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江春水这句话刚说完, 沈令燃就重重地踩了一下刹车。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剧组的酒店门口。
沈令燃熄灭了车灯，坐在驾驶位上长舒一口气，突然就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她的脑子终于变得清醒了。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江春水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以为自己刚才自作聪明的一番话, 惹他生气了, 于是连忙解释道：“老板, 我就是随便说的, 其实我对您没有那么多非分之想。”
沈令燃怕她又缩回去，连忙对她说：“你应该有。”
江春水：“……啊？”
沈令燃认真而严肃地说：“你应该对我有非分之想。”
江春水：？？？
他语重心长地开诚布公, 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只是想包养你, 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
一个亿, 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算是对于沈令燃这种身价的男人来说，也是一个有些心疼的数字。
但凡对这个行业有些深入了解的人，看到一个亿的巨款, 肯定都不敢收——这哪儿是要包养的意思, 哪个老总包养小情人需要花这么多钱？
可惜，她并不是那种眼光毒辣的老麻雀。她知道这个圈子里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但是并不知道这些里的市场行情, 所以才闹出来了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还好她的脑子有时候也会转对方向, 所以通过沈令燃对待喻惊蛰的态度，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某些不正常的苗头, 这才壮着胆子去试着询问他。
结果, 这一问就把她吓了一跳。
江春水听了他的话之后, 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您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令燃见她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于是，把心里堆了好久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江春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并不是想包养你，懂么？”
江春水陷入了沉思。
沈令燃继续说：“我从来都没有对起锐旗下的任何一个艺人有过这种想法，你这样想我，不觉得过分么？”
这段时间来，沈令燃的心上一直都压着这一块大石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是一个正直到了有些古板的性格，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风评，这么多年永远都是洁身自好零绯闻，和其他娱乐公司的老总完全是天壤之别。
如果别人误会了他，也就算了，他可以不在意某几个人的看法。
但是，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他了，江春水也不能这样想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事情。
男人清冷低沉的声线，在昂贵的保时捷车厢里回响。
江春水侧眸看着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突然觉得曾经的那些想法，瞬间都被他这几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好像那个消极而悲哀的世界观，被一束阳光彻底打碎，残渣经过重重过滤之后，重新组装，拼接成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一个与她彻底地颠覆了她曾经一切的认知。
“老板，我好像听明白了，”江春水怔怔地说，“您让我好好思考一下，然后我再去找您说。”
她怕沈令燃不给她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等对方说出答复，直接就一边说着“谢谢老板送我回酒店老板再见！”，一边飞速溜下了车，一路小跑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春水洗漱完毕之后，自己猫在被窝里思考了一个钟头，一直都在思考沈令燃的话。
如果沈令燃是个普通人，江春水肯定就直接按照他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了。
但沈令燃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出手就塞给了自己一个亿，这种男人，怎么能以常理来分析呢？！——江春水是这样想的。
她总觉得，沈令燃的话其实另有玄机，但她左思右想，就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很多年之后，江春水终于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沈太太，那时的她再回忆起现在发生的事情时，才知道不是自己的智商有问题，而是沈令燃的话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奥秘和玄机，所以，她才参不透。
但是现在，她还不是货真价实的沈太太，所以她绞尽脑汁地去想沈令燃话里的深层含义。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于是，她决定开启场外求助功能的副本。
江春水记得喻霜降曾经跟她说过，在剧组时晚上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她的房间里找她。
自从简嘉丽被雪藏了之后，胡月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没什么别的区别，所以，江春水在剧组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熟人，就只剩下了喻霜降。
虽然沈令燃三令五申地跟她强调过，喻霜降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江春水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霜姐人这么好，总带她吃好吃的，而且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她，做事光明磊落，人美心善还那么有钱，人气高还是零绯闻。
最重要的是，她打游戏也特别溜，经常在片场休息时带她双排吃鸡，就算她躺鸡扯后腿也不会骂她，反倒还手把手教她怎么压枪，怎么看都和“不正经”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但是，别的先不提，“零绯闻”这个设定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江春水抱着枕头走到喻霜降的房间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人软绵绵的求饶声。
音色她很熟悉，肯定是喻霜降没错，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喻霜降居然这样对别人说话。
喻霜降年少成名，十八岁摘得影后桂冠，从此一路平步青云，再加上家世背景不俗、长相出众、性格张扬、人气高得离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际级别的知名演员。这么多的头衔摞在她的头上，她也能面不改色地、高傲地扬着头，站在这个圈子里最顶尖的位置。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让喻霜降这样求饶啊。
江春水十分担心，想去叫酒店的服务员开门，但是她刚要转身，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于是，她将枕头扔到走廊的窗台上，撸起袖子，准备去跟喻霜降房间里面的那个恶人徒手搏斗一番。
结果，刚一推开门，江春水的傻眼了。
那个把喻霜降按在衣柜上强吻的男人，她是认识的。
虽然……那个男人并不认识她。
不，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少年来得更为贴切。
他有一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面孔，乌色的星眸炯炯有神，高鼻薄唇，皮肤白得近乎反光，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简直就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秋、秋醒……”江春水扬起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去，反倒被这张脸吓傻了，她怔怔地望着喻霜降，问道，“霜姐，这还用我叫安保吗？”
秋醒，现如今国内当红的一线小生，起锐旗下年纪最小、但却是人气最高的男艺人。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粉丝无数，在日韩地区和欧美地区也有很多粉丝。
因为女友粉数量庞大，造成了许多不太正能量的社会影响。
后来，他和思华的人气小花旦曲意临官宣了恋情，洗掉了大批不理智的女友粉，这才让粉群环境稳定了下来。要不然，这样疯魔化地发展下去，在国内这样严苛的监管背景之下，估计早晚会被上面封杀。
正因为曲意临的存在，江春水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这到底是秋醒脚踩两只船，还是喻霜降第三者插足？
怎么想，好像这事情都怪怪的。
“小江，你把门关上，”喻霜降靠在衣柜上，稳住了自己，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才继续说，“你别想太多，我和他没什么的，先别声张。”
秋醒听到这句“没什么”，突然就红了眼睛。
他攥着喻霜降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沉声质问她：“你和我没什么？”而后，又抬起手指着江春水，继续问道，“那你和她有什么？”
江春水关上了门，张嘴就说：“霜姐和我是好朋友呀，”她看着喻霜降被他逼得不敢抬头的模样，以为对方被欺负了，于是威胁着说，“我告诉你，我很能打的，你要是欺负霜姐，我对你不客气！”
秋醒侧眸斜睨了她一眼，没理她，反倒是放开了喻霜降，然后对她说：“喻霜降，这就是你的新欢？”
喻霜降：“是。”
秋醒：“那我杀了她，你会回来么？”
江春水：……
江春水内心疯狂吐槽：大兄弟你在说啥你知道吗？你这是犯法啊大兄弟！
而喻霜降似乎已经对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有了免疫，她毫不在意地说：“小秋，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对你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
她叹了口气，然后从拉杆箱里翻出一大堆水果糖，塞到了秋醒的手里，并对他说：“乖，吃个糖冷静一下，明儿你还要陪小曲来剧组，你演技那么好，装情侣装得像点儿，别被媒体发现破绽。”
这一瞬间，秋醒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他现在的样子，和他的公众形象截然不同，镜头下那种小王子般的矜贵清傲，在他身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偏执和不甘。
十七岁的少年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被圈进在一个没有门的死胡同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就在江春水以为，他要和喻霜降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却老老实实地揣着糖走了。
他负气而走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江春水关门的时候，还是不免一阵后怕。
因为，他刚才指着她的鼻子，说要“杀了她”的时候，眼睛里那几缕红血丝都在叫嚣着杀戮，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枪崩了她的脑门。
“霜姐，这真的是秋醒吗？”江春水一脸懵圈，“他本人的性格和公众形象差别好大啊，吓死我了嘤嘤嘤。”
喻霜降的胸前起伏不定，似乎也有些不安。
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顺便还给江春水顺了顺毛：“小江不怕哈，还有我呢，他就是看着吓人，像个会吃人的狼，其实本质就是个小狗崽子，不怕不怕喔~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江春水听到她这样问，才把刚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去外面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喻霜降：“其实是关于老板的事情，我有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和他从小就是朋友么？那你能帮我分析分析么？”
喻霜降一听，有点茫然：“分析什么啊？你不是没和他谈恋爱么？”
她本来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在谈恋爱，但是自从那天喻惊蛰一语戳破之后，江春水也没有反驳，她还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对沈令燃这么上心。
喻霜降无法理解：“你总想着他干什么嘛？我比他差吗？我家也和他家一样有钱啊，而且我还不会逼你生小孩，哇我跟你说个事儿，沈令燃他爹特别重男轻女，你要是嫁给了他，第一胎生不出儿子，肯定让你生第二胎，第二胎还不是儿子，肯定还让你继续生，像老母猪一样，没完没了地生。”
“不不不霜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春水连忙摆手，然后解释道，“我不是和他谈恋爱，也不会和他结婚，所以老母猪的命运怎么轮都轮不到我。”
喻霜降：“那你让我分析啥啊？”
“是这样的，”江春水抱着枕头坐在她的床上，开始坦白，“半个月之前，他堵在我家门口，给了我一个亿。”
喻霜降：？？？
江春水看到她的表情之后，如同找到了知音，然后对她说：“对，我当时也很懵，后来一想，我估计他应该是要包养我。但是我努力了好久，他都不肯睡我，他给我的钱我也不敢花。”
喻霜降：“包养你……？”
江春水：“霜姐，对不起，我也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实话讲，如果为了得到那一个亿，失去了喻霜降这个朋友，才是江春水最痛心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但是，让江春水诧异的是，喻霜降的重点根本不在于“包养”这件事，而是在乎“一个亿”这个数字。
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抱住了江春水，委屈兮兮地说：“对不起小江，我没有阿燃那么有钱，我只能拿得出五千万嘤嘤嘤嘤嘤。”
江春水：……
喻霜降：“我不敢再奢望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了，我们就好好做朋友吧，呜呜呜呜呜。”
江春水：………………………………………………
喻霜降一直都懂得知难而退。一个亿这样的巨款，除了霸总技能点满的沈令燃和喻惊蛰之外，怎么还会有人拿得出来？！
她突然觉得，曾经挖沈令燃墙角这件事，自己做得多么失败。
跟沈令燃一比，她也太穷了，根本就挖不到嘛！
一想到这里，喻霜降就觉得生活太凄惨了，于是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边滚边哭。
“霜姐，你冷静一下，你的重点好像错了，”江春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说，“我今天是来求你帮忙的。”
江春水对她的想法并不了解。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她一直都觉得，喻霜降在跟她开玩笑而已。
而转变了角色定位的喻霜降，在江春水的安慰下，迅速擦掉了眼泪，然后认真地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江春水把刚才沈令燃在车上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差地跟喻霜降叙述了一遍。
喻霜降故作深沉地思考了很久，直到江春水都急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她才拍了拍江春水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阿燃可能是想和你谈恋爱。”
江春水：“……啊？”
喻霜降说：“你知道思华的老总吧，他花在小情人身上的钱，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了，但是他的小情人多得都能组成一个偶像女团出道了。”
江春水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关于真相的雏形，现在只差了最后的一点确认。
于是，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霜姐，老板以前有女朋友么？”
喻霜降：“女朋友？不存在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阿燃这个人，闷骚得要死，根本就和‘恋爱’这种事八字不合，所以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
“原来是这样……”江春水想了想，然后连忙道谢，“谢谢你啊霜姐，我差不多想明白了。”
她觉得，她应该是想明白了。
江春水念着心里的那个想法，然后就往门外走。
“小江！”喻霜降叫住了她，“我和小秋的事情拜托你保密哦，虽然是营业情侣，但是还要顾及曲意临的面子嘛。”
一听到这句话，江春水也有些好奇，反问道：“那这么说，‘秋衣CP’都是假的？”
曲意临和秋醒是在一档现象级户外真人秀里炒起来的热门CP，这两个人，CP感很强。
一个清冷，一个活泼；一个内敛，一个话痨；一个年少成名，一个家世显赫。
再加上两个人都有着漫画般精致的神仙级美颜，少年英俊帅气，少女娇俏可人，所以，在这个“颜值就是正义”的娱乐背景下，瞬间就一炮而红。
江春水看综艺的时候，就非常萌这对CP。男女CP比男男CP的营销大胆多了，江春水每天都吃糖吃到齁。冷不丁知道这对CP是假的，她真的有点失望。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事情都是真真假假假假假假假假假掺在一起。
江春水应下了喻霜降的拜托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她午休时又去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她没进门之前，关延还特意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茫然地回了个感谢的手势，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更奇怪的是，今天沈令燃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那里，反倒是堵在门口等她。
她刚一推开门，就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种独特且禁欲感十足的冷松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让江春水有点迷糊。
沈令燃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在了办公室的门上，弯着腰看她，鼻尖之间的距离近的离谱，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了似的。
面对如此热情的沈令燃，江春水有点懵，她小声说：“老板……您今天对我还……挺热情的？”
他满怀期待地问她：“想好了么？”
江春水点头：“想好了想好了。”
沈令燃微微眯了眯眼睛，精致的桃花眸有水光闪过，不似曾经那样冰封般的寒冷，反而漾着水一样的温柔。
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然后对她说：“那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