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恶有恶报

甄明珠这一趟, 走的是十分艰辛。

但是路途艰辛，事情倒是办的顺顺利利，他们出来这么一趟, 除了帮了人，也换了不少好东西, 更重要的是，于清寒拍了很多照片。这个是最最重要的。

他们最重要的还是想弄清楚, 这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几人并不留在村里，一路往回走，没走太远, 窸窸窣窣的，就听到有什么声音，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儿，宿宁一把抽出手上的软剑, 他手腕一贯是带着“镯子”的, 不过这镯子可不是什么装饰。

他看着声音的方向, 很快的, 感觉声音更大了一点, 宿宁高声：“出来。”

几人也停下了脚步，宿宁这般高声一喊，树丛微动，钻出来四个小孩儿。

宿宁挑眉，回头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认出这是的刚才在樵山村的小孩儿, 她问道：“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其中稍微大一点的，差不多六七岁的样子, 他扬着脸蛋儿，鼓足勇气，说：“我们、我们也想卖东西。”

甄明珠含笑问道：“你们想卖什么？”

几个小孩儿赶紧掏兜，掏出来好多个小石子儿：“我们有好多好看的小石头，能换吃的吗？”

几个小孩儿原本也没这么大胆的，但是他们看到大人用木头箱子都换了吃的，心里就小小的期待，既然木头都能换，那石头也能吧？但是他们也晓得，不是所有木头都能换。他们一路看着村里人就换东西，有的人的箱子就能换很多东西，有的人就不能。所以小孩儿也觉得，自己的石头也不一定能换很多东西。

但是也许总有那个是好的？

别看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家伙儿，但是脑子倒是转的挺快的。

这么琢磨着，思来想去的呀，几个小孩儿咬咬牙，瞒着大人偷偷追上来了。

如果不值钱，他们是小朋友也不丢人呀，反正没人知道。

这不，几个小孩儿大胆的追上来了。

几个人走的不慢，几个小家伙儿追的很累，也好在，他们对山里熟悉，抄近路倒是追上了，甄明珠看着他们，说：“你们想要换吃的啊？”

她招招手，说：“来，我看看。”

小孩子们拿了各种各样的小石头过来，都不是寻常的样子，奇形怪状的，各种颜色也有，看来是小孩子们自己攒的特别的小石头。甄明珠低头拿起一个，这是绿松石，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什么做假，纯天然的绿松石，成色质地都很好。

要说天价，那没有，但是绝对称得上是不错的东西了。

甄明珠说：“这是谁的？”

为首的小男孩儿拍拍自己身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说：“这是小喜鹊的。”

小喜鹊看来也就三四岁，但是甄明珠知道，他们都营养不良，不能用现代的标准判断，她看着三四岁，实际应该还是大一点的。她说：“这一块是绿松石，是值钱的。”

小喜鹊眼睛大大的，搓着小手儿，好高兴的：“那、那这个能换点吃的吗？”

甄明珠说：“这个能换很多吃的。”

小喜鹊更高兴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我家也有吃的了。”

甄明珠对她没什么影响，樵山村好多人家都跟他换了东西，或多或少罢了。她对小喜鹊没有印象，那她就应该没来换过东西。

“我在看看其他的。”

除了这块绿松石，甄明珠还在其中看到一块琥珀，她抬头：“这个也是值钱的。”

甄明珠也不坑小孩子，又把其中几个看起来不错的捡出来，她说：“你们行啊，这几样都可以的，我想大人都未必有你们这个值钱。”

几个小孩子眼睛都亮了。

为首的小孩儿小嘴儿抿的紧紧的，说：“我们喜欢的。”

他们农村小娃娃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除了帮家里干活儿，少有的玩乐时光，也不过就是一起满山跑，捡点特别的小石头，当做珍宝。

大人都觉得不当回事儿，但是却不知，有时候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甄明珠：“我车上只有两袋米了，不过换给你们，再就是一些其他的，如果你们想现在换。我可以把剩下这些都换给你们，差价补给你们银子。如果你们就想要吃粮食，也可以这次先不换，我过个把月还会来。”

“我们要换。”几个小孩儿倒是挺急切的。

个把月哦，那可是好久好久的，如果他们走了再也不来了呢。

几个小孩儿可不敢相信别的大人会给他们换。而他们这里，一年半载都不再来一个货郎。就眼前这位，还是灵芝姑姑找来的呢。

而且大人都说，他们换东西特别实在。

小孩儿不懂那么多，但是愿意换的。

他们不晓得长远的事儿，反正就想现在换了钱。

甄明珠：“那这样好了，牛叔，等一下你帮他们把东西搬过去挨个送回家？”好在他们还没走远。

牛叔：“行。”

甄明珠看着车上的东西，把米搬了下来，随即还有其他的东西，她看着几个小孩儿，一人分了一根火腿肠，说：“吃吧。”

别看面包啊火腿肠啊，相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美味，但是最后倒是没怎么换出去，谁让……这些东西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是十分不合适的呢。

好吃归好吃，但是这东西不实际啊。

所以还别说，这些剩的最多。

几个小孩儿局促不肯要，甄明珠：“行啦。你们都拿着吧，赶紧吃点东西，然后往回走吧。不吃饱了没劲儿怎么拿东西？这边还是面包，你们自己拿。”

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随即慎重点头。

甄明珠看着这些小孩儿，觉得心都软了不少。

如若说看到大人过的艰难，她还可以的，但是看到小孩儿，心里总是觉得酸涩。

几个小孩儿刚才都吃过小面包了，一个小面包并不大，可是足够大家尝出美味，眼看甄明珠让他们多吃点，吃饱了，一个个都有点不敢下手。

甄明珠：“赶紧的，我们还要赶路呢。”

几个小孩儿终于动手，这个叫面包的点心，好香好软哦。

小喜鹊说：“翠花姐姐他们都不肯来，如果知道我们吃的这么好，一定会后悔的。”

为首的男娃叫虎头，虎头摇头，说：“咱们回去别多说。”

几个小孩儿不懂，虎头偷偷瞄了甄明珠一眼，小声：“要是人人都知道这个，都学着我们这样，想要吃人家的东西，人家吃亏恐怕以后就不来了。”

小喜鹊赶紧说：“虎头哥哥，我们少吃点。”

虎头：“吃都吃了，多和少都是吃了。吃饱吧。”

甄明珠听到这话，笑了出来，她看着小男孩儿，说：“你这小家伙儿心思不少啊。”

小虎头有点不好意思，嗫嚅嘴角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甄明珠失笑，说：“我也没有旁的意思，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觉得，你这孩子灵透，有着聪明劲儿，就算是不正八经儿的读书，你也该稍微稍微认点字儿，多学点东西，对你自己以后有好处的。”

虎头一愣，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人说说过他聪明。

甄明珠：“你学了字之后就会发现其实自己是多了好多条路的。”

虎头挠头，说：“可、可以吗？

甄明珠：“怎么不可以？不是要考出个什么，就是多个机会。”

小虎头听到这里，重重点头。

甄明珠：“行了，赶紧吃吧。我这边水不多了，就不给你们了，你们等会儿回家喝水吧。”

“好。”

几个小孩儿都纷纷点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四个人就干掉了一大包小面包，又吃掉了火腿肠。甄明珠看他们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样儿，笑着说：“这是没吃饱啊。”

“饱了饱了。”

甄明珠看向牛叔，牛叔说：“大黑跟我走，二黑留下。”

甄明珠点头。

几人很快分道扬镳，甄明珠他们就地休整。

宿宁：“累不累？要不你在车上靠一会儿？”

甄明珠摇头：“不用。”

她说：“其实我还好的。”

她问：“连夜赶路？”

这话是问于清寒，于清寒正在拍摄周遭的环境，他点头说：“可以。我们早点回去，心里也踏实。”

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于清寒拍摄的过程，回头说：“你们对周遭的环境有什么看法？”

甄明珠挑眉：“看法吗？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除了空气好。”

古代空气好，也不意外，毕竟啊，这里可不像是现代那么多污染。

于清寒：“你觉不觉得，这边树木特别多？而且我看过了，好多品种还是有些珍稀的。”

甄明珠：“这不意外，毕竟是古代，就算是砍伐也是有限。”

宿宁在一旁补充：“确实如此，这边树木多是因为这边山林多，在往都城或者府城那边走，就会发现其实很少了。虽跟现代高楼大厦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也是房屋林立的。”

于清寒点头。

他说：“也是。”

甄明珠：“我今天也有试着跟老百姓闲聊啊，不过大家也不怎么知道周遭的环境情况。那就更不用说，什么出海什么大唐了。”

大部分人，其实还是一无所知的，如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久久都不知道。第一次听说，还是关欣那头儿。

宿宁：“我听说过一点，不过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很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更不要说是什么出海了。

甄明珠：“回去再说吧。”

不管什么，总是要慢慢来，操之过急也没有用。

“行。”

几人又就地休整了一段时间，没多会儿，就看牛叔跟上来了，他是顺着孩子们说的小路过来的，这条小路马车走不了，但是人走没问题，虽然荆棘多了点，但是倒是也快。

几人会和，赶紧赶路。

牛叔说：“小喜鹊家条件很差，只跟着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爷爷生活，我把银子给了他。另外，哪些粮食，他们几家自己分了，其他的也是如此。”

甄明珠：“那就好。”

几人一路往回走，晚间也不休息，虽说是夜里，但是乡村小路，倒是也还走得，甄明珠在马头挂了灯的，因此倒是也能照看路，不过就是……若是远远有人看见，怕是跟鬼火一样了。

不过这一点甄明珠倒是不那么十足的担心，毕竟古代里晚间天一黑就要准备休息，若说是谁人在外面溜达，那才是奇怪呢。

他们一路走的急，宿宁倒是直接：“我来赶车，你们几个先在马车上晒微眯一会儿，我们不用一起都熬着。”

牛叔：“我与你一起，于副处和小甄都靠着休息一会儿。”

于清寒：“我不用，明珠你休息。”

甄明珠看着他们三个，犹豫了一下，索性点头：“也行。”

人家有心照顾她，她自然也是不矫情的，她说：“那等会儿我们交换着赶路。”

于清寒：“用不上你。”

他说：“每个人各司其职，你的工作就是交际，这不是做的很好？赶路这种粗活儿我们来吧。”

几人这一路走的比较急，因着晚上也不休息，倒是比过去的路程快了不少，第二日傍晚就递到了威远镖局驿馆，因为天气清朗没得下雨，甄明珠他们倒是也没有着急回去，反倒是在此短暂的休整。

张力看着他们都带着几分风尘仆仆，又看他们收了一车子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山货，嘴角抽搐，说：“这个活儿，真的不适合你们。”

甄明珠倒是含笑：“怎么不适合？我觉得挺适合的，还是很不错的，你看，这樟木箱子都是稀罕的。”

张力失笑。

因为他们一行人要短暂停留。林秀慧立刻准备起来，为甄明珠整理了客房，而小红小紫两个小姑娘也跟在甄明珠身边叽叽喳喳。王氏见了，说道：“你们别缠着甄姐姐，她这一路也很疲惫了，让她早一点休息，解解乏。”

甄明珠：“无妨的，虽然确实有点疲惫，但是困也不是不困的。”

她还是第一次住古代的房子，自然是多了几分好奇。

所以她还是挺兴致勃勃的，她原本只是听着张力说，他们的驿馆盖成这样那样，这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风格，那还真是跟现代不一样，他们家院子做的就很仿古，但是跟实际的古代院子，差别还是挺大的。

甄明珠看着窗户上的雕花，都能研究几分。

林秀慧看她好奇，说：“这个做的好看吧，是镇里最好的木匠做的，我在家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好的。”

提到家里，她抿抿嘴，欲言又止。

甄明珠问：“怎么了？”

林秀慧沉默一下，倒是一旁的王氏开了口，她说：“是她娘，前些日子，秀慧见到她娘了。”

甄明珠一愣，随即看向了林秀慧。

她这才说起，原来前些日子，她竟然意外的看到了她娘。

她娘既然已经认不出她了，林秀慧自然也没想着认下，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事情说起来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一点也不意外。原来当初，林秀慧他娘和林秀慧两个人被卖掉，林秀慧她娘为了儿子，生怕闺女跑了这钱财上要有说法，竟是狠心的跟人牙子谏言，说是女儿会逃，又说养大一点长开了更值钱。

正是因此，林秀慧是彻底对那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绝望了，那两个兄弟，她是一早就已经没了感情的，但是到底是亲娘，哪里能随随便便的就很不能断绝关系？

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留恋的。

正是这最后的狠心一击，让林秀慧彻底看清了家里人的真面目。也不会再把那个重男轻女。恨不能把女儿敲出骨髓贴补儿子的狠心女人当做什么娘亲。

所以后来跟着人牙子走了，又想尽办法逃走，这才遇到了好人。

原本林秀慧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跟那些人是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大概就在半个月前，有一行人来这边借宿，为首的也是一个人牙子，这人牙子是从北方带人往南方走，林秀慧竟然意外的在其中看到了她那本该在牲口坊做事情的娘。

不过她倒是没想认回这个人，如若让她认回去，林秀慧毫不怀疑，这人能在害自己一次。

所以林秀慧一照面之后，就立刻躲开了。

不过，她也是跟王氏说了这个，王氏晓得林秀慧身份，一直都很不齿这种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的女人。十分鄙夷。赶紧叮嘱自家男人盯住了这些人，顺带的，也打探了一下。

原来，林秀慧的娘，哦不，是花卷的娘。

林秀慧与花卷，称不上是一个人了。

从王花卷改名林秀慧那一刻，就与王家割裂了。

花卷娘当初被卖去牲口铺子做事，除了浆洗衣服打扫房间，料理吃食，也负责“照顾”在这里工作的汉子们。怎么照顾，就不言而喻。

虽说花卷娘也称得上是一句婆子，但是伺候牲口的也不是什么好样儿，她这样的正合适。

什么活儿都能做，那方面也能照顾到。

若是单单是找个姑娘来，还不成呢。

本来主家觉得买这么一个人极为合适，但是万万没想到，也就不到半年的功夫，事情就起了变化。开始的时候是不错，虽说买了人，但是花卷娘老实肯干，低眉顺眼的，也不像是有的婆子爱八卦说嘴，因此倒是的很得人心。甚至还允了她出门买菜，花卷娘头几次小心翼翼，悄么悄抠出一个铜板攒着。她哄着那些干活儿的男人，慢慢也是攒了一点点体己，她可舍不得自己用，都是偷偷趁机会回家看儿子看孙子，把这点铜板都送了回去。而他家的儿子晓得老娘是在城里没走远，又有利可图，原还觉得丢人一来二去就慢慢的走动开来。然而这个时候，牲口铺子开始丢东西了，小来小去是有的，开始大家还互相揣度互相怀疑，后来，渐渐就有人怀疑到花卷娘的身上了。

毕竟，以前可没有这个事儿。

而且吧，她那个儿子，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大家也没觉得真的丢了银子是花卷娘干的，但是她那两个儿子，就很不好说了。

后来几个颇为精明的汉子设了个局，果真抓到了贼，不出所料，正是花卷娘的儿子。这些汉子做的也是苦力挣钱，气的不行，当场就把这贼人的腿打断了，花卷娘拦也是拦不住的，还跟着挨了一顿揍。

这事儿惊动了主家，经过盘问才晓得，原来小来小去的，这女人自己就摸过别人的铜板。但是不敢下大手，他儿子下手，她也是知道的。

主家可没想到这个低眉顺眼的老实女人竟是这么能惹事儿，一抬脚，就给她又卖了。

听说，她的儿子都被打断了腿，就算是治疗也会瘸，如果不治疗，恐怕也活不得多久。这才是真正的报应，而花卷娘，这个女人一辈子为了儿子，但是这次人家人牙子都晓得她是个什么东西了，当地根本卖不出去，只能给她带到外地卖。

人牙子手里这一批人，基本都是这么个路数，在当地臭了卖不出去，只能领到外地，好在这些个买来的价钱都极为便宜，也不妨走这一遭了。

人牙子说道：“这些个没有个好的，我在领着他们走，在南边儿给他们卖到大户人家做粗使，也算不白走了。”

谷之齐作为掌柜的，他看似是招待，其实也是暗戳戳的打听：“那这些人都不是好的，人家不找你麻烦？”

人牙子一笑，说：“我自然是要说清楚的，不然惹了事儿怎么办？我同乡也有个做人牙子的，就因为瞒着瞎吹，还以为人家过得好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引来了麻烦，丢了命呢。”

要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他说的这个，竟然是林秀慧认识的那个。也就是第一次领着他们走的那一家子人牙子，当时林秀慧就记得他们其中有个貌美的大家小姐，奔着做花魁报仇那个。

还没想到，那个姑娘还真是有点路数，她被卖进了那烟花之地，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不过转头儿，第一个就把人牙子一家收拾了，那一家子一个也没跑掉，都被弄死了。

她当初是为了哄着这家人给她领到南方，才献身，但是心里可不乐意呢。加上因为她引着那家父子几个男人，那个大婶对她也不好，她都一一记在心里，这不，一得势就复仇了。

谷之齐：“……”

“听说那姑娘真是有点东西，搞死了那人牙子一家还不算，不知道怎么哄了人去对付她当年的相公，那人被砍成了十几断儿，一家子没一个落得好下场呢。”

这个人牙子也是个健谈的，他说：“所以现在啊，那不乐意的，我不收。免得给自己招祸事，这种主家几乎相当于不要钱卖出来的，我都是送到那些严苛的人家，一早说好了都是什么人。他们进去了都能被管的死死的，除了干活儿，其他别想。至于出来，这一辈子别想出来了。”

林秀慧一直都偷听着，万万没想到，那个姑娘还真是做到了。

不过，坏人遇到更厉害的被对付了，她会觉得惋惜吗？

当然不会。

只会骂一句活该。

至于人牙子说的南方的大户人家，她觉得还是有水分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地儿，就算是大户人家的粗使，总也要看点人品的吧？而且还拘着不让出门，听起来就不是简单的大户。

倒是张力对这些有点晓得，悄然跟林秀慧说，这人牙子说的大户人家，其实应该是那种玉石大铺子。本朝比较讲究这个，稍微有点条件的都要挂个玉佩，南方有很多这样的铺子，而各家都有自己的雕工师父，为了避免自家的手艺外露，一般都是不让出门，防备十足。而这种雕刻师傅也是要有人伺候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雕刻上的细致活儿，男子做起来不如女子，所以会买一些能干的婆子。这样的人，都是不会被放出来的，一辈子都要在哪儿干活儿了。

毕竟，让他们出门一旦被人买通撬走雕工师父怎么办。

所以这种人一进去就会被关起来，再也被想出来，也都是买那种死契的。

人牙子应该是给这些婆子都卖到那里。

林秀慧听了，毫无反应，她丝毫没想着帮衬一下她娘。

这种人，不值得。

这一行人只在他们驿馆借住了一天就离开，不过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林秀慧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被他娘看见了。她自己心里是一突突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娘没认出她。

说来也是啊。

林秀慧还是王花卷的时候，吃的最少，干的最多的，瘦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刮走，都脱相了，头发也是枯黄不成样子。而现在，也半年多过去了。

这大半年，她吃得好养得好，人蹿了一截儿，长高了不少。她原来还比她娘矮一点，现在竟然是还高一点了。她也从原来的干瘦脱相枯瘦如柴到现在的略带丰盈，就连一头秀发都乌黑铮亮的，更是从一个小黑妞儿变成了白净的小姑娘。

她几乎是脱胎换骨，以至于，她娘一眼看过去，压根没认出来这人是被自己卖掉的闺女。

林秀慧现在的样子，说是养的极好的小富人家的姑娘，也是说得过的。她以前是有些畏畏缩缩骨子里带着韧劲儿，现在就是明媚张扬，落落大方，真是看不出，是一个人。

她被看见，心里一突。不过却也打定主意不认了，可是没想到，她压根没有被认出来。倒是人牙子也出来了，想到昨日好像也见过她一眼，随即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林姑娘，早上好。”

林秀慧含笑道：“早，您这是今日就要赶路了吧？”

人牙子在这个时候是个职业，因此林秀慧也是客气的。

“是啊。”

他一个男子不好说的更多，而林秀慧也没久留，很快的就转身，既然被看见，她索性也落落大方。

她眼光的余角看向了她娘，怎么也没想到，当娘的认不出闺女了。

“慧姐，慧姐。”

这时兰哥儿跑了出来，说：“慧姐，我的画本是不是在你哪儿？”

林秀慧：“在的，正好我看完了，去拿给你。”

“好！”

兰哥儿咚咚的跟着林秀慧离开。

人牙子感慨：“这读书人家的丫鬟，都识字，真是不能比啊。”

他们说的“画本”，但是却没想到被误解成了“话本”。

林秀慧她娘多看了林秀慧的背影一眼，低声：“她有点像我家丫头。”

人牙子嗤笑一声，说：“你这样的人能教出这样的姑娘？”

秀慧娘赶紧说：“就是像，我家丫头没这么好看，也没这么高。我家丫头哪里敌得过人家万分之一呢。现在还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这个丫头是个靠不住的。如果不是她想跑，她被卖到附近的大户人家，还能帮衬她哥，现在不知道卖到哪儿了，唉。”

虽然长得有点像，但是肯定不是，个头不一样，长得也并不完全一样。他家丫头，也不认字啊，更不要说这位姑娘姓林。她说：“没那个福气呦。”

“你给我安分点！”人牙子晓得这女人的事儿，说道：“你这种人还想有福气？你这种人死了不下十八层地狱就不错了，赶紧收拾东西。耽误了时间，看我不抽你！”

她畏缩了一下，赶紧动作起来。

林秀慧的娘，就这么来去匆匆，甚至连自己女儿都没认出来。

林秀慧虽然恨透了她，但是连认都没被认出来，心里也十分的感慨：“他们真是从来没把我当做一家人吧，若是不然，怎么才半年，就认不出来。说是亲娘，都让人觉得可笑。”

说到这里，也是真的觉得可笑至极。

甄明珠倒是能想得到为什么没有被认出来，毕竟，林秀慧的差距太大了。

一般人也想不到，才半年就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更不要说，林秀慧气质变了，名字改了。

不过，没认出来，是个好事儿，坏人有恶报，也是个好事儿。

她认真：“我倒是觉得，这是好的，恶有恶报，以后你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林秀慧是最相信甄明珠的，也最推崇甄明珠的，她这么说，她使劲儿点头，嗯了一声。

她认真说：“以后我不会再想起他们了。”

再也，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