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吾名西洛伊.阿契戴沃。”
【西洛伊魔王记事簿】
夜色深深, 西洛伊提着一盏灯，准备把多莉送回去，顺便看看萝萝他们住在哪里。
多莉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胖嘟嘟的小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她紧紧握住好心大哥哥的手, 心里暖暖的，大哥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爸爸在她睡觉时候轻声的哄着她的感觉一样。
短胖的蛇尾游走在坚硬的路上，有点点疼，但多莉一点也不在意, 她另一只手摸到自己的衣服口袋, 里面有她的玩偶还有爸爸给她的鳞片都在她这里，好心大哥哥没有要她的鳞片，而是收下了漂亮的小石头。
然后给了她五枚魔币。
五枚！那么多！有了这么多的魔币, 想必爸爸会很开心吧。
她要把魔币都给爸爸。
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润, 同时西洛伊听见了溪水的声音, 小道不经常走人, 杂草丛生, 水汽凝结在草尖上, 带来微凉的冷意, 西洛伊望着面前的溪水，脱掉自己的鞋袜放在岸边，卷起裤脚，踩了进去，溪水不深, 潺潺流动, 只没过脚腕, 就连多莉这样的小身形也可以安全的游进来, 她进了溪水，明显高兴起来，短胖的小蛇尾轻轻拍打着水花。
“大哥哥，我的小石头就在那里捡的。”
“我明天还捡给你。”
西洛伊随着多莉的小手看去，那边地势微低，溪水比他这边涨了一点，波光粼粼间，隐约可见水底颜色各异的石块。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多莉稚嫩的声音响在夜色里，像是一只小鸟啾啾，她的眼睛是和她蛇尾一样的颜色，淡青的像笼罩夏日繁盛草木的薄雾，生机勃勃。
“什么颜色都喜欢。”西洛伊心情很好的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蛋：“不过，你捡石头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掉到深水里。”
多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点头：“我会的。”
“走吧。”西洛伊牵着这只懂事的美杜莎幼崽，走上了岸，现在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的小屋住处已经有点距离了，西洛伊想象不到多莉这么小就已经这么勇敢，在深夜独自一人外出，带着她的宝贝，穿过溪水和小道，只为了卖钱。
两人刚上岸没多久，西洛伊就听见了好几道连连呼唤的声音。
“多莉，你在哪里？”
男性美杜莎的声音在夜色中带着慌乱和着急。
“爸爸！爸爸！”多莉立刻大声回应，小手举得高高的：“我在这里。”
随着草丛窸窸窣窣，一道人影突然从远处急速的跑了过来出现在西洛伊他们面前，男人将多莉紧紧搂住，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然后就是多莉被打了一下尾巴。
就如同每一位不听话的小孩被逮到一样，大人们既生气又着急，只能打打肉多的地方发泄自己的害怕。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偷偷跑出来干什么？！”男人语气严厉，西洛伊看见他手背上的蛇鳞若隐若现，显然已经气极，控制不住了，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自家孩子大半夜的突然不见了，任谁也得心惊肉跳。
“爸爸，你别生气。”多莉捂着自己的小蛇尾，眼泪汪汪的：“我去挣钱了。”
“你这么小能挣什么钱？”找到了女儿，男人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对于自家女儿说的话只当是胡话，他这才发现家里来的小客人居然也在身边，还提着一盏灯，明显是护着多莉送到他这边。
“谢谢你送多莉回来。”男人蹲下身，对小客人很是感激又有一点不安：“多莉有没有打扰到你睡觉。”
“没有，我很喜欢多莉。”西洛伊说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男人惊讶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不用了，这太麻烦了。”而且，这个小客人也还是个孩子呢。
西洛伊二话不说，提脚走去。
“大哥哥，不是那边，走这边。”
男人无奈的瞪了一眼女儿，只能在前面带路。
西洛伊悠哉悠哉的跟在他们身后，看见了多莉趴在她爸爸肩膀上，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还挺调皮。
等过了十几分钟，西洛伊终于看见了一个小木屋，他跟着男人进去，发现里面很是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角落里堆了一堆的木柴，墙上还挂着几张暗黄的兽皮。
“萝萝呢？”西洛伊看了一圈，奇怪问道。
“这个我知道，她去挣钱了。”多莉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她的宝贝，先是把爸爸给他编织的玩偶放在桌上，而后把那枚鳞片放在脸颊上贴贴亲亲，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么晚了她去哪里挣钱？”
多莉皱起小眉头，显然她也不知道。
男性美杜莎端了盆水进来放在西洛伊的脚边：“很晚了，你们先洗洗就在这里睡，等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回去。”
西洛伊望着自己脏兮兮的脚，有点不好意思，坐在床边洗完脚之后，多莉的蛇尾也被她的爸爸用湿布擦干净了放到了床上。
“好了，我守着你们，快睡觉吧。”男性美杜莎关好门窗，他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神情温柔。
“萝萝去哪里挣钱了？”西洛伊还没忘记这个事情。
“血河祭要开始了，所以王宫里会雇一些身强力壮的女性美杜莎让她们在血河旁边挖一个偏河，让一些平民的幼蛇也能进行血河浴，萝萝她从两个月前就去挖河了。”多莉爸爸耐心解释道，同时手摸了摸女儿的尾巴，他刚刚生气，打了多莉的小蛇尾，现在心疼着呢。
“难道今年的幼蛇很多吗？血河装不下，还要从旁边挖偏河？”西洛伊可没有从魔王老爸那听到美杜莎蛇口爆涨啊，要是真的，西洛伊不得高兴好几天。
“没有。”多莉的爸爸抿了抿唇，同时又很疑惑：“血河浴的时候，家里有条件的幼蛇都会被送过来经历一次，你？”
西洛伊用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唇角下压：“我的头前几天撞到石头忘记很多事了，所以修斯和阿蓝才会带我到王城里玩，让我开心一点。”
“原来这样。”多莉爸爸心思单纯，见西洛伊这样说，还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挖偏河呢？”西洛伊连忙将话题引到血河身上。
“自然是因为血河主干道都是美杜莎贵族的。”多莉爸爸说起这个话题，眉眼黯淡了许多：“像多莉就只能在偏河里，而且要交三百魔币，而贵族们的幼崽就可以在血河，不用交魔币。”
“血河里有很丰富的营养，幼蛇泡过以后，新长出的鳞片会很坚硬，每年的血河浴都会吸引很多美杜莎，一些成年的美杜莎如果交够了魔币，也可以在血河里泡一会，不过只能在血河祭这一天才可以泡。”
“那些没有交魔币的幼蛇呢？他们不用泡？”西洛伊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他起初听魔王老爸说血河不够大，还以为真的不够大，实地一看，血腥女王这是把公共资源当成私有的了，都是美杜莎，凭啥不让泡啊？
他可是听修斯说了，血河里还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可以让蛇尾宛如覆上了一层软膜般，那层薄如蝉翼的软膜可以让蛇尾干净无比，闪着光泽，估计那些贵族美杜莎天天泡才能泡出这个效果。
西洛伊有点生气。
“没有交够魔币的幼蛇，他们第一次褪鳞重新长出的鳞片要比没有泡浴的幼蛇脆弱一点，长大后的坚硬度也不如泡血池的幼蛇们。”
所以，他们才会一点一点的积攒魔币，只为了多莉。
男性美杜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萝萝不是那种不着调的美杜莎，你让那个叫修斯的别生气，她就是嘴上花花了一点，等多莉泡完血河浴之后，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其实还是我们拖累了她，如果不是我们，萝萝可以生活的更好。”男人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下来，满怀愧疚。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多莉慌不迭的摸着爸爸的脸。
“爸爸你别伤心，我以后会挣大钱养你和萝萝的。”
“噗。”一声大笑从门外传来，萝萝推开门：“我们的多莉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
西洛伊偏头，意外看见了脸颊挂彩的萝萝：“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像被人揍了。
多莉跳了起来：“萝萝，你的脸！”
萝萝挥挥手，不在意的说道：“回来的时候遇到不长眼的东西了。”她冷哼了一声：“看我的魔币快攒出来了就想打劫，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手，我以前可是街上一霸。”
男性美杜莎沉默的把伤药拿出来，敷在萝萝伤口处，显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萝萝疼的龇牙咧嘴，却笑的得意，她看着床上的西洛伊，问道：“西洛伊，你怎么到这边了？”
她可是把家里的大房子都给他们住了。
“是我去找他的，然后大哥哥把我送了回来。”多莉猛地想起来自己今晚做的事情，小胖手伸进口袋就拿出了那五枚魔币，放在被子上：“看，这是我拿宝贝和大哥哥换的。”
萝萝脸色猛地阴沉了下去，多莉的爸爸更是紧皱眉头，他们家里哪有什么宝贝。
多莉沉浸在喜悦当中，将她今晚做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夸奖。
“西洛伊，这个还给你。”萝萝深吸了一口气，将五枚魔币递到西洛伊面前，小溪底的鹅卵石随处可见，也就家里不懂事的多莉把它当做宝贝。
多莉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拼命忍着没有哭出声。
西洛伊把魔币放回去，心想这是什么事，明明可爱的小多莉不用哭的。
“我还要多住几天，算是提前支付住宿费和食费，你若不是不要，我就白吃白住了。”
萝萝这勉强把魔币收起来，等弟弟出去倒水，低声对着西洛伊说了一声谢谢。
多莉看萝萝说谢谢，也跟着说谢谢。
西洛伊打了个哈欠，给了他们一个后脑勺，谢什么谢，他们都是他的子民。
血河祭的那天，多莉被萝萝抱着，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进了河，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泡一天，她望着跟过来的爸爸，小拳头握的紧紧的。
西洛伊跟在他们身后，修斯和阿蓝护在左右。
进了大街，美杜莎们明显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家庭模式，朝着血河的方向急匆匆赶去，血河位于城内的西北方向，没过多久就看见了维持秩序的王宫侍卫，管理者是一个年长的女性美杜莎，面容严厉古板，她收完魔币之后，就会有一个美杜莎把幼蛇抱过去，再远一些就被侍卫围着看不清楚了。
滚滚血河旁，西洛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朝河里看了一眼，都是泡澡的成年女性美杜莎和幼蛇，不过，大人小孩泾渭分明。
“小殿下，你想进去泡吗？”阿蓝低声问道，他们已经在排队了。
西洛伊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他们，修斯交完魔币，随便取了个假名，西洛伊就被抱走了。
血河旁，果然有很多个偏河，大大小小不一，一眼望去，居然有几百个居多，它们在真正的血河旁边，就好像是雨季的小水坑，水坑深度挺深的，可是水并不多，里面都是美杜莎一族的幼崽，多莉正站在里面，河水只到了她的腰间，她只能把自己蹲下来，尽量让河水多多没到她的身体，其他幼崽们有样学样，全部蹲下来。
西洛伊是身形最大的一个孩子，他捞了一把血河的水，刚想仔细瞧瞧这血河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让血腥女王这么舍不得给幼崽们用，就感觉身上一凉，他抬起头，看见了清澈的水从上方咕噜咕噜的倒了进来，鲜红的血河里的水马上就变成了淡红。
居然还偷工减料，西洛伊心情更不好了，多莉看见熟悉的大哥哥，连忙游到他身边。
水位渐渐升高，西洛伊发现血河有点类似死海，不用游也自动漂浮在水面上。
就在他们不远处，就是一群谈笑风生的成年美杜莎以及和多莉同龄的幼崽们，水坑里的个个都羡慕的望着血河里的他们。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到里面游游？”多莉趴在石头上，望着距离他们不过百米的血河，短胖的小蛇尾哗啦啦拍打着淡红色的水面，她转过头，忽然发现住在他们家的大哥哥从水里起来了，不禁着急起来：“大哥哥，你不泡了吗？”
西洛伊从水里出来，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喂，你是哪家的，怎么出来了？”看守的美杜莎游走过来，一脸不悦的呵斥道：“血河你还泡不泡了？”
西洛伊声音淡淡：“我交了魔币，要泡的自然是真正的血河水，而不是加了一大堆清水的假水。”
周围的侍卫大笑起来，言语之间充满了嘲讽：“你只不过是平民，让你们泡已经是女王仁慈了，居然还妄想泡真正的血河，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你叫什么，既然这么不想泡，那你以后都不用泡了。”
西洛伊拿掉潮湿的蛇发，摘下额头眉心处的蛇鳞，眼眸沉沉不见一丝光亮，声音响在众人耳畔，一阵恍惚后就是无比的惊骇。
“吾名西洛伊.阿契戴沃。”
他的身后，黑山羊忽然如神降临，巨大的身躯哪怕温顺的跪伏着，依旧显得狰狞可怖，它的身上燃烧着不灭的黑色火焰，将半条血河染成了黑夜的颜色，黑山羊的眼睛微垂，注视着地面上的西洛伊，低沉的声音似乎藏着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