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我是主角……吗？”海音寺命呢喃着。
“当然。”工藤新一走过来,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只能拉住海音寺命的衣角，但是没关系，工藤新一明白, 海音寺命一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想相信你。”
海音寺命蹲下来, 让自己的视线和工藤新一齐平, 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细微的茫然, “新一，你不会有被欺骗的感觉？”
“我一直在骗你,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邻居，我选择了比陌生人更不值得信任的方式。”海音寺命的声音很低，工藤新一能听到海音寺命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 他是真切的在询问着这个问题。
工藤新一松开海音寺命的衣角，他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摞纸。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海音寺命摇摇头。
“这是我之前调查的资料，关于你的外出记录和这所房子的一些调查文件。”工藤新一这样说,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橘色的火焰点燃了手中的纸张, 海音寺命看着那几张白纸被火焰吞噬。
火焰落到地上，米白色的地板上烧出一点点焦痕。
“没有了。”工藤新一这样说。
“我不想继续查了，这一次, 我不想去相信什么证据，我想相信你, 不管真相是什么, 你都是我认识十年的朋友，难道我们相处的日子都是假的吗？海音寺命, 你是真实存在在我的生活里的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 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海音寺命看上去有些无措，他单手放在自己的唇边，牙齿忍不住小口咬着自己的指节，他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他甚至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海音寺命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很明白自己在离开米花町去横滨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任性又自私，带着讨人厌的感觉，从来不会考虑其他人会怎么样，所以在横滨的时候，除了黄濑几乎每个人都讨厌他，就算是中岛敦估计也只是对他带着善意而已，成为朋友也不是什么很艰难的事情。
他已经习惯了被各种否认。
“我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最后海音寺命才开口说出这句话，“新一，我比你想象的要更糟糕。”
“可是大家都喜欢你。”工藤新一笑着说：“小兰喜欢你，阿笠博士喜欢你，帝丹高中的大家也很喜欢你，我们相处了十年，如果你真的是那种可怕的恶人，我怎么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海音寺命，你一点都不讨人厌。”
海音寺命捂住额头，“可能只是现在而已。”
“只是现在？”
“你还记得我之前的状态吗？随着时间，我还会逐渐的变成那个样子，会变成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状态。”海音寺命退后一步，“我是一本书，书上写着什么我就是什么样子，一本书并不只有好的正面感情，也会有负面情绪。”
“那我来帮你。”工藤新一认真的说：“我负责把这本书上的字改成海音寺命的名字。”
海音寺命愣了一下，他看着工藤新一，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些微恍惚。
“新一？”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你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你是我认识的海音寺命。”
海音寺命沉默了几秒钟，在这个傍晚，夕阳顺着窗户洒进屋子里，给客厅的地面上撒上一层薄薄的橘红纱。
房间内，少年和孩童就这样对视着，但在此刻，他们两个就像是在平等的对视在一起，没有身高上的差距，也没有主导权，他们就是在平等的看着对方，说着最简单的话。
像是最普通的人。
海音寺命扬起头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接着继续看向工藤新一，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带上了决断。
“工藤新一。”
“嗯。”
“你渴望书吗？”海音寺命这样询问。
并不知道海音寺命说的书是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海音寺命说的这个书一定非常重要，所以工藤新一完全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他说：“对的，我渴望书。”
“那，你想要在这本书上写上什么样的字。”
“海音寺命。”工藤新一这样说：“我想让海音寺命掌握自己的人生。”
海音寺命伸出手来，他双手托在空中，一本空白的书浮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本白色的书，书封是空白的，书页无风自动，那些白色的纸张掀动，工藤新一能够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字迹。
书页从尾巴开始一直翻到第一页，最后书本缓缓的漂浮起来，带着金色的光芒。
在那片光芒中，工藤新一看到那本书似乎有缺页。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一凉，在低下头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处蔓延出了一点金色的微茫，那道微茫在空中凝聚，最后化为一张白色的纸，即使是7岁的他也看到了纸张上的字样。
第一行：工藤新一。
第二行：友谊。
这是书本的第一页。
在被黑色完全覆盖之前，海音寺命将第一页纸张藏在了工藤新一的身体里。
那是海音寺命拼尽全力也不想被黑色覆盖的东西。
书页重新回到书籍里，那本空白的书本正在变化，那本书的封面上逐渐的浮现出黑色的刻字。
上面写的是：《海音寺命》。
书籍落到海音寺命的手中，他蹲下来，怀中抱着这本书，看上去连手指都是颤抖的。
“海音寺？”
“新一，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小说家。”海音寺命小声呢喃着，“因为文字是组成我的全部，我看的书本便是我的力量，每一个作者都会赋予文字上一些东西，那些梦想和欲望，所以我想要成为一个小说家。”
“我想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放进去。”
工藤新一看着他，“真是美好的目标。”
“但是现在不用了。”海音寺命笑着抬起头来，“我已经得到了所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的小说，完成了。”
海音寺命的本体是一本书，和石板一样，他可以实现人类的愿望，只要将完整的小说剧情写在书上，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这是人世间最后一条反抗命运的捷径，所以人们前赴后继的想要得到它。
就是在这个时候，海音寺命诞生了。
他作为书的化物，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样貌是世界上书籍的结合，他的性格来源于所有追求书的人，那些激烈的欲望和自私不断的纠缠着他，一点点的将他拉入深渊中。
就像是海音寺命说过的一样，最正常的好人从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追求捷径，所有渴望书并付诸行动的人都带着难以自制的自私，他们想要做出的改变几乎没有哪个会不影响到其他人。
但是，总是会有菲茨杰拉德一样，想要得到书是为了他人。
这便是塑造海音寺命本性的东西。
无尽的恶意、欲望、自私，以及想要拯救他人的爱意和信念。
一开始海音寺命手中的书还是黑白参半，在这十年内，那本书被恶意和混乱一点点侵蚀着，海音寺命也一点点被改变着，一直到十年后，所有白纸都被染成了黑色，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去寻找其他东西掩盖这些恶意的地步。
所以他回到横滨，接着去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在慢慢的一点点的把之前的自己给找回来。
只有工藤新一身体中的纸张还在起着作用，于是失去了所有的他也只会交朋友。
也幸好是工藤新一。
【我不愿意做带刺的荆棘，我想要成为一朵白色的花。】
他想：这次是真的做到了吧。
……
海音寺命点了外卖，只是工藤新一却准备离开了。
“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小兰要担心。”工藤新一这样说：“明天等我来找你。”
“做什么？”
“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神奈川。”工藤新一很随意的便决定了他们明天的出行计划，“好久没有和黄濑见面了，上了高二后连联系都少了很多，我们去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海音寺命思考了一下，“但是，黄濑没有太多时间，他最近好像是需要比赛。”
“我知道，我已经查好了。”工藤新一把手机给海音寺命看，“明天他确实有比赛，但是比赛场地是在海常中学，我们去现场给他加油！”
“你是什么时候查的？”
“今天白天。”工藤新一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到时候我会问灰原要可以暂时变回去的药，只是两天的时间应该不会被黑衣组织注意到。”
海音寺命点头，“那我们要准备礼物吗？”
“好不容易见一面，是不是准备礼物才比较礼貌？”海音寺命笑着开口，“按照我的习惯，我应该给他带一本足够有诚意的书。”
“什么书？”
“《永恒的回忆》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
海音寺命和工藤新一击了一下掌，一如既往，接着工藤新一到放门口换了鞋子，和他挥手后踩着滑板离开，外面的天色有点蒙蒙的暗，因为是初夏所以还不算热，海音寺命站在门口目送着江户川柯南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黑暗的迷雾里。
前进的路上，江户川柯南踩着滑板在路上前进，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任一个人看到都会知道他心情很好。
在大人的眼里，一个孩子的快乐是那样的简单。
但是没关系，只要江户川柯南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开心就好。
回到毛利侦探社事务所，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江户川柯南拾起滑板跑到二楼。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真是的，竟然这么晚才回家。”毛利兰担心的看着江户川柯南，“有没有给海音寺添麻烦？”
“没有！”江户川柯南笑着说：“我和海音寺哥哥都很开心！”
毛利兰叹口气，她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我感觉出来了，海音寺同学还让我给你带了点心。”
“咦？是吗？”江户川柯南跑过去，他看着那些点心，接着看向毛利兰，“对了小兰姐姐，明天海音寺哥哥邀请我一起去神奈川玩儿，说是神奈川那边会出一批限定书籍。”
“这就是你今晚这么高兴的原因吗？”毛利兰笑了一下，“真是的，柯南你平常不是都不喜欢出门的吗？”
“有吗？”江户川柯南眨眨眼睛，他开始装傻，“可是，听上去真的好好玩儿！”
毛利兰点点头，“知道了，去吧，如果是海音寺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记得不要给海音寺添乱哦。”
看着柯南非常认真的点头保证，毛利兰叮嘱江户川柯南洗手后便让他等着吃晚饭。
在厨房里将晚饭端出去的时候毛利兰想：没想到海音寺竟然会喜欢柯南这样的小孩子。
喜欢乱跑，脑子聪明，经常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在这一点上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可能海音寺命就喜欢这样活泼的人吧，所以他和新一的关系那么好，在新一离开后也愿意接触这样的一个孩子。
不过……
毛利兰把饭碗放在桌子上，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不过，海音寺命除了工藤新一之外还有其他朋友吗？
不是那种表面上认识的朋友，而是那种可以一起聊天玩耍，一起出门旅行住在一起的好朋友。
除了工藤新一之外是不是再也没有了？
“我在想什么呢？”毛利兰有些无奈的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像新一那样的朋友有一个就足够了，再来一个岂不是会很麻烦，而且像海音寺那样优秀的学生，一定有很多朋友啦。”
“是天气转热连脑子都变得糊涂了吗？算了，先吃饭吧。”
另一边，海音寺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电视机还在播着新闻节目，主持人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递进来。
但是海音寺命什么都听不到，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怀中抱着自己的书，眼睛看着地板上那一点淡淡的烧痕。
与其说是他在想些什么，不如说他在发呆。
他闭上眼睛，嘴角的弧度变得柔和，他靠在椅背上，像是沐浴在阳光下一样温暖。
海音寺命没有过去，他只是一个造物，甚至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别人给予的集合体，就跟他喜欢的那本小说一样，他的曾经相当糟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仿佛就是《虚拟革命》中的男主角，除了想让自己在现实中留下痕迹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但就在今天，他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叮咚。
一声门铃打断了他的思绪。
“晚上好，这是您的外卖。”房门外，送外卖的小哥大声喊着。
“来了。”海音寺命站起来，他把书放在桌子上，打开门接过外卖并支付了费用。
海音寺命看着自己定好的餐，刚打算拿进房间里，便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
隔壁的阿笠博士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特地在这个时候出来，因为走的有点急促加上身材有点胖，他有点小小的气喘吁吁，在看到海音寺命的时候朝他下意识伸出手。
“小命，你先别回去。”
“咦？”海音寺命眨眨眼睛，“阿笠博士，有事吗？”
阿笠博士给自己顺了顺气，平稳了一下呼吸后他才开口，“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点担心你和新一。”
“我和新一怎么了吗？”
“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当然不知道。”阿笠博士用一种慈祥又爽朗的声音道：“新一之前找我问了几个关于你的问题，他看上去表情很严肃，然后还给我看了和你的合照，你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
海音寺命歪歪头，“这个倒是没有。”
“真的吗？”阿笠博士叹口气，“你和新一都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从这么小的小豆丁长到这么大，两个人十年来都没真实的吵过架，有时候我看着你们就觉得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和我朋友。”
“如果心里有事，一定要说开，千万别拧着。”阿笠博士忧心忡忡，“小命，尤其是你，一定要相信新一。”
“新一他绝对不会放弃你。”
海音寺命闻言笑了一下，“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海音寺命冲着阿笠博士比了一个耶的样式，“我和新一约定好了，明天一起去神奈川找黄濑，我们真的没有问题！”
阿笠博士眨眨眼睛，他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祝你们玩儿的开心。”
确定他们之间没有事，阿笠博士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转身回了家，海音寺命也带着自己定的餐走进房间里。
他一边拆开包装盒一边思考着明天该如何度过。
明天啊……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如此期待着明天，像是人类期望着明天的朝阳，带着满满的希望。
海音寺命吃了一口拉面，拉面有些烫，他只好吹凉了再吃。
“要是有自动把拉面吹凉的装置就好了！”海音寺命自言自语的小声抱怨着。
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