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可他既然在前一秒扮上了慈父的形象, 就不可能在现在呵斥卡魔拉，或者惩罚她。
起码在得到阿芮尔的回答前, 他不能这么做。
阿芮尔摇头：“我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灵魂宝石的踪迹应该是所有宝石中最难捕捉的了, 您应该知道。”
阿灭确似笑非笑地瞧了阿芮尔一眼：“‘不知道’。”他重复了一遍阿芮尔刚说过的话，“大概从四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始，这个词成了你的口头禅, 和我说过的话里每三句就会加上一个‘不知道’。”
不过正如阿芮尔所说的那样, 灵魂宝石是六块宝石中最难找到的那块，他的女儿们知道位置却不告诉他, 他原本拥有的那块宝石被女儿捏碎。
再加上奥丁那个老东西还没死。
现在发起这场战争真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阿芮尔捏碎宝石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加速这场战争的开始, 至于为什么不惩罚她？因为他能从阿芮尔的身上感受到宝石的气息, 他连睡觉时都会拿在手里的权杖的气息, 而宝石会吸引宝石。
阿芮尔暂时还有用。
“那卡魔拉呢？你给我带来的会是好消息吗？”他看向站在阿芮尔旁边的红发绿肤的女人, 她是在阿芮尔来之前，阿灭最满意的女儿, 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是最像他的那个。
阿芮尔其实是最不像他的那个，可她能力强大，这是优点也是隐患。
“我更不知道了。”卡魔拉的态度一如既往。
在阿灭得到这样的答案后, 终于可以卸下装扮了。
他一秒变脸：“我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们两个, 最让我骄傲的两个女儿, 一起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阿芮尔问。
卡魔拉也想这样说，可她没有机会, 阿灭在说话的同时抬手将她悬空，食指与拇指隔着空气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剧痛使她尖叫，她的四肢在空中乱甩，可她的胸腹就像是放在台子上似的，无论她怎么动怎么甩，都无法从空中摔落。
接下来噩梦般的一幕发生了。
阿芮尔在很早之前就告诫过卡魔拉，千万不要将任何和灵魂宝石有关的事情告诉星云，千万不要。
可阿芮尔没想到，‘监控器’并没有装在星云的脑袋里，它装在了卡魔拉的身体里，而卡魔拉的眼睛成了投影仪！
她被悬在空中，头被强制性抬起，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正对着墙壁射出两束光，上面是她看到与听到有关灵魂宝石的一切。
“为什么会给她装上这个？！”阿芮尔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阿灭问。
“她做错过什么？她努力，上进，在每一次比赛中的成绩都很好，她还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阿芮尔不能理解，“你还记得她身上受过的伤吗？都是为了完成你发布的任务！”
“是啊。”阿芮尔这样问正中阿灭下怀，“但是造成我在她的身体里安装这些的难道不就是你吗？她的确什么都好，可是每次的比赛她都赢不过你。”
卡魔拉的尖叫声持续不断，她几次想要咬牙忍住声音，却都被阿灭强行捏开了，他想要卡魔拉能一直尖叫，刺激阿芮尔。
“她的确为我做了很多事，受过很多伤，可依旧比不上你不是吗？你不用受伤就可以完成每一次任务，除了去到地星后。”
他打了个响指，动用了真实宝石的力量。
“啪——！”
四周的景象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卡魔拉还悬在空中，阿芮尔和阿灭还站在原位，可眼前忽然又出现了另一个他们。
她们小时候比赛的样子，连星云也在一旁。
“我在上个月的比赛结束后，听到星云的哭喊声了。”小卡魔拉很是忐忑，她忐忑地拉着小时候的阿芮尔说，“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她清醒的状态下做的，如果今天星云再当最后一名的话，一定又要被那样对待。”
小阿芮尔并不是特别想谈论这些事情，她只是敷衍地“嗯”了声。
小卡魔拉担心地朝后面看了眼掉队的星云：“她的身体一定会受不了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小阿芮尔问，“她还没有适应新装上的腿，连走路都跟不上我们，今天的比赛她肯定还会输的……”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只是有一个想法……如果我在一会儿的比赛中放水，你觉得怎么样？”她求助地看向阿芮尔。
……
“不怎么样。”小阿芮尔否决了她的提议，“你输给她，可你会输给丽贝卡吗？”
丽贝卡是阿灭的另一个孩子，也是从别的星球上领养来的，在那段时间阿灭每‘拯救’一个星球，就会从上面带回来一个人。
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阿芮尔、卡魔拉、星云。
“你阻止不了这场悲剧，只是换了一个人去承受而已。”
……
小卡魔拉没有听小阿芮尔的话，她还是刻意输给了星云。
阿灭看着这些画面，颇为怀念：“看，卡魔拉多么善良，而你却从不这么做，无论对面的是谁，你从来不会手下留情。她们每个人都有过逃脱惩罚的机会，而因为第一的位置永远都是你，所以她们每个人都会受罚。”
阿灭曾经带回来了很多孩子，后来因为逃跑死亡，或是因为不努力、能力比不过别人，接受一次次失败的惩罚，在折磨中疯掉或死掉。
人数一直在减少，可比赛从未停止，在不停地进行，每月一次。
所以到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连卡魔拉也接受过这样的惩罚措施。
“我，我不是……”阿芮尔想要辩解，可她根本无法将话说清楚。
这一直是她从小的心病。
不努力就无法活下去，可活下去的代价就是亲人受伤，从血肉之躯变成半机器人。
为了未来能做到更多，她活下来了，可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为此感到抱歉，对她们感到愧疚。
阿芮尔这下是彻底掉进了阿灭设下的圈套里，她连抬头看向卡魔拉的勇气都没有。她需要卡魔拉的宽恕，可在这种情况下，卡魔拉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尖叫了。
她的尖叫也恰好是促使阿芮尔陷入自我怀疑的催化剂。
“你是卑鄙的，强硬的，懂得自保与舍弃的人，你要认清楚这一点。”阿灭说。
“她不是！”可阿灭没算到的是卡魔拉的耐力，她生生压住了那股几乎要冲破脑壳的想要尖叫的欲望。
“给我装上这些的不是她，是你！”
她对着灭霸咆哮：“是你变态的手段！思想！以及让人恐惧的‘拯救世界’的目标！”
“你设下了这些恶心的比赛，和被迫参与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只是想要活下去，活下去而已！这并没有错！”
卡魔拉的声音在颤抖，可她瞪向阿灭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仇恨。
“就连阿芮尔，她从来没有输过，可身体里还是被你安装上了可怕的控制器，不是吗？这其实和比赛的输赢根本没有关系，只是你想要这么做，你想要我们变得强大，又想要能控制我们。”
仅此而已。
或许有感情，可这和杀手对待枪支的感情没有什么不同。
阿灭木然的听着。
直到卡魔拉吼出最后一句：“你已经看到了地图，位置，以及去的方法，你完全可以直接去拿它，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和我们浪费时间？！”
又是“啪——！”的一声。
虚幻的场景被打破。
哭哭啼啼的小卡魔拉与不忍却强撑着不回头的阿芮尔从她们的面前消失了。
只剩下了长大后的她们。
“哦。”阿灭看着‘女儿们’消失的位置，漠然的说，“因为你们应该受些惩罚。”
**
在卡魔拉说了那些话后，阿芮尔还以为阿灭会孤身一人前往沃米尔星球，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担心。
如果他不带上卡魔拉，那就说明这一次去完全是浪费时间，他会空手而归，而卡魔拉也能安全。
可如果他第二次回来带走了卡魔拉却不带自己怎么办，那她要怎么阻止卡魔拉被献祭的惨剧？
‘幻影移行’可做不到时空穿梭，她无法在阿灭不带上她的情况下自己前往沃米尔星球。
但让人意外的是，阿灭不仅带上了知道位置的卡魔拉，连阿芮尔也一起带上了。
“为什么？”阿芮尔问阿灭，可对方却没有回答。
不过在爬上了山顶，看到了史蒂夫的死敌红骷髅先生后，她突然想明白了原因——
在心灵宝石被捏碎后，她就等同于是这颗宝石。
他会用上自己的。
漆黑的山洞，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的厚重的紫黑色云层，景色如同阿芮尔此刻的内心一样，黑暗的让人喘不过气。
几缕玫瑰色的光从云层相连的缝隙里透出，这让阿芮尔想到了卡魔拉的头发，卡魔拉的眼睛，以及卡魔拉死去后身下流出的，将灰色石块染红的血液。
糟糕却又美丽的死亡场景。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卡魔拉的手。
“深呼吸。”在阿灭和红骷髅进行‘友好’交谈时，她偷偷地对卡魔拉说。
“为什么？”卡魔拉一直在观察阿灭和红骷髅的交谈，对于阿芮尔突然的动作与话语并不能理解。
不过她还是配合的深呼吸了两次。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是，我都会在你身边。”她松开手将披散的头发扎成马尾，才又重新握住了卡魔拉的手，“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卡魔拉误会了阿芮尔的意思：“你还在介意这件事吗？听好了，我已经不介意了，至少在当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去介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知道吗？”
她希望阿芮尔能专心一点。
“嗯。”阿芮尔没有解释，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卡魔拉怀疑地看了阿芮尔一眼，但还是选择不将手抽出，她反握住了阿芮尔的手。
两个没有血缘的姐妹并肩站在悬崖边，手背在身后拉在一起，通过力度为彼此鼓气。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像是白色又小巧的花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身上。
天很冷，气氛也很紧张。
可在两只手用力握在一起时，两人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颤抖。
“扑通扑通——！”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音大到两人根本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心跳。
她们等了很久，一直等到面目丑陋的领路人和同样丑陋的阿灭交谈结束。
他看向了她们。
确切地说，他看向了阿芮尔。
“我可能说错了。”
“什么？”阿芮尔问。
阿灭说：“在你去了地球后，确实变得坚强了许多，将你从地星抓回来后，到现在，你连一次都没有哭过。”
哪怕是当着她的面掐住卡魔拉的脖子，并且揭开她心里伤疤的时候。
阿芮尔到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是在阿灭提了后，她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你越来越接近我想要的样子了。”阿灭说。
这是……夸奖？
阿芮尔干巴巴的说“哦，这是好事。”
可阿灭的表情却很奇怪。
她终于让他满意了，这种时候，他难道不应该露出欣慰的笑容吗？
为什么他的眼里会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就像是当初在电影院时看到的表情一样。
……
等等？
他刚和红骷髅交谈结束，得知了灵魂宝石的获取方法。
他第一个看向的人是阿芮尔。
阿灭为什么会看向自己？
阿芮尔和阿灭对视了几秒后，怔怔地开口：“是啊，你看向的肯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她才是那个从小到大都稳夺冠军的女儿。
她才是那个被一直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女儿。
她才是那个犯了无数次错却一直被他原谅，包容的女儿。
所以他这会儿要看的人只能是她。
……
蝴蝶效应。
看着阿灭朝自己一步步走来，阿芮尔松开了卡魔拉的手。
**
在成为救世主的第一天，她又感受了一次被从高处丢下去的滋味。
但她是一个女巫，是一个几年前就从霍格沃茨全优毕业的女巫。
她的咒语使得出神入化。
她还将头发扎成了马尾。
……
“幻影移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