鼻,明明月前还浑身是力,怎么突然变了个样,不过他也得考虑万一昌盛是真的身体不好,那陛下没准会不允许两人和离,省得害了昌盛的身体。

单阔看着这样子没了帝王架子,迅速地窜了下去扶着妹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心里恨不能把容六先赶走,希望他有点眼色别在这说,要不什么都不知道的昌盛受不了这打击又要如何?

可容六肯定忍不得,一是他心里早有佳人,二是爷爷早也说过了辛相是目前他们家合作最好的对象,三则以昌盛这脾气,再闹下去没准事情还会生变,毕竟从以前开始,皇上和太后就拿昌盛没有办法,所以和离的事情倒是势在必得。

但是现在倒也不太好说,他手轻轻地转着指环,思索了起来。

好容易在哥哥的帮助下坐上了椅子的单静秋低头一笑,抬起头便放出惊雷:“皇兄,你告诉我,今天驸马是来做什么的好吗?”

单阔不敢说,他越是近看,扶着,越能感受到妹妹现在是真的只剩下皮包骨,他嫡亲的妹妹就这么一个,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随便对待,更别提就算妹妹身体康健,他也没脸和妹妹说她夫君想和离。

容六就更不会说了,单阔一直在那边放着冷剑威胁,要是他连眼色都看不出,他也别混朝政了。

“皇兄你不想说,那我来说……驸马是不是来提和离的?”她继续往外丢□□,又凝视着容六:“驸马,是又不是?”

良久的沉默,容六终是点了点头,既然昌盛公主问了,他倒也敢回答,现在他还算占理那边,毕竟那日他引着公主拿着鞭子就往外跑,多少人眼见着。

单阔气得站起,想把容六拖出去先应付过去,可却被妹妹伸手拦住了。

“和离这事,我同意了。”

单静秋话音刚落,收获了在场所有人惊愕的神情,就连向来低头不往上看冒犯主子的小李子都掩藏不住自己的惊讶,偷偷地瞥了瞥公主。

“昌盛,你别闹脾气。”单阔握着妹妹的手,忧心她是一时气愤做出的冲动决定,这之后要是后悔了要怎么办?和离这种事情,一旦离了可是开工没有回头箭的!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哥哥的关怀。

“这和离我同意,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应我一件事。”单静秋手捂着胸口,声音带着喘,好似下一秒快厥过去。

容六愣愣地点了点头,他从未对自己的妻子有过防范,在他看来,找遍天下都找不到昌盛这种“愚蠢”的女人,哪怕他偶尔随意嘲讽她一句,即使能听出来,都能被他错漏百出的解释圆过去,只需要进了屋不理会她,不说话,她便能自己闹腾起来……

面对这样的人,哪里许多多少心机呢?

可今天的昌盛尤其不一样,眼睛里是水光潋滟,楚楚可怜,原本明明爱他死心塌地,这下却突然同意和离?

单静秋笑了笑,眼神凝视着眼前的男人,问出了当初原身也想问的话:“六郎,当初选婿不是我选的你,是你希望我选的你,是或不是?”

他难堪地点了点头,不想回答。

她眨了眨眼,一行眼泪便滑落,她看着对面:“你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是。”他声音沉重。

她继续问:“六郎,当初我同你说过,我自小娇生惯养,也许做不了好媳妇、好妻子,但你也说无谓,你会包容照顾我,是或不是?”

“……是。”他竟无从说不是,当初他确实这么哄过昌盛,哪知道她记在心里。

“六郎,那么现在要和离的人,是你不是我,是或不是?”眼泪已经如雨打落。

“我……我爷爷……”容六还想解释,却发现看着那双可怜得厉害的泪眼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是。”

她含着泪道:“六郎,你误了我、你骗了我,如若你接受不了我,当初为何非要讨我过门呢?”

没等容六回答,她便擦着眼泪,可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微微抬头看向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僵硬了的哥哥:“皇兄,陛下,请你为我下个旨,允了我同容六和离吧。”

她复又看向容六:“我知行之是你家嫡子,可你年纪尚轻,终会续娶,我不能把我的儿子给你,六郎,如果你还有心,最后答应我,把行之给我,我向你许诺,他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这话刚落,本百依百顺的单阔立马反对,他按住妹妹的身子想好生劝说劝说,却在妹妹回头看向自己时怔住了,妹妹从未哭得这样厉害。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只问单静秋:“昌盛,你确实想好了吗?”他终究是不忍心拒绝自己的妹妹。

况且要是妹妹真的又想成婚了,他下了圣旨难道容家还敢说什么二话不成。

单静秋点了点头,眼泪也随着动作愈发掉落得厉害。

单阔看向容六,眼神温度都冷了:“容六,这是我妹妹唯一的要求,你行或不行!”言外之意不行也得行,他这下已经怒火中烧,哪怕是多年好友,都无法在他心里盖过妹妹的那些泪水。

容六狼狈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毕竟之后他是肯定要再娶的,到时孩子总是能再有的。

单阔让小李子到外头叫中书令拟旨,这事便算了尘埃落定,他眼神冷厉,叫容六先行告退,人始终站在妹妹身边。

容六刚离开,手搭在心上的单静秋便双眼一合,身子软了下去,旁边的单阔一把搂住自己的妹妹,喊着让李嬷嬷去喊太医,可哪怕此时,妹妹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单阔便是彻底记恨上了容六这个把自己的宝贝妹妹讨回去却不能好好照顾的人。

而现在已经面如白纸,“晕”过去的单静秋在心底给自己临时兑换的演技补丁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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