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的愿望。”
【西洛伊魔王记事簿】
安东尼奥暼了一眼旁边的西洛伊, 自顾自的搅拌坩埚里的魔药，上升的雾气不是寻常的白雾，而是五颜六色, 烟雾形状千奇百怪，吸一口进去各种滋味都有, 比如西洛伊靠的近了，吸了一口带火辣味的雾气，顿时咳嗽的不行，连忙用衣袖捂住鼻子, 声音瓮瓮的：“不死巫师, 月露草的实验您做的怎么样了？”
不死巫师这才放下魔棒，紧绷着一张阴森的老脸：“你以为实验想成功那么简单啊。”
西洛伊还以为实验出岔子了，刚想安慰, 没想到不死巫师卷起袖口, 双手抱臂, 自信道：“没错, 对我就是这么简单。”
西洛伊瞪大眼睛, 再也压抑不住惊喜和激动：“真的成功了？！”
不死巫师哼哼了两声, 努力想压下骄傲的神情, 就感觉自己被小殿下猛地抱住了，安东尼奥大巫师顿时觉得浑身都痒痒，他一把推开得意忘形的小殿下，板着一张脸：“说话就说话，别靠那么近。”多别扭啊。
西洛伊一脸的我懂, 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不死巫师的肩膀, 而后迅速放下手：“大巫师, 你做了一件比天还大的大好事。”
安东尼奥躲过爱动手的小殿下, 继续制作魔药，脏兮兮的黑袍袖口破裂不堪，就这么拖在台子上，听见西洛伊这话，没好气道：“我做好事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帮你只是为了做一个有挑战性的实验。”
瞧着不死巫师嘴硬的傲娇模样，西洛伊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宴会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安东尼奥准备秋后算账了：“昨天的宴会我身边突然多了三四个魔仆是不是你让他们来的？”
西洛伊尽量睁大眼睛，无辜道：“不是我啊，那些魔仆肯定是看你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才在你面前伺候的。”
哪怕知道小殿下是睁眼说瞎话的，可是安东尼奥古板的脸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凹陷进去的眼眶里，混浊的眼瞳惨绿森森，过瘦的身躯让他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就连身高也和西洛伊一般高，可是西洛伊就是喜欢不死巫师，听着他貌似阴阳怪气的话也开心：“睡一觉醒来，小殿下，你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西洛伊只敢揪住不死巫师黑袍的一角，微微低头，先反驳了安东尼奥的上一句话：“才不是，我可不是随便夸魔的性格。”
不死巫师冷哼了一声，居然也没让西洛伊松开抓他衣袖的手，搅拌魔药的动作愈发温和，昏暗的光线下，像个普通的老人。
“那您这次过来把月露草带来了吗？就是那种成熟的月露草。”
“带了一把。”不死巫师知道小殿下心心念念什么呢，自从做了那个月露草实验，是左催右催，急的很，过了这么多年，小殿下爱吃甜食的毛病还没改变，这个认知让安东尼奥不知为何有点松了口气。
他是个老旧固执的不讨喜性格，别的魔不喜欢他，他也不稀罕他们。
“那给我看看，我等会亲自煮月露草给你吃。”西洛伊凑近到不死巫师面前，黑色的眼睛亮亮的望着安东尼奥，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安东尼奥轻咳了一声，从自己破烂的袖口中拿出一大捆月露草，也不知他是用什么办法，不大的袖口里可以藏着下五六米高的月露草。
西洛伊当做珍宝一般抱过了，小心的放到了旁边的桌上，他仔细凝望着月露草，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稻香。
长达五六米的月露草根茎枝叶还是蓝色的，一根细杆，上面长出了七八根垂落下来的稻穗，稻穗仍然是蓝色的，月露草最顶端的圆圆的小叶子大了一圈，淡蓝色的小花早已凋谢，它不再是属于水里的产物，而是在土里，西洛伊的手往下摸去，摸到了黑色的泥土，洁白的根部和泥土纠缠在一起，杂乱中带着顽强的生命力，西洛伊最后才摸到蓝色的稻穗，这个稻穗个头也很大，就像是无数的花苞垂落下来，胖嘟嘟的挤在一块，月露草被这些果实压的直不起身。
安东尼奥用一个银钳子捏起一个深灰黑的虫子直接丢进了坩埚里，坩埚顿时噗嗤噗嗤的剧烈沸腾起来，不死巫师苍老的声音在这种声音中显得有点模糊：“还不快做饭。”
他可记得小殿下对那月露草香味和甜味的执着。
“哎，好。”西洛伊连忙撸下那些稻穗，然后一个个剥开淡蓝色的壳子，露出了白莹莹的长方形的米状果实，那股清香味更浓了，西洛伊剥壳的动作加快，没一会莹白的月露草果实在桌上堆成了一团。
刚巧桌上还有一个干净的坩埚，西洛伊二话不说把散发着稻香的月露草果实倒进坩埚里，然后再加了点水，盖上盖子，守着坩埚下面的火苗看。
不死巫师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小殿下，心情高兴了一些。
等那股米香越来越浓，西洛伊又连忙跑出去从厨房里拿了两副碗勺，风一般的跑进了不死巫师的房间。
“怎么，不请修斯和那个经常和你玩在一起的小家伙吃吃？”安东尼奥暼了一眼只有两副的碗勺，有点奇怪问道，手上动作是一点没停，稳稳当当的拿着小坩埚，然后将里面泛着诡异七彩色泽的魔药倒进一个玻璃瓶里，明明满锅的水，最后只熬出了小半瓶的量，浓稠的魔药散发着浓郁的芬芳，差点盖过了稻香。
西洛伊守在旁边的一个小坩埚，听见不死巫师的话，将一副碗和一个勺子摆好了，端端正正的，然后才郑重回道：“不了，这顿饭，你先吃。”
只有不死巫师才有资格先吃这一顿饭，这是他的成果，这是他的荣耀。
西洛伊不过是说了几句，这将近一百年来辛辛苦苦做实验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身形消瘦的老人，刚醒来的时候，修斯告诉了他那么多的小事，其中就有不死巫师为了采摘一个雷电悬崖上可以令水土融合的一个神奇魔药，差点摔的半残，还是路德维亚无意间经过，将挂在树枝上的不死巫师救了下来，那个雷电崖特古怪，靠近岩石巨魔附近，连他们都不想去，这个老巫师硬是一手一脚的爬山，还有很多小事数不胜数，都藏在西洛伊心里。
所以这饭，必须由不死巫师先吃，他才有这个资格吃。
不死巫师最后献不献上心脏，西洛伊其实已经不那么看重了，反正只要他当上魔王，就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老人的，他不会和艾泽瑞克打仗，不死巫师就安安静静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安东尼奥望着表情认真的小殿下，忽然低下头，似乎看不上那些月露草，很是嫌弃：“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让来让去的，月露草我的炼金城堡外面种了一大堆，就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怎么还小气起来了。”
西洛伊听着不死巫师口不对心的话，然后就等着月露草彻底煮熟的时候，他已经闻到很香很香的米香了。
安东尼奥见小殿下专心致志的望着坩埚，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洒了一半的魔药，心疼的他龇牙咧嘴的，都怪小殿下的话让他分了心，这手也不知怎么的一抖，差之毫厘，魔药就从瓶口歪到了瓶外，浪费了一点。
不死巫师心疼的无以复加，但他是不会说的，只好擦掉淌在瓶外的魔药，将木塞塞进瓶口，一瓶魔药算是大功告成了。
与此同时，西洛伊估摸着时间，月露草也熟了，连忙打开盖子，哇，白莹莹的一片，就好像香喷喷的大米饭，西洛伊闻着久违的味道，咽了咽口水。
而后用勺子挖了满满一碗给安东尼奥，然后自己盛了一小碗。
西洛伊也不讲究，直接坐在地上，不死巫师更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他端着沉甸甸的碗，在西洛伊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勺。
“甜的。”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西洛伊也顾不得自己的笑容会有多反派，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开心无比，挖了一勺吃着，熟悉的柔韧嚼度，熟悉的清香，熟悉的甜味，西洛伊细嚼慢咽，在安东尼奥的注视下，露出很大的笑容，嘴角轻扬。
“真的很好吃啊。”西洛伊说道。
最后一小坩埚的饭被两人平均分了。
“有这么好吃？”不死巫师吃完以后觉得味道还行，但并不是很惊艳，对于小殿下这么满意，心里高兴之余又有一点奇怪：“王宫里的食物难道很难吃吗？不应该啊，宴会上的茸角鹿肉就很不错，炙烤刀鱼也挺好吃的。”
只不过是改良后的月露草草心，有这么好吃？
西洛伊还拿着碗，碗里的饭已经吃光了，他坐在地上，微微歪头望着不死巫师，黑色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欢喜：“有啊。”
有个这个可以种植在土地上的月露草，等于是主食又多了一道，深渊那么大，多的是环境恶劣的地方，那些很偏僻的地方，有很多年老体弱无法狩猎充饥的，也有孤苦相依为命的低阶恶魔，到时候种上月露草，怎么也能吃饱。
“我的愿望就是深渊所有居民都可以吃饱饭。”西洛伊望着被他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声音有点轻。
不死巫师看着已经是少年体型的小殿下，死寂已久的心脏忽然热血了起来。
少年的王就该这样，拥有着无数的奇思妙想，又可以心怀大爱。
像是独属于深渊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