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 27 章
红云沉默地看着元凤, 内心不好说风起云涌，但也是复杂难言。
元凤所说, 他又如何不知？
天道哪里有什么好意！
真正的好意，应当是让道祖收下七个门人，每个门人分一道鸿蒙紫气, 如此一来承担那些没有拿到鸿蒙紫气之人怒火的就成了七个人, 分散压力不说，“道祖门人”这个身份也能让大佬们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动手之前总是要有些顾忌，是能减少争端的办法。
偏偏没有这么做, 偏偏最后有一缕鸿蒙紫气不在道祖门下, 天道到底图什么？
想制约道祖？
——真有制约的心思也不可能让六个圣人皆出于道祖门下，意思意思有个两三个不是很好？
想按着“一线生机”的精神给三千大能最后的希望？
——那完全可以在道祖收下六个有蒲团的幸运儿之后让三千大能在紫霄宫中再比一场，让道祖收优胜者入门, 对道祖来说收六个人还是七个人完全没有区别, 也完全不耽误给三千大能所谓的一线生机嘛！
偏偏！
偏偏天道的安排就是拿着最后一缕鸿蒙紫气的人就是不能入道祖的门，偏偏这件事还完全没有收下鸿蒙紫气自己闷声发大财的空间，甚至更过分一点……鸿蒙紫气一开始是谁都没看上, 是用那个可笑至极的“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的方式确定的红云, 明明白白告诉了三千大能，红云和你们之间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这不就是勾引大家去追杀红云么？
而没有道祖庇护的红云要用什么手段才能在三千大能的追杀之下保自己周全？
真的, 也就是红云运气好一脑门撞进了天道给孔宣凰凰兄妹开的口子之内, 误打误撞得了天道的庇护, 不然红云现在毫无疑问，尸骨已寒。
“也不只是我。”红云露出了个挺绝望的笑，“事实上谁拿到了这道鸿蒙紫气，都是这个结果。”
元凤好奇：“你知道还拿？”
“道友。”红云幽幽一笑，红着眼道，“换了你，难道你不拿？”
不可能的。
天道是阳谋。
——哪怕你明知这最后一道鸿蒙紫气很有可能就是天道抛出来吸引三千大能注意力，让大家有一个目标去追杀，而不会去威胁明显是硬骨头的道祖弟子，你也知道拿了之后就是三千听道客眼前再明显不过的靶子，拿了就是九死一生，你更清楚没有道祖教导，成圣的路会比正经道祖弟子难上千万倍不止，你都是要拿的。
因为拿了还有成圣的可能，不拿就真的一点希望没有了。
只要你心里有半点贪念，对于面前这带着毒的糖果，你是吞也得吞，不吞也得吞。
这才是天道啊。
看着红云那“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的样子，元凤不由失笑：“你可能误会了。”
红云：？？？
元凤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个绝美的笑容：“换了我，我不拿。”
红云愣了愣，又苦笑：“道友无贪无嗔，已然戒绝七情六欲，自是贫道比不了的。”
“不是。”元凤失笑，“我有七情六欲，也会贪心什么时候天道放我出不死火山，我有我的儿女，天道若对他们不公，我也会心生嗔念，我更想要个公平，我若被镇不死火山，祖龙那边日子也不能好过……惭愧得很，我实在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欲无求。”
这年头也没有人能做到无欲无求——正经修寂灭道的接引准提被道祖赐鸿蒙紫气时也没有说“反正一切都是空的，我拿着鸿蒙紫气又有什么用处，所以我不要了”啊，何况元凤本身就无意于寂灭一道？
“那道友为何……”
“拿鸿蒙紫气，不过是为了成圣。”元凤道，“你们觉得道祖成圣，众生跪拜，法力无边；你们见道祖紫霄宫讲道，功德无量，心生向往。而这时候道祖拿出六道鸿蒙紫气告诉你们这样可以成圣，你们便对鸿蒙紫气趋之若鹜，谁都想成圣，可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圣人？”
红云一时间倒是被元凤问住了。
道祖倒是叨逼叨过一段，说什么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但其实现在想想，这句话也等于啥都没说嘛→_→
这句话从语法上看应当是用来描述圣人的，而不是给圣人下一个定义，而事实上不管你是不是圣人，你都可以无为，无执，去甚，去奢，去泰，那圣人的特点是什么？意义何在？圣人和做到了无为无执的大罗金仙有什么区别？
元凤好笑：“你们连圣人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想成圣并且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抢鸿蒙紫气？万一结果证明那是坨【哔】呢？”
红云：“……”
元凤无奈摇头，啧啧有声：“所以你们这群在盘古父神过世之后长成的仙人……是有点缺心眼啊。”
红云囧了一张脸，竟觉无法反驳。
而紫霄宫中，孔宣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鸿钧，觉着自家亲妈这么诋毁圣人和鸿蒙紫气道祖肯定要生气了，却发现鸿钧嘴角含笑，颇开心的样子。
孔宣看不懂了。
但道祖没有对孔宣多做解释的意思，孔宣也不敢打扰道祖，只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玄光镜上。
镜中，元凤果然是个生了孩子之后母性爆棚的大可爱，看红云人如其名地红了一张脸，心情更好了，慢悠悠地道：“罢了罢了，我与你讲几件事？”
红云现在就是完全被这只大鸟玩弄于股掌之间，自然不会拒绝。
然后元凤一开口就是一道雷：“道祖鸿钧来自混沌，和盘古父神平辈，应该算三千魔神之一，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道祖一个出身来历且同样到了此界的，还有一位大能，是魔祖罗睺。”
“！”
元凤也不管红云的表情，继续放第二道雷：“当年西方灵脉被毁，其实不是因为龙凤大劫，而是道祖和魔祖在西方大战，争夺此间天地道统，但流传出来的消息是龙凤所毁……原因是若让此间生灵知道是他们二人毁了灵脉，打输了的魔祖倒还罢了，这对打赢了的道祖来说，对他树立威望不利，所以你们占卜得到的消息是我和祖龙毁的西方灵脉。”
“！！”
第三道雷：“龙凤麒麟三族大战确实罪孽良多，光是这份罪孽便足够我与祖龙以死谢罪，事实上，我和祖龙之所以没事，便是因为我们代道祖担了这个毁坏灵脉之名，道祖在天道面前保了我与祖龙性命，只囚不杀，这也算一个交易。”
“！！！”
总结陈词：“但话说回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背了这个名，因果终究是在道祖和魔祖身上的，你知道为了这份因果，道祖和魔祖分别承担了什么吗？”
红云小可怜已经被说懵逼了，只能条件反射地问：“什么？”
“魔祖被囚在了紫霄宫中，大概是永世不得出了，当然，除去道统之争，道祖和魔祖私交不错，这份囚禁是什么样的囚禁……”元凤幽幽一笑，“你意会就好。”
——那肯定是罚不到哪里去的，至少不可能和元凤似的脚踝上还扣着个锁链，没准这会儿的道祖和魔祖正在后院里拉着俩童子搓麻将呢。
但是话说回来，道祖回护了魔祖，肯定自己身上也是要有一些因果的。
红云木然地问：“所以道祖承担了什么……”
元凤的声音还是那能勾来百鸟朝贺的优雅清灵，但就内容而言，红云老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祖成圣了。”
她眨巴眨巴那一双明媚无比，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仿佛在问红云，你觉得成圣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了这个故事，你还愿意成圣吗？
红云不敢想，更无法去答。
“这便是我不拿鸿蒙紫气的原因了。”元凤轻声道，“道祖收入门下的弟子，不管受不受宠，至少有一个弟子之名，哪怕成圣不是一件好事，也有道祖多多少少会护着他们，日子总是不会太难过，可你呢？你成圣与不成圣，有人护着你么？”
红云脸都白了。
看着面前那只即便被囚禁却依然流光溢彩的大鸟，红云忍不住又给元凤跪了：“如今我该何去何从，还请道友教我。”
“我唯一能教你的。”元凤慵懒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红云看错，那流光溢彩的眼眸中还闪过一丝狡黠，“等。”
“等？”
“等。”元凤沉声道，“等过一段日子，等道祖的门人们都成圣了，到那时候，成圣是好是坏，你自己就能有个判断，也能选择到底要不要顺着他们的路子成圣。”
而他们成圣之前，红云觉得自己是不敢离开不死火山了。
这边是红云被元凤愉快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另一边，听了亲妈这么一通叨逼叨，孔宣再白着脸看向道祖，小声道：“师祖……”
“你母亲说的。”鸿钧倒没有孔宣小少年这样容易情绪波动，只浅浅啜了口茶，“事实部分都没错，并且你母亲很聪明。”
他确实是天外魔神。
他也确实让元凤和祖龙顶了他毁坏灵脉的罪过，并因此保了元凤和祖龙性命。
而道魔大战之后，罗睺确实被囚禁在了紫霄宫中，而他得了第一道鸿蒙紫气成圣。
孔小宣咬咬牙，还是有点不明白，想着通天待他的种种好，哪怕是为了通天也得问出口来：“那……师祖，成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