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
(2)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意。
黎月恒说, 她要下楼和肖落把话讲清楚。那时候席星其实没有立刻跟下去。
等少女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阳台的玻璃门没关, 呼啸的寒风刮进来, 将少年的额发吹乱, 遮住眉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黎月恒会说些什么，席星其实可以猜到。
就像当年陆语枝那件事一样。
至少在这方面, 黎月恒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倔强又固执，友情她可以说断就断, 亲情也一样可以。
但这并不说明她狠心。
甚至恰恰相反。
黎月恒之所以处理得这么果断，是因为她知道如果继续拖下去，自己说不准就会心软。
而她不想这样。
外面风越来越大，带着冬日夜晚刺骨的凉意, 争先恐后顺着衣服的空隙往身体里钻，可少年的面色却未改分毫。
“哗啦, 哗啦——”
书桌就在门旁, 桌上摆着一本充满少女心的浅紫色手账本，这会儿被风吹得一页页翻动着。
席星走过去, 把玻璃门关上。
喧嚣的风立刻停歇。
翻动的书也停了下来，最后展露在少年眼前的, 是满满一页的娟秀字迹。
上面没有其他内容, 仅仅只是用普通的水彩笔, 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重复的名字而已。
但那是他的名字。
席星身体微僵，顿了片刻。他走过去，伸手拿起这本本子，没有随意乱翻，垂下眸，静静地注视着这一页。
他一直都知道黎月恒有写日记的习惯，也看见过很多次，不过从来没问过她里面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占据了多少的笔墨和纸张。
他想，她应该有提起过自己。
比如说抱怨他又不让她买奶茶，或者吐槽他太冷太闷，总之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
却没想到——
这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每个字眼，都认真又温柔。
那些不敢轻易吐露的少女心事，在这一刻昭然若揭，一切都变得明朗而清晰起来。
全部呈现在他眼前。
席星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某一天的情景——
那是个安静的午后，阳光明艳，他让她好好做卷子，她却偷懒了，趴在桌上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等他进来的时候，又手忙脚乱地把本子藏起来。
每一个细节都生动无比，连少女通红的耳尖他都印象深刻。
忽然地，他现在很想看见她。
一分钟也不想等。
席星出门前刚好碰到黎母来客厅拿东西，问他这么晚干嘛去，他随意寻了个借口，黎母也没多想，只叮嘱他们早点回来。
-
“谈个恋爱？”
没想到席星会问这个问题，黎月恒明显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懵了一下，下意识道：“现在吗？和谁？”
少年顿了顿，黑眸微微眯起，压低了嗓音，语调很沉，听上去有些危险的意味：“你想和谁？”
“……”
废话那当然是你啊。
这话黎月恒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还在纠结要怎么回答，又听见一声很淡的叹息。
“我不是说现在。”
他们此刻的距离很近，差不多是以一个壁咚的姿势，只不过少年没有伸出双臂将她困住，黎月恒要躲开随时都可以，可她没有动。
身高的原因，黎月恒需要仰起头看他，缓缓眨了眨眼：“席球球，你什么意思？”
“回答我，”席星也看着她，“你想吗？”
“想……的吧。”如果对象是你的话。
夜色沉静，昏暗的房间只他们两个人，气氛有点暧昧。黎月恒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告白，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席星：“没干嘛。”
心跳刚有了平缓的趋势——
少年倏地抬起胳膊，微凉的掌心覆上她的脸颊，指腹从她的皮肤上蹭过。
动作有些过分的亲密。
“因为有些事，我想确认一下。”
少年低下头，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睫毛很长，密密的覆盖下来，半遮住漆黑瞳仁。
像是沉寂在月色中的海水，有浪花拍打在她心尖。
黎月恒愣了一秒，心跳又重新变得剧烈，噗通噗通。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贴着滚烫的火炉，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红晕弥漫了整张脸。
“你确认就确认，摸我脸干什么？”
“不可以吗。”席星不仅没把手收回去，反而变本加厉，捏了捏。
换做是平常，黎月恒肯定要炸毛。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乖巧老实的任他蹂.躏，一点反抗也没有。
“唔……”
这一声，听上去像是默认的允许。
黎月恒是真的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总觉得今晚的席星有点儿奇奇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一样，具体又说不上来。
说的话也都……仿佛在意有所指。
“你现在确认好了？”她问。
“嗯。”少年点了点头，将手撤回来，嘴角向上弯了一下，露出少见的笑意。
对上他的眼神，黎月恒基本懂了。毕竟是认识那么多年的默契，某些事情不必刻意说明，彼此都心照不宣。
既然席星说不是现在，那就再等等吧。
况且因为肖落的原因，她现在心情挺复杂，还有些没缓过来，确实也没这个闲情逸致。
-
气温越来越低，春节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家里要置办年货，但大人们又没空，就把这差事交到了黎月恒和席星头上，让他们自己看着买。
上林佳苑地段很好，小区附近就有个大商场，他们在超市溜达了一圈，空手进去，出来时推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车。
让司机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黎月恒没急着回家，而是打算再逛逛商场。
席星也就陪着她。
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早就已经买好了，这会儿黎月恒也没去逛那些服装品牌的专柜，而是在一楼的珠宝柜台前左瞧瞧右看看。
黎月恒对包包鞋子没多大兴趣，但是格外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钻石饰品。
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亮晶晶的，多漂亮啊。
少女趴在一个玻璃柜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头也不转地拽了拽席星的袖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好不好看？”
席星低头瞥了眼：“我之前不是送过你一条吗。”似乎想到什么，他低低啧了声，不太爽的样子，“而且你一次都没戴过。”
“……”
黎月恒狡辩：“这两个款式明明不一样，而且我也是在家试戴过的好吗！”
知道她喜欢这些玩意儿，席星往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也都是些首饰什么的，但黎月恒一般不会戴在身上出门。
一是因为学校不让，二是因为太高调。
她只想放在家里收藏而已。
席星没跟她争，从柜台里收回视线，语气平淡：“你喜欢就买，问我做什么。”
黎月恒鼓了鼓腮帮，没说话。
气氛正僵持着，导购员的声音很适时的响起：“这位美女真有眼光，这款手链是由国际知名设计师k先生亲自设计的，还是情侣款，款式简约，但又别出心裁，很适合你们二位的气质呢。”
话音刚落。
席星转身回来，还是那张没什么波澜的面瘫脸，淡定道：“买吧。”
“……”
“你不是喜欢吗，要不然两条都买了吧。”
黎月恒：“……”
您现在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掩饰。
导购员将手链拿出来，给他们试了一下。黎月恒越看越满意，干脆利落付了款，席星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走吧，回家了。”
温热的触感，沿着指尖一路往上蔓延。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们好像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但又比从前更加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