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雨落（上）
素有万水之源之称的青阳镇，是万兽府内的第一重镇，每年万兽府产出的海量物资有七成是经由青阳镇运往帝国各地的，每一天都有大量的船只往来其间，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由此进出万兽府，所以青阳镇的繁华程度甚至还在一些郡城之上。
这一日，有一只小舟逆流而上。
小舟靠岸后，下来一老一少，老的在前，少的在后。老的一身淡绿色祭祀袍，虽拄着一根磨得铮亮的柳木拐杖，可是身体却挺直得如一棵青松，虽然满脸褶皱一脸的老态，但一头松散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微微荡起显得那样的生机勃勃。少的面容冷俊一身华贵的佣兵皮甲，背背长弓，斜挎箭囊，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尽显温良恭顺，可是年轻人微扬的下额，以及偶一四顾目中闪现的寒光，无不彰显其傲岸不群。
在被拓宽了好些的卡尔扎河之上，小舟实在是太普通，但自小舟上下来的人却绝不普通。可是在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陌生人或去或离的青阳镇人眼中，再不普通也变得普通起来。所以看似不普通的一老一少弃舟登岸后，在青阳镇人们那略带惊异的眼光里，波澜不惊地穿过了繁闹脏乱的街巷，一路翻山越岭，蜿蜒前行，直奔万兽府而去。
万兽府内的中心大教堂里，埃利斯与万兽府教区主教帕奎斯相对而坐。
已经明显发福了的帕奎斯主教一脸的疲惫，斜靠在椅子里，一只绑着绷带的手臂挂在胸前。
埃利斯一边非常无奈地看着帕奎斯主教，一边听着帕奎斯汇总着昨夜光明教会的伤亡和损失。
埃利斯怎么也想不明白，帕奎斯昨夜明明一直都躲在教堂的密室里，手臂上的伤从何而来呢？
更让埃利斯想不明白的是，万兽府教区的武力竟会如此的孱弱，难道光明教会每年下拨的开拓经费以及万兽府内教众的捐赠都进了帕奎斯的收藏室？
一想到万兽府教区的护教骑士们，埃利斯就一阵的头疼，一挥手打断了帕奎斯主教那吐不尽的苦水。
问道：“昨夜那个八阶死灵法师查到了吗？”
帕奎斯一怔，缓缓地回答道：“应该是黑汀斯吧？”
埃利斯以手支额，拇指用力地按揉着太阳穴，说：“主教大人一夜辛苦，还是快些休息吧。”
二十年前，西南五省修炼界围剿死灵法师的时候，埃利斯正在帝国西北与冰雪女神教的教众拼杀，所以未逢其会，一直被埃利斯引为平生憾事。
这一次光明教会围剿死灵法师，光明教会征召了数量庞大的护教骑士以及战斗祭祀来到斯图格尔莫，作为斯图格尔莫行省的护教骑士团团长，埃利斯自是责无旁贷，一马当先地来到死灵法师活动频繁的万兽府。
可是到了万兽府，埃利斯就觉察到事情并不是想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死灵法师经二十余年的潜藏隐忍已成了气候，但埃利斯仍抱着必胜的信心，在主的荣光面前，一切邪恶终将会被净化。
但最近几天埃利斯发觉自己错了，自己不仅错误地估计了死灵法师的力量，更错误地估计了光明教会那些掌权人对这次围剿战役的定位。埃利斯想象中的大队精锐护教骑士以及战斗祭祀并没有如约进入万兽府，而自己的那些下属也被打散分化开赴去了不同的区域，而今的万兽府内光明教会的高端战力只有自己。
直到昨夜，埃利斯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进，仅凭自己来时带的那几个随从以及万兽府内那些修为低微纪律松散的护教卫队万万不是死灵法师的敌手。退，自己必定要担负起不战而降的罪责。
而今的自己竟成为了光明教会的弃子！
可是主的荣光不容亵渎，骑士的荣誉不容玷污。
透过半掩的房门，看着天际翻滚涌动几欲滴雨的层云，埃利斯目光依然无比的坚定坚毅。
——既然黑汀斯选择了回归，那黑汀斯就黑汀斯吧！
万兽府东面的青山之上，一处废弃的庄园里，整个上午黑汀斯都在给霍亚讲解魔法方面的知识。
或许是基于霍亚昨夜自柳林巷出来后便开始低落的情绪，这是自霍亚成为一名魔学徒后，黑汀斯第一次主动教导霍亚。
黑汀斯是一名好老师，他一生曾教导出十二名七阶以上的弟子，而且其弟子的职业并不仅仅局限于魔法师。
霍亚是一名好学生，一直以来霍亚就对攫取力量有着无比的饥渴。
今天黑汀斯主要给霍亚讲解了魔法师关于精神力运用的分类，重点讲述了元素法师及召唤法师的区别。黑汀斯对于召唤魔法以及元素魔法都有很深的造诣，所以对这两种魔法都有独到的见解。让初入魔法世界的霍亚清晰地了解这两种法师的本质区别。
元素魔法及召唤魔法虽然都是以自身魔力为引，以精神力控制来施展的，魔力和精神力对于两种这魔法师都非常重要，但是元素法师更注重魔力的积累，而召唤法师则侧重的是精神力。从元素法师和召唤法师的晋阶标准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元素法师的晋阶是以魔法师自身魔力的增长可以支撑高级魔法的施放为界限，而召唤法师的进阶则是以魔法师的精神力控制召唤物的数量增加为标准的。
确定修炼方向对于一名魔法师至关重要，甚至直接影响魔法师将来能取得怎样的成就。这也是为什么每一个魔法师在测试天赋时既要测试魔法元素的亲和力，又要测试精神力的强弱。
霍亚知道黑汀斯给他讲这些的目的，让霍亚区分这两种魔法师的区别，让霍亚及早确定自己的修炼方向，便于以后少走弯路。
霍亚沉吟了良久，问道：“那要到怎样才能选择适合自己的魔法道路呢？”
黑汀斯赞许地笑道：“有的时候是人的天赋让人做出选择，例如一个人的火系魔法元素亲和力非常的高，那他成为火系魔法师的成功率就非常的高。”
“但修炼的道路并不是仅仅由天赋决定的，还有兴趣，甚至还有命运和际遇。”黑汀斯说完神色黯然下来，如果不是少年时不遭大难，黑汀斯也不会选择死灵法师这个职业。
“那不能两种一起修炼吗？”霍亚问道。
黑汀斯答道：“可以。但是我还没听说有谁能双修晋升至九阶。”
“九阶真的那么强吗？黑汀斯爷爷就不曾于九阶强者交过手而不败吗？”
“修炼者的等级的划分是历无数年传承下来的，并已经得到充分的验证，早已证明了它的合理性。我对战九阶也只能保持不败，想胜是不可能的。况且修炼和战斗是两回事。”
“黑汀斯爷爷，刚才你说修炼者的职业选择和际遇有关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一生的际遇都不同，比如门罗家族的大剑师桑尼，少年时如果不是遇到索亚赠予星空剑诀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星空剑诀就是桑尼的际遇。际遇包括修炼者的家世、师门以及对修炼有着特殊意思的物品。”
听到此处，霍亚一时愣住，仔细的回味。
自从在女神峰上获得七星朱果后，自己就确定了驯兽师的发展方向，七星朱果肯定就是自己的际遇了。自离开万兽领后，所接触的对自己的修炼有着重大意义的两个人——黑汀斯、查韦斯都是同修两种职业，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也是自己的际遇。黑汀斯还说过职业的选择还得建立在兴趣之上，自己还是比较喜欢斗气，而且纵横决何尝不是自己的际遇。
想到此处，霍亚豁然开朗。能够修炼对于自己已是天大的福缘，能否成为九阶那还离自己很远，再说黑汀斯说了修炼和战斗是两回事。双职业毕竟在修为低下时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虽说双职业从前没有人能够突破到九阶，但以后的事又谁能说得准呢！
想明白了的霍亚，准备告诉黑汀斯自己打算主修召唤法师。既然黑汀斯给他讲了这些，那一定会对霍亚的修炼给予指导。
可是霍亚却发现黑汀斯已不在屋内，忙外出寻去。
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黑汀斯正在与人交谈，霍亚知道黑汀斯等的人到了。霍亚并没有凑上前去，只在远处静静等候着。
天空阴云密布，林间树影婆娑，远处的霍亚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那人树丛中黑袍罩身的身影。
或是感知到霍亚的到来，或是二人的交谈已经结束，那人仿佛向霍亚这方向望了一眼后，便如一条蛇般滑进了树林深处。
霍亚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虽没有看到那人的面容，但霍亚感觉那人的身形不似一个男子。
就在霍亚发愣的片刻，黑汀斯来到霍亚身前。微笑着问：“想明白了？”
霍亚“嗯！”的一声，并深深地点了点头。
黑汀斯亦点了一下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昏暗阴沉的天空，又问道：“我有件要紧的事去做，此去会非常的危险，你可愿跟着我？”
霍亚再次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黑汀斯笑了笑，拍了一下霍亚的肩头后，转身向山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