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喵喵喵喵喵？
宋京京搬了一堆彩料和工具到角落画杯子去了, 还不让别人看，说要给他们惊喜。
她忙活的时候，陆怀瑜就在姜书兰的办公桌上, 拿了一支笔在纸上临摹宋京京的卡通鲸鱼签名。
等他确认自己画得足够好看之后, 才拿起工具和彩料往送给宋京京的杯子上画。
干净的白瓷上, 几根简单的蓝色线条就勾画出一种可爱生动的小鲸鱼，姜书兰看完评价道：“简单大方又可爱，不错。”
母子俩正说着话, 张厂长带着人过来了, 跟她商量出一套新花样的事情。
张厂长刚从市里开会回来, 都来不及回办公室等人叫姜书兰过去, 就火急火燎地来找她。因为春节后, 京城要举办一个陶瓷展, 如果能得个什么奖项, 那对于他们厂子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据说, 优秀的作品, 还有机会成为国宴瓷器供应商之一！
所以一向保守的张厂长，这次打算有点突破，准备做一套有特色的精品，拿去京城跟别人竞争一下，搏一搏。
话没说几句，忽然门被啪一下推开，一个少女跳了进来。
“当当当当——看！神奇的杯子来……呃？”宋京京忽然发现办公室里多了几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领导的派头，跟姜女士在谈公事的样子, 她尴尬了, “咳咳, 那什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陆怀瑜也走过去拉着她准备出去：“不好意思张伯伯，我们去外面。”
“诶——等等，”张厂长忙朝他们招手，“你们那两个杯子，拿给我看一下。”
宋京京和陆怀瑜对视一眼，接着愣愣地走回去，把手里被她变成一只英短的杯子递给张厂长。
张厂长先接过宋京京奇形怪状的杯子，现在整个杯子都被宋京京画成了一只超级逼真的灰毛扁脸的猫，杯子的把手就是它的尾巴凸起的地方是它一只耳朵，凹下去的是它微张的小嘴。
虽然跟平时看见的家猫不一样，但怎么看怎么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细节处猫毛根根分明，画出了层次感和立体感。张厂长托在手里，只要遮住杯口位置，就跟托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猫似的。
屋里的所有人都凑过来，啧啧称奇，甚至想上手摸一摸，看手感是不是也毛绒绒的。
张厂长也是看了又看，又感兴趣地伸手摸了摸看起来毛绒绒的猫毛，却是瓷器的手感。
“这是你画的？”
宋京京点头。
张厂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把杯子递给其他人看，又去看陆怀瑜的杯子，“呵，这鲸鱼还能这么画啊？”
明明一点也不写实，但是几根简单的线条，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那是一条鲸鱼，而且还很有童趣。
姜书兰笑道：“这个在国外啊，叫卡通动物。”
“对对，”张厂长以拳击掌，“我知道，是不是有一个什么姓唐的鸭子的？”
“噗嗤……”宋京京没忍住，“是唐老鸭。”
张厂长：“对就是它，姓唐的！”
宋京京又要笑，被陆怀瑜弹了下脑门，他抢先问：“张伯伯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从他暂停了紧急在谈的事情，转而关注起他们的杯子时，陆怀瑜就直觉他对这两幅图有不一般的兴趣。
张厂长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觉得，咱们就用这种‘卡通’，出一套兔子图案的瓷器怎么样？”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大胆了吧？！”
这些年来，他们为了保险起见，都是画的梅兰竹菊和牡丹，还有喷绘一些吉祥字的，从来没敢试其他图案。
众人讨论起来。
“而且，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我们可是去参加全国的竞争！”
“如果画成那只猫那样逼真，就不会小家子气了，肯定惊艳世人啊！”
“咱们厂的工人哪有那水平？”
说着，众人又齐齐看向宋京京，有人问：“这位是？”
姜书兰：“我儿媳妇，宋京京同志。”
张厂长笑容和蔼：“哦，小宋同志啊，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厂子里来工作啊？”
宋京京连忙摆手：“不行，我还要读书。”
“嗐！读什么书啊？”有人哈哈笑道，“你可知道县中学里多少高中毕业生，想进我们厂还进不来呢！”
宋京京还是摇头，姜书兰在一旁笑道：“我这儿媳妇可厉害了，她的画可是上了两期《延州画刊》的大内页，她还有一部连环画在《海军周刊》连载，自由职业，还每个月都赚钱，来咱们厂，咱也给不了更好的待遇啊。”
‘自由职业’这个词，是宋京京给她科普的。
众人越听，眼神就越亮，张厂长更是直接就说出了连环画的名字：“你是《海岛朝霞》的作者？”
“是啊。”
这时候平常人都要谦虚两句，区区拙作什么的，但宋京京不是平常人，她特别自信。
“人物是不是特别好看，故事是不是特别精彩？作者是不是超级有才？”
众人：“……”想夸的话噎在喉咙，有点说不出来了呢。
唯有张厂长，笑容越发亲切：“是，是，特别好！小宋同志啊，你能不能给张伯伯画一只兔子看看，最好是简单、有趣、又大气的。”
明年是兔年。
宋京京拿不定主意，就看了看姜书兰，她的表情有些骄傲，还有些期待。
她又看了看陆怀瑜，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朝她点点头。
宋京京就笑着应下来：“好啊！试试看，我也不知道行不行的。”
张厂长：“没事儿，你先画画看。”
陆怀瑜：“张伯伯，我带京京找现成的瓷器来画，你们如果要开会，商量第二套方案，去会议室会比较好。”
“对对对，”张厂长招呼其他人，“咱们去会议室按照之前的想法讨论另一套方案。”
其他人走后，宋京京就小声问：“你是要我在这里工作吗？”
“不是，你不想在这里工作我怎么会勉强？你既然有这个天分，又有了新的可能，为什么不去尝试？不想你的作品出现在国宴上吗？”
“啊哈？国宴？”
陆怀瑜给宋京京解释了一下，张厂长想要新花样的原因。
宋京京双眸发亮，“想的！但我真的可以吗？”
“试试。”
“好，那就试试！”宋京京点点头：“不过上国宴，那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还得有国家特色啊。”
“对。”姜书兰的办公室里，就有一些瓷器图册，陆怀瑜找出国宴瓷器供货商的图片给宋京京看。
其中景德镇的陶瓷自然是最有名，也最多精品的，多以山水水墨画为主，还有苏州园林，国花牡丹。
“太正经了！”宋京京感叹，“这么些山水画里面蹦进去一只小兔子……”
“所以一定要有生肖特色。”陆怀瑜说完，揉了下她的发顶，就出去给她找瓷器样品了，顺便，把他们的两个杯子再送去烧制。
釉上彩，画完还要再烧制一遍。
宋京京则先在纸上试着画了不同的卡通兔子形象，每一只都力求线条简单又生动，还能出质感。不然别的工人学不会，以后没法批量生产。
等陆怀瑜回来，她已经画了十几种了，形态各异，风格也是十分多变。她拿给陆怀瑜看，“你觉得哪种合适？”
陆怀瑜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指着一只比较写实、线条简单、拟人化程度较低的土黄色兔子，还有一只线条更加简单，只画出雏形的水墨风兔子。
“我猜这两种风格张伯伯他们会比较容易接受，而且其他工人能画得出来，你先试着在瓷器上画画看。”
瓷器表面是有弧度的，跟纸上还不太一样。而且不是只画兔子就好，得有总体的设计。
没想到陆怀瑜还给她找来厂里一些成品，梅兰竹菊松，多是白底蓝花，她居然还在松树下面，发现一只古画风的兔子。
宋京京想了想，就拿起一个碗就开始落笔了。
会议室里，众人集思广益，倒是出了不少点子，毕竟干了十几年了都没创新过，谁心里没有过几个高光的念头啊？
最后，材质订了，新样式也定下来不少方案，就是这图样，总觉得很勉强。
姜书兰也很无奈，“我最擅长的是山水画、园林、花卉，也是人家最擅长的，你们以前不敢让我画，现在人家名气都有了，我们再画，既没特色，也竞争不过啊。”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要背这个锅。
姜书兰：“我现在有个提议，要么就画农作物、粮食，够特别吧？”
有人立即赞同道：“我看行，就画水稻、麦田，也比较符合我们现在的国情，还贴合餐具主题，粒粒皆辛苦，杜绝浪费嘛。”
姜书兰：“还可以在用色上突破，不要老用蓝色釉。”
其他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没有马上回应。但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张厂长一人拍板：“可以，你看今天能不能出几件样品看看效果，我们时间不多了。”
“行。”
时间不等人，众人都领了工作，各自去忙了。
张厂长和姜书兰一起回办公室：“我去看看小宋同志画的如何了。”
一进门，两人脚步都是一顿，姜书兰桌上的一个盘子里，仿佛真的站着一只灰兔子！
“我的天啊！”姜女士不顾形象地扑过去，可等她走近拿起来，换个角度一看，就知道这只是画在平面上的一副画罢了。
张厂长也急步走过来，换着角度看了又看，稀奇得不得了，他真是既惊喜、又失落，惊喜的是瓷器竟然也能变成这样的艺术品，失落的是，这艺术品，没法变成自己厂子的产品。
他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个画功，他厂子里的人绝对没有一个能画出来。除非以后有办法去买到某种可以在瓷器上按模板喷绘的机器。
宋京京见两人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说：“那个我画着玩的，没法批量生产的。”
他们这个会真是开太久了，宋京京画完一批样品，无聊之下就试着画了一副3D视觉的立体画，画这个实在太耗费精力了，她还没有午休，所以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
张厂长可惜地转开视线，但立刻又被形态和画风各异的各种兔子给吸引了。他每一个都拿起来看，每一个都很喜欢，这要不是要去参展的，是买回家的，他真是全部都想要！
“好，好！这就很好了！”张厂长满意极了。
关键是宋京京不单画兔子，每个瓷器上的兔子，结合瓷器的形状，还有不同的背景，虽然简单几笔，但是很有意境。
当然，其中也有很像他们老厂画风的，比如一只抱着一个倒过来的‘福’字的兔子，比如松林下水墨风的兔子。
这种张厂长都没有选，他大胆地选了五只卡通兔子，又喊来他的秘书，“再把刚刚开会的人叫来，看看选哪个？”
姜书兰笑问：“那我的农作物还画不画？”
“画啊，你还想偷懒不成？”张厂长笑容满面。
没多久，厂里的十几个领导都来了，挤在姜书兰的办公室里，传看着宋京京的作品，最后通过投票，土黄色兔子的票数一骑绝尘。
宋京京张张嘴，不由悄悄给了陆怀瑜一个赞，料事如神啊！
定下来之后，其他都去忙了，张厂长则留下来，跟宋京京细谈。
“小宋同志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厂里吗？我可以特招你进来，就做你婆婆的副手，待遇只比她低一点。当然，你表现好的话，跟她平起平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已经抛出自认为最有诚意、最有诱惑力的条件了，但京京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陆怀瑜替她开口：“张伯伯，我媳妇儿画连环画、当艺术家，可比在你的厂子里有前途多了。”
“胡说八道！”张厂长摇头笑道：“你们小年轻啊，真是不懂事，当艺术家哪能糊口？当然是进厂子，捧好铁饭碗才是最明智的！”
这是这年代的人最普遍的认知，连姜书兰也很是不解，但她没直接说出来。
但是知道未来发展的两人，都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铁饭碗的。
宋京京：“我是一定要读书，继续进修的，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不足，还有很多知识没有学到，人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您说对不对，张伯伯？”
张厂长啧了一声，蹙眉：“那你们不打算帮这个忙，还同意画画，又是何意啊？”
陆怀瑜笑笑：“您看这样行不行？京京这个忙呢，肯定要帮到底的，但她不在你们厂子里上班，只收取设计费和教学费如何？”
“啊？”张厂长都摸不着头脑了，“这怎么搞，这我们厂子里也不知道怎么走账啊？”
陆怀瑜：“可以先谈好报酬，你在厂子里给她挂个职，每月以工资的形式发给她，什么时候发完，什么时候给她办离职，行不行？”
张厂长愣了好几秒，而后哭笑不得地指着陆怀瑜：“你呀、你呀，你们呀……太精了！”
他这么说，宋京京就明白，这事儿成了。她和陆怀瑜对视一眼，两人在桌下悄悄击掌。
之后便是谈报酬，陆怀瑜没多要，提出的是姜书兰女士两个月的工资。
张厂长没想到他要这么少，还以为刚刚那个口气，是要狮子大开口呢，他都准备跟他砍价了，现在也不好意思砍了，当即就拍板应下来。
姜书兰觉得太少了，真要说什么，就接到儿子的一个眼神，只好暂且按下不表了。
之后，张厂长便让宋京京带一整套厂里的样品回去，再完善完善设计。
“最好能在两天内做完，然后开始组织工人学习，开始出产品。而且我们还有新制的样式还没出来，之后也需要画。”
张厂长交代完，就兴冲冲地去忙了。
没多久，下班的钟声就响起来了。宋京京这才惊觉，他们竟然在这里耗了一整天。原本是来玩的，结果又给自己揽了一堆工作。
三人坐上回家的车，还带回两箱瓷器，宋京京忽然疑惑，“不对啊，我明明是一条咸鱼，我为什么有这么多工作？”
陆怀瑜轻笑：“所以你要学会当好一个领导者、决策者，让别人给你干活儿。”
“人在哪？”
“马上就会有了，不信你问咱妈。”
“啊？”姜书兰愣了下，“我也不知道啊！”
陆怀瑜：“你不是说你们厂这两年招的学徒工，有几个资质很不错，但没位置升不上去吗？我想他们应该不介意再赚些外快吧？”
宋京京：⊙０⊙！
前阵子离开部队，她还在抱怨，没了小郑和小杨，她就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助手了。没想到陆怀瑜帮她记着？！
姜书兰哭笑不得，“你居然是惦记我们厂子里的人才！太损了！”
回到家里，陆怀瑜就去做饭了，姜书兰拿出彩料在堂屋就画了起来，宋京京已经画了一个下午，完全不想动，就在旁边看着。
陆涛一回来，看到姜书兰就心疼上了，“怎么还要加班？又不给加班费奖金的。”
姜书兰眼也没抬，“别吵我！”
陆涛摸摸鼻子，转头问宋京京：“今天好玩吗？”
“爸，先喝杯茶！”宋京京乖巧地给他倒了茶喝，接着就跟他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连陆怀瑜的算计也说了。
“臭小子，”陆涛听得笑着连连摇头，说的却是：“干得好！就该这么疼媳妇儿。”
宋京京小脸微红，“他也不怕累死我。”
吃过晚饭，宋京京正要回屋，姜书兰把她叫住：“京京呀，你今天那只猫，送给妈吧。”
“诶？”
宋京京怔了怔，正要把杯子拿出来，已经准备去洗碗的陆怀瑜又走了回来，把她的手按回去。
“妈，这是我的，京京已经送给我了。”
姜书兰愣了两秒：“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妈什么时候管过你们要礼物，就这么一次，你还不给？”
陆涛忙安抚她：“别气别气，臭小子你不知道你妈妈不能气啊，赶紧的，给你妈送过来！”
陆怀瑜神情淡淡：“不行，妈你抢儿媳妇给儿子的定情信物，你不脸红吗？”
“噗……”宋京京实在没忍住，陆怀瑜为了护住他的礼物，连‘定情信物’都出来了，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脸皮这么厚？
他才是，怎么不脸红呢？
姜书兰：“切，你妈难得要一样东西，你都不肯给，这样的儿子我要来干啥？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宋京京：⊙０⊙？！！！
这么严重的吗？她本来还在一旁看戏，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陆怀瑜：“哦，我必须提醒您姜女士，从小到大，您已经失去过9次儿子。”这都是第十次说要断绝关系了。
宋京京：“……”原来陆怀瑜被抛弃过这么多次么，好可怜啊……哈哈哈哈对不起，想笑。
姜书兰一噎，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啊——呼吸不过来了，心脏……”
“妈——”宋京京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扑过去，“你没事吧？别气别气，我把杯子给……”
“装的。”陆怀瑜冷静道：“妈，兔子的盘子给你，猫归我，怎么样？”
姜书兰转眼就坐起来了，“成交。”
宋京京：“……”我去，不用问一下我的意见吗？那盘子我想自己留着的啊！
不过姜女士就算是装病的，也挺吓人的，宋京京上辈子就是心脏病发死掉的，她在那一瞬间，忽然又想起那种可怕的感觉了。
陆怀瑜抱了抱她的肩膀，对姜女士说：“妈……以后别装病了，你看京京的脸都白了。”
姜书兰看过去，果然见宋京京的脸色不太好，她这才倍觉心虚，“嗐呀，京京别怕，我经常跟这臭小子这么玩的。”
宋京京白着脸点头，又勉强笑笑：“好的，妈。”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姜书兰愧疚极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陆涛立刻说：“别乱想，不是你的错，只是她不懂你们的游戏。”
“不，”姜书兰严肃起来，“生命确实不该拿来开玩笑，以后我不那么干了。”
“也好。你最近吃了药都好了很多了，也不该咒自己。”
“胡说什么呢？”姜书兰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宋京京回房间放了东西，拿上一份设计图，又等陆怀瑜洗了碗，两人又一起出门了。
原计划是，下午去找刘芬芳给她介绍的那个做珍珠饰品的手艺人，结果在陶瓷厂耽搁了，只好晚上去拜访。
结果陆怀瑜的军装一出现，就给人吓得差点跪了：“哎哟，首长，我我我这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