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阴沉的天气, 太阳偷懒的躲在云朵后面，绿茵铺在草地上。青春年少的学生，穿着黑色的制服, 朝气蓬勃，精神奕奕。
乔乐认真地跟着老师学习骑术，态度认真，无视其他人投射过来的视线。
马术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笑容和蔼，说话不急不缓, 给人的感觉很舒适。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脸色略有些青灰色。
从他过来以后，枣红色的小母马便躁动的吐气, 好几次想往外面走。
乔乐拽住缰绳, 手指摸向小马的头，安抚的往下面顺毛：“Annie乖, 咱们马上就去跑圈。”
“它好像不太喜欢我。”老师脸部表情抽动一下, 似乎想笑，可他的脸却像是打了玻尿酸一样, 僵成一团。
乔乐没接话，奇怪的多看了两眼。心里嘀咕，诡域NPC的颜值都这么卷了吗？老师还打针整容？
‘少女’身上带着甜甜的奶香味, 舒适的气息让小马重新变得温顺起来。
马术老师没再提之前的话茬，耐心的继续教导。
不远处。
林焰靠在栏杆上, 一双大长腿交叉站立, 他没穿黑色的外套, 白色的衬衫下, 肉色的腹肌若隐若现。
他长得很俊, 五官骨骼分明，剑眉星目，鼻子挺翘，淡色的薄唇透露出几分薄情，只可惜说话太狠，气质太凶，导致很多人都不敢接近。
但熟悉以后，就会发现，他本性不坏，一般情况下，不会随便揍人。
一起打球的兄弟骑着马走过来，打趣道：“林哥你别看了，都快成望妻石了。”
“喂！明子。”林焰眉头紧锁：“我们学校……有这么一位马术老师吗？”
青林中学老师福利好，工资高，很少有人离职。目前马术课上一共有两位老师，一男一女，男性才二十多岁，和现在这位老师年龄不符。
范明一下子被问住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大概是新来的老师吧。”
话毕，他低下头。
见林哥依旧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不由地摸了摸下巴。唔……新老师，好像有点面熟。
*
乔乐第一次骑马，兴奋的绕着马场骑了好几圈。在马背上全神贯注，没觉得有问题，等下来后，才察觉到大腿内侧隐隐作痛。
马术课由正常的两节课拼成的，加上下课休息的十分钟，一共是一小时四十分。等课程结束，差不多是晚餐时间。
骑马时，不停地有人搭讪，都被乔乐软处理了。
连叶思林、林焰等人也不例外。
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下课后，还有人跟着他……眼看着马场空荡起来，同学们都走了后，乔乐才抱着衣服，偷偷摸摸的前往男性浴室。
他不是没想过回宿舍洗漱，再把马术服送回来。
可马场和宿舍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会儿又恰好是放学，难免会碰到人，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至于不洗澡……洁癖的乔乐无法接受。
五点二十五下课。
六点十一分，乔乐进入浴室。
浴室有单独小门，关上以后，只能看到小腿部分。乔乐选了最里面的一间，脱下衣服，打开蓬头，愉快的洗漱。
哗啦啦的水流声，掩盖了其余的声音。
直到木门被人敲响，少年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像是受了惊吓的猫一样，浑身上下毛都炸了起来，杏眼里满是即将社死的惊恐。
靠靠靠！！！为什么还会有人？
乔乐吞了口口水，粉白的脚趾不安分的卷缩着。
“同学。”男人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在水声中，乔乐听不出他是谁，只听他道：“马场的浴室六点半停水，你不要洗太久，早点出来。”
？
这是工作人员吗？
乔乐稍微放松一点，掐着嗓子道：“好，我知道了。”
话毕，他把水流调小，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直到听到男人离去的脚步声，才安心下来。
赶紧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换上原本的鹅黄色毛衣，乔乐抱着脏马术服，急匆匆地朝外面冲。
浴室只有一个进出口，为了保护隐私，门做的比较深，出去后便是一个拐角。
此时天色已晚，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透露的白光带来一点微末的光线，高大的人影站在拐角处，听到声音，恰到好处的站出来，一把搂住惊愕的少年。
？？？
乔乐整个人都傻了。
他抬头，琥珀色的双眸里，映照出一张清爽俊秀的面容，正是乔乐最近收获的大绵羊——魏铭晏。
魏铭晏的个头比不上林焰，可也足足有一米八/九，比乔乐高了整整十厘米。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少年的腰，掌心温度炙热，漆黑深邃的眼死死的盯着他，纤长的睫毛眨动，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距离过近，乔乐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清清浅浅的雪松味，迎面而来的冷冽感，按理说和魏铭晏本人的气质不太搭，可莫名又有一种融合感。
过了好一会儿，乔乐才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
他心下一紧，不知道魏铭晏有没有看到自己从男浴室出来，面上尽量装作平静无事的样子：“会长，好巧，今天一班也上马术课吗？我好像没看到你。”
“没有，我只是过来处理一点事情。”他看向少年，目光仿佛一把尖刀，能刺破一切虚假的伪装。
乔乐头皮麻烦，尴尬的“哦”了一声，才小心的找了个理由：“马术课很有趣，忍不住多呆了一会儿。”
“嗯。”
“忙着下课去吃饭，一不小心进到男浴室了哈哈哈。”乔乐尬笑两声，胸腔里带出来的震动声，引得腰部也微微颤抖，蹭在男人的手心里，又痒又酥麻。
“哦。”
男人应了一声，缓缓低头。
乔乐双手张开，放在胸前，挡住了男人的胸膛，谋取了一小片空间，不至于身体贴身体。
他问：“学长，能放开我吗？”
“当然。”魏铭晏站直身体，松开手，看着少年因为他的离去而放松警惕时，猛地伸爪，朝某个地方探去。
？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两个人面对面，谁也没说话，过了半响，乔乐才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再才看向某人，责怪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听魏铭晏道：“果然，你是男人。”
“？？？！！！！”
“虽然让人查了资料，但还是自己亲眼所见，才敢确定。”魏铭晏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某个文档，“乔家，做家居生意，资产约莫十亿左右，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子，乔乐。”
“……”
真实性别被人光明正大的揭露，乔乐再次体会到社死的羞耻感，恨不得挖个坑埋了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是魏铭晏，见他一直没张口，继续问：“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到学校上课？看你平时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想借此占女生的便宜。”
“这……”乔乐支支吾吾，找不出理由。
别问，问就是人物背景设定。
魏铭晏似乎也没想听到他的回答，仿佛自言自语的推断：“难道你是gay？害怕真实性取向被歧视，所以才装成女人来找男朋友？”
二十二世纪，任何性取向都会被包容。
乔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gay会被歧视，只是会长大人都帮忙想好理由了，他赶紧点头：“对，没错。”
“原来如此。”魏铭晏勾起唇，双眼眯起，如同一只见到傻兔子跳进坑的狐狸。
乔乐一愣，眨眨眼，再看。
男人正苦恼的盯着他，一脸正直的说：“乔同学，我们应该正视自己的性取向，不应该躲避、欺骗他人。”
啊？错觉吗？他含糊的点了点头，不确定地想。
“那接下来，乔同学打算怎么办？”
“？？？”
“一定要用女生的身份吗？”
“当然了。”乔乐下意识脱口而出，现在暴露的话，不单单全校人都知道他的真实性别，还有玩家以及直播间……
稍微想象一下，他觉得自己能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魏铭晏：“为什么？”
“拜托了，会长。”乔乐深吸一口气，忍住羞耻，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给我一个月时间，让我适应一下，等一个月后，我绝对换回男装，好不好？”
“这个……”魏铭晏似乎有些迟疑。
乔乐再接再厉，就差举手发誓了：“只要会长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什么都愿意？”
男人盯着他，眼底带着笑意，仿佛就等着乔乐的这句承诺。
乔乐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有点退缩，可话都说出去了，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反悔，硬着头皮点头：“嗯。”
“既然你如此要求了，有一件事情，还挺让我苦恼呢。”
“……”
“其实，我是一个gay。”
“啊？！！”
一点点烦恼爬上男人的俊秀的面容，他眼神忧伤，说：“但我又不是很确定，所以想找个男生陪我试试。”
乔乐没听懂言外之意，小声问：“试什么？”
“恋爱。”
“？？？”
“恰好乔乐你是男生，不如……”
“不不不！不行。”乔乐虽然得了一个告白就变强的异能，但不管是上个副本，还是这个副本，都没正经恋爱过，他赶紧拒绝，“我压根不喜欢你，怎么能和你谈恋爱？”
魏铭晏：“……”
最近疯狂告白薅羊毛的乔乐：“……”尴尬，窒息，二次社死。
天边最后一缕白色消失，路边的黄色灯亮起，世界宛如在一片沉静的黑夜中，枯黄的草丛处，虫鸣声响起。
乔乐低头，似乎不好意思看他。
魏铭晏笑了一下，朝窗外望去，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小路，他却张嘴，用唇语道：“不要碍事，滚。”
秋风带着冬日的气息吹来，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
直直的坠入到草丛中，黑色剪影微动，将树叶拂走。
魏铭晏眉头微皱，感觉到少年抬头时，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说：“不是真的交往，只是假装恋人。”
“啊？”
“当然，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男人声音放低，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我不但不会揭露你的真实性别，还可以帮你隐瞒，除此之外，学校的很多事，我都能帮忙，比如……”某些凶杀案。
乔乐心动：“真的吗？”
“嗯。”
“那……”停顿片刻，少年还是问了出来，“我能每天都对你告白吗？但你不能回应我。”
“？？？”
这一回，轮到魏铭晏茫然了。
看着少年紧张又兴奋的面容，能感觉到这个对他很重要，男人点头：“可以，但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答应。”
“什么？”
“既然我们要谈恋爱——即便是假的，你以后也只准对我一个人告白，不许再去招惹其他人，明白吗？”
有了专属绵羊，叶思林和林焰已经不值‘钱’了。
这还需要犹豫吗？
乔乐二话不说便点头：“好。”
地形复杂的马场中，迎着虫鸣与秋风，高大的男人与打扮中性的少年相视一笑，达成完美协议。
【系统。】
【嗯。】
【我的生命值有救了。】乔乐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自己去告白多麻烦，直接刷分最棒。】
系统也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样地发展。
就……离谱。
走廊里，魏铭晏走在前面，手指微动，见少年正在发呆，顺势抓住那只小手，入手如同丝绸般的触感，让人心神一荡。
他稳了稳心神，闲聊的开口：“今天的马术课，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乔乐挣扎一下，没挣开，又见男人神色自然……即便假恋爱，这么一点亲密接触，还是要有……吧？
他默认牵手，继续说：“Annie很乖很听话，马场很大，老师也很有耐心，教了我很多东西。”
“哪一位老师教的？”
“唔…”乔乐想了一下，说：“袁老师。”
魏铭晏低头，疑惑道：“马场里的两位老师，一位姓赵，另一个姓金，没有姓袁的老师。”
“你是不是记错了？”乔乐抽出手，在昏暗的走廊里比划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和我差不多高，鼻子上有一颗痣，好像身体不太好，脸色有点青灰……”
说到后面，乔乐反应过来什么，声音越来越小。
“你确定，鼻子上有颗痣吗？”
少年认真点头。
顿时，魏铭晏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翻出手机，搜索了一会儿，点开某个文档，两指放大，将一张模糊的照片放在乔乐眼前。
他问：“你看看，是不是他？”
乔乐低头，照片是蓝底的证件照，像素一般，有点糊，但依旧能看出，他是白天教自己的老师：“嗯，就是他，怎么了？”
“乔乐，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不要害怕。”
“？”
“这位老师，在三年前……”魏铭晏直直的看着他，四周的空气徒然压抑起来，他说：“…已经死了。”
乔乐在说到青灰的脸色时，心中便有预感，如今成真，心脏不由得发沉。
青天白日，竟然有鬼光明正大的出来，还没有人发现不对。
那……白天和自己一起上课的同学中，有没有厉鬼混入其中呢？
前期的平静如同舒适的温水，蒸煮着他们这群青蛙，等他们发现不对时，恐怕已经很危险了。
“我们先走，离开马场。”魏铭晏再次抓住乔乐的手。
白天的时候，明明马场到处都是工作人员，想换个衣服都很麻烦，可一旦天黑了，宛如换了个世界。
安静的走廊，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乔乐手里还抓着马术服，路过洗衣间时，叫住了魏铭晏：“能不能等一下，我想把衣服放进去。”
“好。”
衣服由学校安排的保洁人员统一清洗，袖口内侧绣着学生的名字，不用担心搞混。乔乐抬腿，跨入洗衣间。
整个房间不大，大约十五平米左右。
学生们的衣服放在脏衣篓中，一位阿姨背对着乔乐，好像正在这个整理衣服，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上面的小窗户，射入一点微弱的光线。
这情况……乔乐呼吸一窒。
怎么看都像是厉鬼出场啊？
他想退出去，可惜已经迟了，女人转身，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脸，脖子处破了一个大洞，她张嘴：“同学——”
话还没说完，乔乐眼疾手快，一把将衣服甩到厉鬼脸上，回头，拉着魏铭晏的手狂奔：“快走。”
魏铭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有鬼！”乔乐心中暗骂一句，“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挺正常的，现在怎么到处都是鬼。”
女生寝室有一个每天支持以恒敲门的女鬼就算了。
结果马场的鬼比宿舍还多。
寂静的黑夜中，奔跑的脚步声异常明显，墙壁里时不时便有鬼手伸过来，妄图绊倒二人。
乔乐身法灵活，魏铭晏平日爱运动，目前还没人中计。
但让他们感到麻烦的……是鬼打墙。
马场内部建筑虽然有些复杂，但魏铭晏在青林三年，又是学生会长，对里面的路很熟悉。
跑了十分钟，按理说该出去了。
可实际上，他们还在内部转悠，甚至再度回到了沐浴间。
乔乐握紧手指，想放大招，可这里的厉鬼实在是太多了，谁知道哪里会不会藏着一只？一旦他用了灵魂的力量，后面十有八/九会晕倒。
那岂不是送菜？
心中犹豫，脚步放缓，身后袭来一股凉气，乔乐怔愣间，猛地被男人抱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魏铭晏冷冷地看着身后的群魔乱舞。
他用唇语道：“不许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