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愿望

一直维持着原有动作，不敢将目光从“遗书”二字往下挪动的北岚默，似乎感受到了些许力量，似乎听到了母亲鼓励的轻语在耳畔呢喃。　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将视线慢慢向下挪去，开始看母亲留下的遗书了。　“默儿，当你看到这份遗书的时候，娘亲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若是娘亲猜得不错，你这个小糊涂蛋应该是在娘离开了至少八天之后，才看到这封遗书的吧！”　凌冰的开篇语气有些俏皮，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将死之人留下的遗言，就像是一个活波俏皮的年轻姑娘，用熟稔的语气，在跟小默儿打趣一般。　可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北岚默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了，她心里突然疼得厉害。　母亲这么了解自己，能够准确地猜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猜到自己的小心思，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呢？　为什么自己不多看看母亲，不能多关心一下母亲，不能及时发现母亲的异常，不能帮母亲分担苦楚呢？　如果自己能够多分给母亲一份注意，就算救不了母亲的性命，至少不会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悄然离开人世！　就算自己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也可以多陪陪母亲，为她读书，为她研磨，为她做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多创造一些美好甜蜜的记忆呀！　北岚默用力吸了吸鼻子，伸了伸手，想抹去眼中的泪水，却又担心这样会不小心把母亲的笔迹弄花了。　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北岚默冲着温家兄弟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手帕！”　自从小默儿抱着主子凌冰的骨灰盒龟缩到屋子的角落以后，温家兄弟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此时，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听到了这声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悦耳轻音，兄弟三人都怔住了，一时间竟然没人反应过来。　看着自己想要的帕子久久没有递过来，北岚默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这样还是没法清理不停冒出来的泪水时，她又再次叫道：“手帕！”　这下，温家兄弟知道自己不是在幻听了。　温霸和温雷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来回摸寻着，想要找出一块帕子来。　可惜的是，他们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会带手帕这种精巧细腻的东西呀！　就在他们又着急，又气恼的时候，温权一个健步走了上去，将自己腰间的帕子递给了小默儿。　北岚默接过帕子，虽然没有抬头看看温权，可是却轻声说了句“谢谢！”。乐得温权屁颠屁颠地退了回来，也不畏惧两位兄长的怒目而视了。　擦掉了眼中的泪水，北岚默微微仰着脑袋，等到眼中的泪水完全止住了之后，她又很没有形象地将小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多次确定小手已经干透了之后，北岚默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母亲的遗书。　凌冰那有些颤抖的簪花小楷再次印入了小默儿的眼球，从纸张上看，墨迹有两三种成色，明显不是一气呵成写出来的。也不知道，凌冰的停顿是因为思绪纷乱，还是因为身体无有办法支撑。　“默儿，你这丫头，是不是又钻进牛角尖里去了，认为娘亲的逝去与你自己有脱不开的联系？认为自己对娘亲太过疏忽，所以才没有早早发现娘亲的异常？　哼，娘亲我这么冰雪聪明的大美人，要想瞒住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又怎么可能会发现呀！　怎么样，娘亲厉害吧！　你呀，要是不想以后也被被人糊弄，就乖乖吃饭，多看书，多思考，多学习，乖乖地长大。等默儿你长大了，一定会变得和娘亲一样冰雪聪明的！”　凌冰遗书里的语气，与她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有很大的差别。可多细细去品，又会觉得她本应该就是个这样鲜活、伶俐的女子。　如果不是所遇非人，如果不是情托错处，她又怎么会蹉跎了一世青春年华，冷冷清清地守着女儿退居到陶然居里呀！　凌冰的字里行间，虽然表面上看，她是在洋洋得意地自夸，可在小默儿看来，这全都是母亲的一片苦心呀！　母亲一定是猜想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知道自己产生了放弃生命的念头，才会用这样的话语诱着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默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娘亲，以后等你长大了，等你学成了一身本领之后，要替娘亲去走遍大江南北，替娘亲去感受各地方的风土民情，去领略外面世界的缤纷多彩，去过一种娘亲渴望而不可及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默儿，你可不许失言哟，这是娘亲未能实现的梦想，你可都得好好地替娘亲完成，不要让娘亲留下遗憾呀！　到时候，娘亲的宝贝默儿定能像天空中翱翔的苍鹰一样，自由地在无尽的苍穹之中展翅飞翔，不负自己的韶华和青春！”　看到这儿，北岚默的眼泪又嘀嗒嘀嗒地落了下来，她看着手中有些朦胧的字迹，不停地低声喃喃道：“骗子！骗子！”　当初，北岚默在母亲跟前许下诺言的时候，明明想的是要带着母亲一起离开北岚府，一起在瑞泽大陆上无拘无束地生活——想听潮声的时候，就去海边踏浪逐沙；想骑白马的时候，就去草原策马奔腾……　原来，早在那么就以前，母亲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呀！　想到这儿，北岚默的眼中闪烁出愤愤的凶光，心里瞬间被浓烈的恨意填满了。　“耿芙，是你吗？一开始就是你对娘亲下的手，是吗？”北岚默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一想到这大半年来，母亲日日咳嗽，夜夜难眠的情景，北岚默胸中的恨意就肿胀得没有发泄的途径。　伴随着北岚默的恨意，她左手手腕上的紫黑色镯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北岚默看到了母亲遗书上的最后一段话，怔住了。她的怒气就像是原本关在一个快要涨破的气球里，就在临近爆破的前一刻，突然漏气了，就这么消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