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回
按照祖制,宫里妃嫔怀孕八个月才可以准许家中女眷入宫探望。
不过得宠总是有所特权的。
翌日下了早朝, 魏祈便吩咐孙鲁亲自到忠勇侯府去接人, 孙鲁到了地方, 见烟阳秦家的夫人也在, 又想起之前曾听闻秦欣和自小在烟阳长大,就自作主张也将宋氏请进了宫。
秦欣和许久未见宋氏, 果真高兴的不得了, 重重的赏了孙鲁和随行太监。
“奴才谢娘娘恩赏,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和两位夫人团聚了,还得回去给皇上复命。”孙鲁说着要走, 却站在那里不动, 只笑眯眯道, “皇上一直惦记娘娘, 就怕娘娘又伤心, 知道娘娘展颜, 定能再赏奴才一份。”
秦欣和想了想, 叫羌活上前, “你送孙总管回去, 顺便替本宫和皇上谢恩。”
孙鲁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跟着羌活离了姣仪馆。
没了闲杂人等,宋氏才不那么拘谨, 她拉过秦欣和的手坐到塌上, 两眼含泪道, “一眨眼我们欣和居然长大了这么多,快让伯母好好看看。”
王氏每月都能入宫一趟,宋氏却难得一见,秦欣和也顾不上亲娘,只和宋氏腻歪,“伯母怎么来京了?什么时候来的?”
“二月初就到了,是侯爷之前来信到烟阳,说不日将去往北疆,战事难料,归期不定,铮儿那边也忙于户部的大事小情,不能常回府里,怕你娘自己会胡思乱想,这才请我来陪陪。”
“原来是这样,那大伯母可见过长公主了?”
“见过了,长公主殿下虽身份尊贵,但很是平易近人,原我还犯愁的……”
秦欣和知道她犯愁什么,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嘉兴自小受先帝和太后的宠爱,性子难免骄纵一些,可她对三哥绝对是真心,便是爱屋及乌,也会对大伯母很好很孝顺的,至于其他,有我跟三哥在,大伯母不必犯愁。”
“是,早我就说,你们兄妹俩将来准有出息,却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出息,瞧我一个既无诰命又无夫职的民妇,不仅能进宫,连那掌管内廷的孙总管也敬一声大夫人。”
宋氏出身豪门,虽只是个庶女,但也算见过大世面的,秦欣和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受宠若惊。
王氏在旁笑道,“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铮儿就给你挣个诰命回来了。”
“别说,他挣的我还真不稀罕。”宋氏转过头来对秦欣和抱怨道,“你大伯父是愈发坏了,只要我说他两句,他就把你三哥拎出来说事,什么你三哥能有今天全是他教的好,你大哥二哥没科举入士全都赖我惯坏了,简直是无理取闹。”
其实,秦欣和觉得大伯父说的有道理,秦竟秦宁是比不上秦铮智慧超群,可头脑相较一般人还是很聪明的,只要下苦功夫学,做个举人老爷不成问题,不过当着大伯母的面,她肯定不能说这话,“人各有志,大哥二哥的心思从来也不在科举上,何苦强求。”
“可不是,你也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这不……”宋氏忽然顿住,话锋一转问她道,“紫菀那丫头现在怎样了?”
秦欣和笑道,“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多扫兴呀。”
宋氏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她在宅院里学的手段拎出来能吊打萧虞初十个来回,可在小辈面前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这也是头一次,秦欣和见到她的另一面,“怎么不提!这背信弃义的东西!想到我就窝火,要不是看她爷爷她爹给秦家种了那么多年地,我哪会买一个干瘦丫头回府,弟妹可记得紫菀刚进府那会什么样?”
“约莫是七岁,大头小身子,干巴瘦的。”
“正是这样!若我不将她带回府里,没几日的功夫她就要饿死,在不就是让人牙子买去,当猪狗似的养大了再卖到窑/子里。”
宋氏气的手发抖,说话也有些上下不接,“可她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日子,不说锦衣玉食,那么是干净又体面,从没让她冻着过饿着过,针教她拿,字教她认,算盘也教她拨,她倒好,做出这种事来,可见是个没半点良心的,这种人断断不能容,不然必有后患。”
“大伯母的意思我明白。”秦欣和握着宋氏的手,悄悄扫了一眼看上去并不是很赞成的侯夫人,笑着道,“我已经长大了,能妥善处理这些琐事,你不要挂心,在宫里踏踏实实住几日,权当走亲戚了,自自在在的。”
难得的团聚让秦欣和暂时忘却了烦恼,开开心心的带着妯娌俩在宫里四处逛,那些妃嫔知道她肚子金贵,远远见到她二话不说就避开了,偌大的御花园成了秦欣和自己的后花园,别提多舒坦,晚膳时不仅没吐,还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又坐在一块打马吊,玩到深夜才散,还不觉腻,翌日早起接着玩,一连三日,除了吃饭睡觉逛花园,手几乎没离开过马吊牌,要点灯熬油的到子时三刻方才罢休。
主要,宋氏瘾头大,她还有一套理论,“有孕的时候打马吊最好不过了,孩子生出来那叫一个聪明,我怀铮儿那会就天天这么打。”
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胎教,秦欣和认同宋氏的理论,主要,她也很想玩。
而王氏心疼女儿在宫里的日子枯燥无趣,很愿意充当牌架。
至于牌桌上的第四个人,那就更不会扫兴了。
“嘉兴,庄家,轮到你了,别磨磨蹭蹭的。”
嘉兴压根就不会打马吊,坐在这里是为了陪未来婆母,纯粹的赶鸭子上架,两天下来银子已经输了不少,可学费还没交完,怎么打怎么输,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别,别催,容我看一看。”
秦欣和低头吃了一口甜枣羹,笑着对羌活道,“你快帮长公主参谋参谋,让她赶紧出一张。”
羌活走上前来,伸手一指,嘉兴顿时醍醐灌顶,“对啊,打这个就好了!”
不等嘉兴这张牌扔出来,她的贴身侍女匆匆走到跟前,先向秦欣和行了一礼,随即转过头附在嘉兴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嘉兴面露难色。
秦欣和见状问道,“怎么,可是太后娘娘传话了。”
“啊?是,是这样,母后说你有孕在身,不许我在这待太晚,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长公主府。”
宋氏便放下牌,慈眉善目的笑道,“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万万不能辜负,既如此长公主早些回去吧。”
嘉兴真是很听未来婆母的话,即便很不情愿,还是跟着随从们出宫去了,没她这个富到流油的牌搭子,打起牌来也确实没什么意思,闲聊家常到亥时也就散了。
秦欣和躺在床上,觉得嘉兴刚刚的反应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连着熬了三个晚上,她实在没了精力,被睡意死死缠住,很快就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羌活的动静,“奴婢给皇上请安。”
“你们主子呢?”
“主子乏了,才睡下。”
“哼,原来她还知道乏,晚膳吃的什么?”
“粉蒸排骨,小煎饺,鸭汤梗米粥,还用了半碗红枣羹。”
没过多久,魏祈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秦欣和能感觉到他站在自己床边,还是因为他掀起帷帐时那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秦欣和有心同他说句话,可昏昏沉沉的实在睁不开眼睛。
不过疑惑的问题这会倒是想通了。
嘉兴并不是被母后叫走的,而是她皇兄。
魏祈不乐意让她们成天到晚打马吊,可牌局上的人,他就只能命令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