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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所谓欺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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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子, 谭江月先是好生地沐浴了一番, 浑身的疲惫都随着水汽消散一空。

而后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萍姑给她擦头发, 谭江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得入了神。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样坐在穆浔的宅子里, 萍姑给她梳着头发, 只是镜子里的姑娘眼神黯淡,脸颊也较现在消瘦,整个人如纸一般苍白脆弱。如今的她脸颊白皙分润, 双眼明媚有神, 显然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只是,日子不会再这样平稳了, 今日的刺杀便是一个讯号。

“咦。”身后的萍姑突然轻咦一声,凑近了铜镜,“姑娘你朝这边看。”

谭江月疑惑看她一眼,还是照做。

“对, 再往上一点。”是一个斜上方的方向,萍姑一边点着镜子,一边奇道, “姑娘, 我觉得这样看的时候,竟和那个春江公子有几分像。”

两人瞳距都有些近, 看人时给人以专注之感, 气质在纯稚与妩媚之间摇摆, 往斜上方看时,那种特别的气质尤为明显。

“……”谭江月收回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真?”

萍姑笑道,“而且我见了春江公子也觉得喜爱,这许是缘分。”大概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萍姑又摆摆手,“姑娘你瞧我,又胡乱说话了。”

“无事。”谭江月轻轻摇头,“我见了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笃笃——”有童子来敲门,而后在门外说,“姑娘,郎君找你。”

谭江月猜到穆浔要找她,将外衣穿好便出了门,现在已经入了夜,只是众人都道她是穆浔的女儿,因而无人质疑两人夜间会面之事。

穆浔的房间亮着暖黄的灯,谭江月进去时,他正以火漆信,也不抬头,“月儿稍等,待我把这封信封好了。”

说起来谭江月近段时日已经有好多回看见他在写信或是读信了,大抵正与什么人保持着联络。他并不避着她,只是也没有将他的事情告知于她的意思。

“浔叔叔先忙。”谭江月在桌边坐下了。空气中是一缕淡淡的茶香,清新优雅,桌上还放着一幅展开的画,上头是一名雪衣少年端坐弹琴的身影,他的身后,大片大片的落叶缓缓落下。

是春江。

谭江月微讶,还是没有问出口。

直到穆浔封好信走过来,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谭江月,笑道,“暖暖手。月儿的手一进秋冬就开始泛凉。”

谭江月依言捧好,热气袅袅蒸上她眉眼。

“认出来了?”穆浔坐在谭江月对面,点了点画卷,“是春江。”

“嗯。”谭江月犹豫了下,问,“浔叔叔当真这般喜爱他?”

穆浔笑了笑,“那还有假?春江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喜爱他,也喜爱他的琴音。月儿,他的琴音里有你爹爹的味道。”

谭江月怔住,先前隐约的感觉得到了穆浔的证实,春江的琴音当真有几分像爹爹。穆浔若不说,她几乎以为是她的错觉,毕竟上一次听爹爹弹琴,她只有五岁。

“月儿,你爹虽以状元之才而闻名,其实他的琴艺也半点不差,你应当也知道的。”穆浔边说边摩挲着茶杯,垂着眸子,“且他的风格很难学,承流平日里只有笑与不笑两种神情,我没见他怒,也没见他哭,但他的琴会怒会哭,很快便能让人体会到他的心情。而春江,茗芳阁首次露面,听众无不听懂了他想说的话,哪怕他在台上一句也没有说。”

谭江月回想她第一次见到春江的时候,确实也是如此,她的心弦为之牵动,随他的意境高低起伏。待进了他的房间,那曲《春江花月夜》更是像极了爹爹所奏。

有时候,谭江月会觉得,她无法拒绝春江,一定有一个理由是他有几分像爹爹。

穆浔抬眼,好似含着深意一般看着她,“月儿若是觉得哪里令你疑惑,便去问他。那孩子虽倔,你问起他来,他总是要答的。”

谭江月只觉得穆浔在把那个隐隐困扰着她的谜团往她面前递,让她快一些直视它。

“好。”她点了头。

穆浔弯唇笑了,“不过月儿要答应我,哪怕春江靠得太近,也不要推开他。若是……问出来什么,也千万要冷静以待,莫……”穆浔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有些凝了,“伤到了别人。”

“……”谭江月稍稍沉默,而后说,“浔叔叔,你话里也有话。若是想说什么,直说便好。”

穆浔只是摇头,“不该由我来说。”

而后很快换了个话题,“今日所见所闻大致和我说一下,我看看有哪里反常。”

这是大事,谭江月很快抛却疑问,身子也坐直了些,“浔叔叔,今日我和年年去逛了集市,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也许是因为我们警惕心不够。”

“这倒不是。侍卫们也都说路上并没有人悄悄尾随你们。”

谭江月捧着茶杯想了会儿,而后说,“我们今天看见祖父了。”

穆浔凝眸。

“他跑出来了,四处问路,然后年年和春江将他送了回去。”

穆浔皱眉,心里暗道不好。

江祖父在江宅里好好的,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出来,江宅里确实会有那个人的眼线,但从来没有害过江祖父的性命。这一回,江祖父应是被放出来作饵的。

那人可能得到了什么消息,认为江年已经在京城了,便用江祖父将他钓出来。巧的是,送江祖父回家的人,有一个是真的江年,还有一个假的江年。

所以才会想要在茶楼将这两个江年一网打尽。

穆浔往椅背上一靠,闭眸一副思索模样。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谭江月也不出声打扰他。

“这些天先不要出门了,春江也留在我们这里。”穆浔说,“以免再遭人刺杀。”

那天的刺客没有留下任何标识和线索,背后之人谨慎地厉害,两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明的这一方显然不能再轻举妄动。

穆浔仍在思考。

他猜测着那个人的身份,行事大胆又小心,显然是个人物,并且敢于和穆家三郎对着干,也不知是因为足够自信胆大,还是势力已经强横到不惧穆家。

谭江月见他想得入神,悄无声息地行了一礼,而后出门去了。

回房,她吹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断回想着穆浔的话,想挖掘出他话里的深意。

他频频提及春江,这个深意显然与春江有关。

他还鼓励她直接去问春江。

问什么?

问春江,为何会给她带来这样的熟悉感?

谭江月正想翻身,忽闻窗外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小心,但她今天有些紧绷,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入她的耳。

她悄悄起身,立在窗棂后头。

只听一个压低了的少年嗓音说,“你怎么在这儿?”

细听,竟是春江。

他正与人说话,意味着窗外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谭江月正这么想,便听另一道声音响起,“适可而止。”是年年,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生硬。

“我来找我姐姐,不行?”

谭江月没想到,春江不在她面前的时候,语气竟然这样慢悠悠的满是嘲讽。

“……不行。”穆渊说,“你们长大了,不可以这样。”

春江轻哼一声,几乎能想象出他挑着唇角的模样,“你和姐姐睡过了吧?现在却来说我,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穆渊一言不发,还是拦着他,“她可以和你说话,可以关心你,可以给你的掌心呼气。但是,晚上不可以一起睡。”

这两个少年不在她面前的时候,说话都这么露骨吗?

谭江月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有些听不下去了。

“你这样拦我,不怕我拆穿你?在你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江年笑笑,“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拦我呢?我不过是想要悄悄看她一眼。看了她,我好睡觉。”

穆渊还是坚持,“若你进去是为了揭穿我,我这就让开。”

倒是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江年觉得没劲,看了看黑漆漆的屋里,心里念了道姐姐,还是回去了。

穆渊仍旧守在谭江月房门外,立得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是可以这样在屋外候着她的,日后,她怕是看也不愿看他一眼了。

“年年?”

这一声年年,喊得穆渊浑身一僵,他就快要把这个称呼物归原主,因此听了这声称呼,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自然,他抿了抿唇,眼里的神色藏在黑暗里。

谭江月干脆推开窗,对着他笑,“年年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要进来?”

穆渊张了张口,而后垂眸道,“不用了,姐姐。”

“那你站在我屋子外头做什么?难道不是想要进来吗?”

她一推开窗,屋子里暖融融的香气便拂面而来,是很熟悉的香气,很多个日夜伴随他如梦的甜香。

穆渊的感官都呼唤着他进去,但理智不允许。

他的身份暴露大概就在这几日了,他不希望谭江月想起曾经算是冒犯的夜晚。既然如此,今晚他不能进去。

穆渊静静看着她,“姐姐,我在想一个问题,想得睡不着,便来问你。”

月色黯淡,他不用藏起眼里的眷恋与无奈,“姐姐,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你还会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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