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 44 章
安希和小珞把他们几个的钱包手表手机一一发还给他们。
岑昼的手机最好认, 背面两个血一样的字母很有个性。
安希和韩子骁的手机一模一样，安希把手机翻过来比两个曼陀罗, 韩子骁对她微笑了一下，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拿走了。
沈约看见, 怔了怔。
两只手机背面的曼陀罗一样，只是颜色互补。
是手工画的，而且画得很不熟练也不专业，有的地方颜料堆得多一点，有的少一点，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约抬起头, 看见韩子骁正在眯眼看着他, 眼神中带着示威。
那两个男生这时才刚刚出来, 程洲的脸虽然是青的, 好歹还能扶着范凯。
范凯的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完全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出来就蹲在地上。
小珞安慰他：“吐吧, 难受的话，只要吐出来了就好了。”
“他在上面的时候就已经吐过了，”程洲的表情比范凯还痛苦, 问小珞要过背包, 拿出水壶来漱口, “吐的东西飞到我嘴里了。”
小珞：“……”
安希心想：韩子骁不让他们坐得太近, 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程洲拖着范凯, 不敢看韩子骁，问看起来好说话得多的沈约：“沈教授，他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好。”沈约直接放了他们一马。
韩子骁居然没说话，煞神大人大概是玩够了。
两个男生如蒙大赦，一溜烟就消失了，就连刚才还站不起来的范凯走得都挺快。
夜场时间短，眼看就快到闭园的时间。
岑昼舒展了一下肩膀，躲过安希的视线，无声地对韩子骁说：“你们两个这次好像不分胜负？”
韩子骁对他挑挑眉。
想赢，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要用火箭炮对轰。
韩子骁忽然摘下手套，在安希面前轻轻揉了揉眉心。
安希立刻看到了，悄悄问韩子骁：“你不舒服啊？”
韩子骁什么也没说，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点痛苦。
安希心想：还死不承认。
让你逞强，非要坐那种可怕的东西，在天上乱飞，现在难受了吧？
安希左右找找，发现一张空着的长椅，把他拉过去坐下，问：“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韩子骁抬起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安希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可怜，像怀里抱着的毛绒二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帮他顺了顺眉心，悄悄问：“领口太紧吗？要不要松开一点？”
韩子骁点了点头，却不动。
安希自动自觉地帮他解开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又问：“要不要喝水？”
韩子骁又稍微点头。
“好，你等等。”安希把怀里的大狗塞给岑昼，嗖地一下，跑去给他买水了。
岑昼眼睁睁看着韩子骁为了压沈约一头，瞬间变身成一朵娇花。
岑昼十分无语，对韩子骁做了一个“卑鄙”的口型。
全程围观的沈约也说不出话来。
韩子骁只不过稍微皱了皱眉，安希就像一只小陀螺一样，迅速地围着他滴溜溜转起来。
很明显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
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安希火速冲回来了，递给韩子骁一瓶矿泉水，居然还先帮他拧开了瓶盖。
韩子骁喝了一口，眯眼看向沈约，眼神里胜利的意味不言自明。
沈约长出了一口气：“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课。”
对安希笑笑，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忽然停下来，头也没回，补了一句：“今天还挺有意思的，下次再约。”向身后挥挥手。
还约？
还没完没了了？
安希的一个头顿时变成两个大。
约一次少活十年，再来一次，命都没了。
韩子骁的嘴角上扬，什么都没说。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好像也打算走。
安希望着韩子骁的表情，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沈约刚刚说那几句话时，根本就没有回头，韩子骁却笑了。
喜悦从心底一点一点地慢慢升起来。
“韩子骁，你能听见了？”
安希不可置信。难道最近拼命往他身上灌的瑞气终于开始起作用了，把他的耳朵治好了吗？
韩子骁又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安希惊喜地看着他，看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眸子安宁沉静，里面倒映着小小的安希。
然而丝丝缕缕的不安却如同有形的实体，从一点点起渐渐扩大，再扩大，变成满塞的一团。
安希刚刚兴奋起来的心一片冰凉，伸手攥住他的胳膊。
“韩子骁，你该不会是……”
韩子骁安静地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安希咬了咬嘴唇。
“韩子骁，你说一句话。”
韩子骁依然沉默着。
他从刚才起，就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他能听到了，却说不出来了。
安希呆呆地看着他。
眼泪不听话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一片模糊中，只能看清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
韩子骁伸出手，用拇指抹掉她脸上滚落的大滴大滴的眼泪。
他终于开口了，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说的是：“你哭什么？”
安希忽然发现，当你非常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用心去感受他的感受时，你也能读懂他在说什么。
即使听不见。
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安希的心好像被人扯着，难受得要命。
安希把胳膊绕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把他拉低，用嘴唇去贴他的嘴唇。
韩子骁稍微退后，离开了一点。
他又说了两个字：“手机。”
他还惦记着安希的宝贝手机。
安希哭着笑了笑，把手里攥着的手机松开，让它掉落在石铺的地面上。
手机弹了一下，不知道去哪了。
安希没有管它，重新搂住韩子骁的脖子。
韩子骁只怔了一瞬，就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
周围是闭园时涌向出口的人流，安希什么都听不到，和他一起进入了一个奇异的静寂的世界。
他的亲吻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挟裹着，引导着，控制着。
安希仿佛觉得自己是一只摆上祭坛的小兽，被他温柔而决绝地切割着，四分五裂。
两个人分开时，周围的人已经不多了。
安希把头埋进他的大衣里，用翻开的衣领遮住脸。
等到真的没人时，安希才好意思钻出来，问：“小珞和岑昼呢？”
韩子骁无声地说：“走了。”
园区的保安正向这边走，大概是要赶人了。
“我们也走吧？”安希问。
韩子骁拉了安希一下，让她等等，弯腰捡起她的手机。
手机屏这次碎得无比凄惨，彻底成了渣，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
韩子骁把她可怜的手机收进大衣口袋里，才伸手搂住安希，抱着她一起往外走。
韩子骁的车就停在停车场，岑昼正百无聊赖地等在上面。
“我看你们两个亲个没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让你的那个朋友自己坐地铁回去了。”
安希的脸上发烧。
“子骁，你又哑了？”岑昼也发现了。
韩子骁用手机敲了字，转过来给岑昼看。
岑昼感慨：“现在有手机倒是很方便，你上次哑了的时候，只能写字给我看。”
随手就着韩子骁的手，也在手机上写了点什么。
韩子骁看了一眼，又写了一句话。
岑昼看完，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安希一把抓住韩子骁的胳膊，探头去看，刚好看到韩子骁正在迅速删除手机上的字——
“她又在同情我。”
安希凶巴巴：“你们俩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
韩子骁眯眼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揉揉她的头。
第二天早饭的餐桌上，安希立刻发现，他的问题比哑了还要严重。
以前，韩子骁万年不变地和安希吃一模一样的东西，今天，他面前除了和安希的一样的早餐外，还多了一钵米糊。
安希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其他任何东西，只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米糊，一勺又一勺地吃着。
他吞咽得很艰难。
应该不止是不能说话了，他的整个咽喉都好像出了问题。
可是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一派云淡风轻，好像无事发生。
安希有点吃不下。
“韩子骁，你的那碗粥是什么？好像很好吃，我要尝尝。”
韩子骁无奈，只好盛了一勺，越过桌面递过来。
安希趴在桌面上，探身过去就着他的勺子吞掉。
好像是婴儿吃的标准的糊糊，没任何味道。
“好吃。”安希拍板，“以后我也吃这个了。”
韩子骁不动，望着安希。
安希也看着韩子骁，眼睛里全都是固执和倔强。
韩子骁没办法，也帮她盛了一碗。
安希一口一口地吞着米糊，下定决心，在治好他之前，每天就陪着他吃这个。
韩子骁在手机上敲了点字，手机中，他清润的声音传来。
“安希，你不用这样。”
今天一早，韩子骁的手机上就多了一个新的app。
它能把韩子骁敲上去的话读出来，听起来虽然是个很简单的语音功能，但是特别的是，它读出来的声音是韩子骁自己的。
一点都不像机械的语音，甚至连语调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有时候冷冰冰，有时候懒洋洋，全是韩子骁惯常的口气。
就好像手机里住着一个韩子骁。
他整个咽部好像都出了问题，大概是不能用人工喉。这app一看就是Dvesa研究院的杰作，帮他度身定制的。
可见韩子骁对自己又会变哑这件事，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岑昼看看安希，又看看韩子骁，咬了一大口烧麦。
“子骁，我也在精神上非常支持你，不过先说好了，仅限精神上。你那个糊糊太可怕了。”
送安希去奶茶店的路上，韩子骁一直在看安希。
安希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恍惚，不像平时欢蹦乱跳的样子。
韩子骁拿出手机，用app跟安希说话。
“安希，你知道么？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希望，第二天能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