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楼飞星悄无声息地走近, 在钢琴附近盘腿而坐，抬头仰望笼罩在水银般的月华下的江孤云，想要只道他的全部, 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都想知道, 过去的，未来的，同样想要了解。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江孤云会弹钢琴, 也不知道江孤云竟然和他一样为孤独所苦, 他身上肯定还有很多他同样不知道的一面。
楼飞星目不转睛地望着江孤云，每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的时候, 又总会发现他新的一面, 就好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这感觉有趣、新奇又刺激，实在令人上瘾。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剥掉他所有的外衣, 触及他最里面的芯。
一首又一首炫技曲子从江孤云指下淌出, 难度依次从低到高, 身体记忆也在不断的弹奏中复苏。
汗水如雨点般落下，弹奏间隙他余光看向楼飞星, 偷偷关注他的动向, 看着他走到钢琴边坐下，抬头仰望自己,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很好，江孤云蓝眸里掠过一道精光, 他急促喘息着, 整个人越发投入, 演奏酣畅淋漓，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
他微微垂下眼帘，就是这样，一直看着我，只看着我。
这场只为一人而奏的特殊演唱会，最后结束在李斯特的《鬼火》一曲。最后一个音落下，江孤云抬起手，手指不受控制地打颤，他体力消耗过大，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息，腰背也不自觉弯下稍许。
同个时候，热情激烈的掌声响起，楼飞星眼睛亮晶晶的，他越往后看越目瞪口呆，现在更是完全被江孤云折服。
“好厉害啊！”楼飞星清亮的嗓音里满是崇拜，他用力鼓掌到掌心通红，脸颊也激动的布满红晕，弹钢琴的男人实在太帅了！
江孤云低喘两口气，他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恢复之前优雅的可以上教科书的坐姿，对楼飞星露出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他温柔地轻声道：“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
“没有，我本来也没睡。”楼飞星摇摇头，惊叹道，“没想到江先生还会弹琴，好厉害啊。”
江孤云笑笑：“小时候学过几年而已，水平一般，让你见笑了。”
想起楼飞星没穿鞋，他起身几步走到楼飞星跟前，熟门熟路的伸手将人抱起，他抱着楼飞星重新坐回琴凳上，边带着些责备地道：“怎么没穿鞋？脚冷不冷？”
“啊……”楼飞星低头瞅瞅自己光着的脚丫，他活动了下脚趾，不好意思道，“不小心给忘了，冷倒是不冷。”
楼飞星还被江孤云抱着坐在他怀里，他先前都被江孤云抱习惯了，并不觉得难受，甚至还颇为喜欢这样温暖有力的怀抱，但思及江孤云额角的汗迹，他还是挣了下，指指琴凳上空余的位置，“我坐旁边就好。”
终于再次抱到渴望的楼飞星，江孤云感到自己的饥渴总算缓解了些许，久旱逢甘霖，舒服的他几乎要喟叹出声。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闻言不动声色地收紧胳膊，转移话题：“想不想试试弹钢琴？我教你。”
楼飞星眼前一亮，他唰的坐直身体，“想！”
江孤云笑的更好看了，他摸摸楼飞星软软的卷发，“那就这样坐好，我教你。”
楼飞星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诱惑点了点头。
江孤云抱着楼飞星稍稍调整了下位置，他两条胳膊从楼飞星身后探出，轻轻搭在琴键上，下巴枕在楼飞星的肩膀上，说话时的温热吐息都打在了楼飞星的耳朵上，“看好。”
楼飞星耳朵痒的下意识一缩，他清楚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震动，紧接着身前的双手就动了起来，轻快的节奏顿时从指下流出。
楼飞星初时听着便觉得耳熟，再仔细一听，怪不得耳熟，江孤云弹的是家喻户晓的童谣小星星。
旋律活泼纯真，但同时又有种宁静感，宇宙夜空的那种宁静感。
轻快的调子里也蕴藏着演奏者的喜悦，听着就叫人情不自禁笑起来，楼飞星也被这份快乐所感染，江先生现在……很开心啊。
江孤云确实心情很好，他闭上眼微微侧过脸，轻嗅楼飞星发丝间的气味，手指的动作越发轻盈欢快了起来。
他弹的是儿歌版小星星，很快便弹完了整首曲子，一弹完他就立刻收手，重新环住楼飞星的腰，“来，照着弹一遍看看。”
楼飞星：……嗯？
嗯？？？
楼飞星有点懵，江孤云见他没动，困惑地道：“嗯？没记住吗？”
江孤云的语气好像没记住是什么奇怪不合理的事一样，不禁叫楼飞星怀疑起是不是真的自己智商有问题，否则为什么完全没有记住。
江孤云秒懂楼飞星的沉默，他想了想重新弹了一小节，开始一小节、一小节慢慢教楼飞星。
这次楼飞星学的很快，他模仿江孤云的动作弹出一个个音符，惊奇地看着庞大的钢琴在他手下发出声音，而后一个个音节组成一段旋律，最后成为一首曲子。
而这首曲子连同这架价格高昂的钢琴都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楼飞星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弹琴的感觉。
他认认真真弹奏，全心享受音乐，脑袋跟着旋律一点一点，充满爱与喜悦的琴声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他想起从前哄弟弟妹妹们睡觉时唱儿歌的场景，仿佛重新回到温馨的过去，他眉目柔和，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琴声里顿时又添出几许温柔。
楼飞星一心一意看着眼前的琴键，江孤云也像他一样认真地看着他，看他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舞，听他琴声里流露出的丰沛感情。
第一次接触钢琴就能将自己的钢琴投注到音乐之中，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成为老师满意的学生，令他为之骄傲的出色音乐家吧。
完整的弹过几遍后，楼飞星收回手时仍有些意犹未尽，他兴冲冲说道：“会钢琴果然很厉害。”
江孤云看出他对钢琴的喜爱，低笑一声道：“继续？我再教你首新的。”
虽然很喜欢弹琴的感觉，楼飞星还是摇了摇头，“下次吧。”
他暗自懊恼，刚才不小心沉迷了，江孤云抱着他坐了这么久腿不知道得多累，他连忙不顾江孤云的阻止，跳下他的双腿。
怀里骤然变得空空荡荡，周身瞬间变冷，先前的愉快感登时消散一空，江孤云蓝眸暗了暗，薄唇跟着不快地抿起。
楼飞星站稳后看见江孤云松垮凌乱的长发，随口道：“头发乱了，我给你理一下吧。”
江孤云摸了下发尾，系头发的发绳没绑紧，刚刚弹琴的动作又有些激烈，现在便松松垮垮地挂在头发上，不少发丝都滑了下来，确实不太舒服。
“好。”
见江孤云答应，楼飞星走到他身后取下发绳，一手握住他的长发，一手五指插.入顺滑如绸缎的黑发之中，细致又耐心的一点点理顺纠缠在一起的黑发。
楼飞星以前也给妹妹们梳过头，这事他做起来熟练得很，也格外细心，生怕一不小心揪疼了江孤云，五指不时还为江孤云按摩头皮。
柔软的指尖落在头皮上的力度恰到好处，江孤云能清楚感觉到人体体温的淡淡温热，指尖滑过的地方更是带起条条细小的电流，电流窜起的颤栗感带来极度的愉悦，以至于他不由得轻.喘。
楼飞星动作间透出的关心更是叫他愉悦非常，比先前抱着楼飞星时的滋味还要美妙千百倍，楼飞星离开他怀抱产生的那点不快也被安抚了下去，大大缓解了他皮肤上的饥渴。
楼飞星看着手上的长发，好奇心冒了头，想要了解江孤云的念头更是勾的他心痒痒，禁不住道：“江先生为什么会留长发？”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江孤云语气很平淡，“只是我讨厌别人碰我的头，自然也不喜欢理发。经常自己理发又太麻烦，后来就干脆留起了长发。”
任人在脑袋附近动用利器，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别人手下。
但凡理发师有一点点异心，他手中那把剪刀就能轻松捅穿顾客的脖子。
江孤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根深蒂固的多疑又总会幻视理发师将剪刀捅向自己的脖子或是双眼，每次他都要花费极大的克制力，才能忍住反手夺过剪刀送进理发师脖子里的冲动。
每次理发他都身体僵硬，毛骨悚然，神经紧绷到风声鹤唳的程度，几乎忍不住暴起的冲动，时时都要与自己的本能做斗争，一场理发下来总会身心俱疲。
但现在的他身体放松而自然，精神也不紧张，看不出从前的半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倒是楼飞星听完后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放开了江孤云的长发，“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江孤云就强势打断了他：“我讨厌别人，但你不是别人。”
楼飞星微怔，他心跳漏了一拍，忽地有些口干，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下，就见江孤云站起而后转身握住他的手。
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楼飞星小一号的手，江孤云蓝色的双眸深邃又温柔，他凝望着楼飞星，强硬的口吻像在宣告某种真理：“你是不同的、特殊的、也是唯一的。”
“是你的话，”江孤云握住楼飞星的手放在自己发顶，“我不讨厌。”
顿了顿，他又强调道：“一点都不。”
恰恰相反的，江孤云极为喜欢这样的接触。
楼飞星呼吸一窒，下意识躲开江孤云的眼神，但江孤云的话还不断在他脑内回荡。
——特殊的、唯一的，他是不同的，他不是别人。
几个词就将楼飞星的心吊起，他越品越觉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之间都甜丝丝的，甜的他脚趾不安地蜷起，慌张地乱舔自己干燥的唇瓣，脉搏突突的胡乱跳动。
这人总是这样，几句话就搅得自己心慌意乱，偏偏事后他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没事人样，举手投足间都自然的不得了，整个人从容自若的过分。
楼飞星忽然有些生气，他还没理清自己为什么生气，江孤云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拿过他手里的发绳，将自己的长发系了起来。
江孤云扎好头发，再度轻松掌控话语权：“倒是你，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这个事啊……”楼飞星顺着他的话想起将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小说，顿时没力气再纠结先前的事。
楼飞星叹了口气坐到琴凳上，江孤云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楼飞星晃了晃笔直的双腿，他倒没有隐瞒，将自己想要投稿的事全盘托出。
江孤云耐心听着他早已知道的事，简单说完前因楼飞星无奈地耸肩：“但是稿子卡住了，一直写不出满意的稿子，这两天就在为这事熬夜。”
他伸了个懒腰，“欸，也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呢，成稿没出来前还有的熬了。”
江孤云蓝眸闪了闪，楼飞星果然很喜欢写小说，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还是十分的让人不爽。
真想……真想让他再也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