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绯红的月光下, 恶魔干净漂亮的银白色长发，仿佛笼罩上一层浅淡的粉红色光晕。他安静的睡在床上，表情祥和单纯如赤子。
少年的手指缠绕上一缕柔顺的发丝, 捏在手心把玩。心中盛满的疑惑，如同水缸里的水即将溢出来：【你等等, 我捋一下情报。】
系统紧张兮兮的‘哦’一声。
【首先，祂只有一位, 对不对？】
【对……】系统不是很自信道：【但是……又不太对…】
乔乐纳闷，都在诡域讨生活了, 竟然连上司有几个都搞不清楚？无奈之下, 他只能跳过这个问题。
【祂, 是不是诡域最厉害的？】
【嗯。】
【系统们的顶头上司？】
系统乖乖点头，似乎是碍于某些规则, 话语含糊不清：【整个诡域，因为……而存在。】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
【等到将来，宿主会明白的。】系统迟疑半响，犹豫又犹豫，最终还是说出口，【祂和副本里某些NPC——】
话说到一半，突兀停止。
乔乐问：【什么？】
【我不能说了。】001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 带着人性化的颤抖, 尾音微微发麻, 【宿主你小心。】
乔乐并非不识好歹的人。
自从进入游戏后，系统一直在诚诚恳恳地帮他，还会透露出一些不该说的消息。现在这情况, 肯定是受罚了。
他心怀感激道：【谢谢。】
001低低应一声：【直播我偷偷关了, 你和……】它拐着弯暗示, 找到合适的词语，【你和祂的谈话，不会被观众看到。】
说完这句话，系统果断死遁，假装什么也没说。
乔乐愣愣的点头，过了半分钟，才回过味来。自己谈话的人……不！恶魔明明是撒旦，副本中的BOSS，为什么会变成祂？
结合001说过的话，他得出让人震惊的事实。
祂=副本BOSS=副本NPC。
乔乐：【？？？】
这消息实在是有点吓人，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到他的脑袋中，让少年整个人变得晕乎乎，不知所措。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竟然用了祂的心脏？
怪不得身体承受不住力量，以人类的身躯，供养的神灵的心脏，驱使神灵的力量……自个儿之前竟然好运的没死，运气真好。
乔乐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心脏部位。
咚咚咚！
它稳定地跳动着，为这具身体的血液循环提供动力。听着心跳声，乔乐的困意逐渐袭来，他翻过身，将银发恶魔搂在怀里。
“晚安。”
少年的声音弱小而含糊，眼皮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的位置落下一小片单薄的阴影。
他睡着了。
银发恶魔动了动身体，更加用力的朝少年的怀里挤进去，手掌穿过腰肢，头靠在胸口，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
明明是很别扭的姿势，两个人做起来却十分的顺手。
*
Monster（匿名）直播间。
——您关注的主播已下线。
观众们这会儿已经疯了，由于直播间关闭，没办法交流，纷纷移步到论坛。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第一天，我老婆就没了……】
【呜呜呜我不信，肯定是我家小Monster睡着了，所以直播间才关了。】
【楼上别自欺欺人了，中途主播醒过来了，深度睡眠也不会短短几分钟就进去，结论只有一个。】
【新人还是不太成熟，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学别的玩家，忍忍不睡觉多好。】
【zero这个大猪蹄子，为什么不保护好老婆呜呜呜。】
论坛人流量大，夜猫子也不少，有毫不知情的，跑过来问Monster是谁？外国人吗？名字这么中二。
【华国人，匿名。】
【诡域还能匿名？】下午发的帖子沉下去，有些人并不知道乔乐的事情，因为闹得这一出，很快有人把之前的帖子顶了上来。
还有一些颜控狗，喜欢截图，又想到刚刚粉上的老婆没了，痛心疾首的把照片发上来：【让你们看看，何为顶级神颜。{图}{图}{图}】
截图4K高清，连少年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眉眼精致如画，气质清澈干净，几乎是瞬间，就夺走了网友们的视线。
【艹，我又可以了。】
【直接自信——嗨！老婆。】
【总感觉有点面熟啊！】有人发了这么一句，没人注意，很快被压了下去，十几分钟后，那人又冒了出来，【我记起来了，他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天师有点相似。{图}】
照片大概是偷拍的，周围晕开，像素并不高。
图片中的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脸颊柔软，带着一点婴儿肥，上身穿着黑色的类似于中山装的褂子，褂子的胸口绣着金色的纹路。
他半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瞳色，神情冷漠，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网友点开看了看。
【好像真的有点神似，大概是因为差不多的发色叭。】
【这么糊？能看得清楚什么啊。】
【再说了，气质一点都不像好吗？Monster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能感觉到性格不错，可可爱爱，但图片中的这位……虽然年纪小，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压抑？】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哇。】
【俗话说的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照片里的小弟弟长大后，应该会是个高岭之花叭。】
发图的人本来觉得有点像，但被网友们说来说去后，也变得不太坚定，乐呵呵的回复道：【很多年没见过，大概是我搞错了。】
【讨论那么多有什么用，人都没了。】
网友们：【……】扎心一刀呜呜呜。
一群人纷纷出言缅怀，黑夜逐渐过去，天边变得明亮，大部分的网友早已经坚持不下去，睡着了。
突然，有人跑到帖子里，嚎了一嗓子：【我靠！Monster的直播间又开了。】
众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在柔软厚实的大床上。少年被阳光刺的忍不住翻了个身，手下意识朝旁边摸过去。
？
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床上仅剩下自己，身侧空荡荡的，昨晚的银发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徒留下尚且温热的体温，告诉乔乐，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随着他的清醒，被系统暗箱操作，关了一晚上的直播间，自动打开。
【？？？】
【老婆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就说昨天肯定是老婆睡着了，要不然就是被恶魔打晕了，绝对不会死的！！毕竟像老婆这种高级猎物，随随便便吃了是暴殄天物。】
【楼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种言论并不开心好吗？！】
【老婆，昨晚的恶魔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一下，好着急哦。】
……
乔乐打开直播间，看到一群问恶魔的网友。
他刚刚睡醒，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压出来的红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他半垂着眼眸，尽量装出茫然懵懂的样子。
还用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对方只是把我打晕了，好像没做什么。”
【老婆你小心点儿，当心被恶魔刻下标记。】
“听起来好可怕。”乔乐揉了揉胳膊，看到手腕上的玫瑰手环，举起来晃了晃，“应该是它保护了我叭。”
【有可能啊！占卜师恶魔的地位一看就不低，送的东西肯定是道具。】
【老婆没事就好，么么么。】
乔乐又说了几句话，将观众都糊弄过去后，才去浴室洗漱。衣柜里有管家准备好的新衣服，清一色的华丽款白色西装。
布料柔软，剪裁得体，尺寸刚刚好。
少年穿上去，如同一个乖巧的小王子。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伴随着zero说话的声音：“Monster，你醒了吗？”
“等我一下，马上好。”乔乐拿起外套，一边穿衣服，一边将门锁打开，他笑笑，“你过来的好早。”
衣服里面的白衬衫扎进西装裤中，少年纤细的腰部清晰可见。
偏偏本人还一无所觉，自顾自的将外套穿好，一个一个的扣上扣子。做完这一切，少年才抬头看向zero：“我们走吧。”
男人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好。”
由于在副本中，玩家的睡眠质量很低，大多是困极了，才会闭眼假寐一会儿，一旦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惊醒。
走廊中空荡荡的，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大概是下楼吃早餐，或者探查消息了。
乔乐先将昨晚得到的‘情报’藏于心中，问起鲍里斯的事情：“昨天的那个恶魔，会不会被发现？”
恶魔身躯庞大，尸骨坚硬，再加上当时是夜晚，时间紧迫，zero没办法火烧，只能挖坑掩埋。
头部、躯干、四肢，分开埋，埋的很深。
但这些细节，没必要让少年知道。zero心里如此想着，他说：“处理的很干净，你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吗？”
“嗯。”男人点头，想起昨晚自己回到阳台时，空无一物的场景，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昨晚你和恶魔跳舞，是他逼迫你的吗？”
说起尼尔，乔乐就有点担心。
他压低嗓音，伸手示意zero低头，轻声说：“尼尔·哈登好像看到鲍里斯来找我们了，如果之后鲍里斯一直没出现，我们很容易受到怀疑。”
“处理掉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乐哭笑不得，忍不住咕哝道：“随便杀副本的NPC很危险，你不要冲动，他好像……并不打算告发我们。”
zero皱眉，不解。
乔乐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他约我在庭院喝下午茶，今天我会去套话的，你不用担心。”
做完这一切，少年一下子愣住了。
昨天摸撒旦的头习惯了，今天被带出来了。他慌张尴尬的手收回手，脚踩上下楼的阶梯：“我们赶紧去吃饭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好。”
zero在少年的身后，右手摸到了少年摸过的位置，耳朵莫名发热。
*
餐厅位于一楼，有厨师提供早餐。
以肉类为主食，味道稍微有点奇特，但并不难吃。玩家们还是分成好几队，管家并没有严格规定玩家们的行动场地，乔乐和zero探索城堡时，好几次都遇到了其他的玩家。
大家保持着安全距离，遥遥对视一眼，分开。
期间，乔乐也看到了伊希。
他跟着严伟峰和赵雪华，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傻乎乎的，见到乔乐后，像个小狗狗一样，迈开爪爪跑了过来。
“Monster！！你也在呀，我们要不要一起？”
乔乐指了指zero：“我有队友。”
“果然……又被拒绝了。”伊希皱了皱鼻子，眼眶红彤彤的，眼神中满是依赖，他做贼心虚的朝身后看一眼。
严伟峰站在两米远的位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伊希身体抖了抖，声音一下子小了八个度：“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他、他欺负Monster，我讨厌他。”
说实话，乔乐并不觉得严伟峰会是热心帮助新玩家的好人。
他提点两句：“不喜欢就分开吧。”
“但一个人……我、我有点怕。”他似乎是觉得羞愧，说这句话时，头一直低着，说完后，才弱唧唧抬头，小心翼翼的瞅了乔乐一眼。
“你可以和赵雪华组队。”乔乐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心思。
“……”
伊希可怜巴巴地‘哦’一声，闷闷不乐道：“那我问问她。”
“好。”
“……”
没人说话，气氛顿时沉默下来。zero冷冷的看着装可怜的某人，突然伸出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少年的衣领。
“怎么了？”乔乐疑惑，却没拒绝。
“有点乱了。”zero松开手，眼尾余光瞥到男人嫉妒的眼神，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说：“这里好像没什么东西，我们走吧。”
乔乐点头：“好。那我们走了，伊希。”
“……哦。”
伊希目送着少年的身影离开，整个人如同霜打了的小白菜，焉了吧唧地回到队伍中。
严伟峰要气死了。
自己带的玩家，竟然对自己厌恶的人念念不舍，这个样子做出来给谁看呢？他没好气的瞪着新人，阴阳怪气道：“这么舍不得？还回来干嘛？”
“……”玩家瑟缩一下。
赵雪华有些担心，从中调和：“伊希喜欢Monster，想离他近一点，也可以理解嘛，毕竟是小孩子。”
伊希的个子和乔乐差不多高，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本来应该挺有存在感的，但他胆子很小，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十分没有存在感。
“既然进入诡域，就要明白自己面临的危机，别到时候送了命，才感到后悔。”严伟峰居高临下地教导。
两位新人玩家都没说话，也不敢反驳。
他从中找到高人一等的快感，并不是每次遇到的新人玩家，都这么好说话，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一挥手：“记住，没有下次了，不然你就滚出队伍。”
“我、我知道了。”伊希低着头，浑身颤抖，让人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在哭吧，赵雪华心想。
说完话，三人继续在二楼探索。
二楼的走廊，窗帘遮住大半的窗户，阳光透不进来，显得异常地昏暗。不知过了多久，伊希突然发出惊呼：“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二人循声望去。
昏暗的走廊镜头，一人宽的西洋镜静贴在墙上，映照出走廊中三人的清晰的身影，由于光线不好，咋一看有些恐怖。
“一惊一乍，只是一面镜子而已。”严伟峰无语地摆摆手，脸凑过去，“啧！外面放这玩意干嘛？”
赵雪华有点害怕，小声咕哝：“恐怖片中，镜子十有八/九有鬼。”
“我们在恶魔副本中，怕什么？”
“你、你不知道吗？”伊希站在阴影中，低着头，头发遮住额头，声音带着发颤的尾音，“传说，镜子中藏着人类的另一半灵魂，如果不小心碰到，会被彻底吞噬哦。”
“什么鬼玩意？没听说过。”严伟峰‘啧啧’两声，上下扫视一圈，想起伊希之前讨好Monster的样子，心中十分不爽。
他个子高大，手脚也长。
趁人不注意，一把扯住瑟缩的青年的手臂，用力把他拉过来，将对方的脸压在镜子上，满脸恶意：“你现在碰到镜子了，你说，今晚你会不会死？”
“呜呜……放开我……”
伊希似乎怕极了，用力挣扎。
严伟峰一时大意，没控制住，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推开，自己反而撞到镜子，手肘部位用力撞到镜面。
咔嚓。
他惊愕会回头，镜面中间四分五裂，每一个破碎的镜面中，都映照出他自己的影子，可他们……在笑吗？
巨大的惊恐袭来，严伟峰脸色惨白，身体发抖，揉一下眼睛，仔细看。
镜面中的人和他一样，做出瞪大眼睛的动作。
呼！
看错了吗？
他松一口气，紧接着袭来的，便是恼怒。区区一个新人，竟然把自己压制住了，他丢人了。
“伊希！！！”
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两位新人玩家。
“是、是你向动手的。”伊希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只是有有点怕。”话毕，见男人脸色并未好转，扭头就跑。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二楼，徒留赵雪华一人站在寂静的走廊中。
她看了一眼镜面，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翼翼的避开地面上的镜子碎片，快步朝楼下跑去。
*
下午一点五十六分。
乔乐用道具‘蛊虫’寻路，找到昨晚呆过的庭院，他提早四分钟到达，没想到尼尔比他还早，已经坐在玫瑰花中间的凉亭中等着他。
关于这次的‘约会’，乔乐说了半天，才让zero答应。
只不过zero也有条件，他必须要跟着。
此时乔乐看似是一个人，实际上zero就藏在不远处的花坛后面，遇到危险，只要乔乐叫一声，对方立马就会赶过来。
“你来了。”
尼尔今天精心打扮过，身上穿着骚包的蓝色西装，金色长发柔顺光滑，凑近一点，还能闻到好闻的香气。
“嗯。”乔乐坐在他的身边，桌面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造型很可爱。侍女低垂头，温顺的给少年到上一杯红茶。
“……”
这个味道？没错，昨晚的特殊食物。
乔乐想到自己飚射到一万六的魂力值，已经很头秃了，并不想增添负担，他假意抿一口，实际上只润了一下嘴唇，便把红茶放下了。
面上还要装出享受的模样：“很好喝。”
“谢谢你的称赞。”尼尔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又热情的将一叠点心推过来，“你昨晚说不喜欢甜的，今天的点心大多数是咸口的，你尝尝。”
乔乐问：“这也是很珍贵的食物吗？”
“只是普通食物而已。”尼尔抿一口红茶，笑吟吟道：“请不用有心理负担。”
“好呢。”
乔乐用叉子切下一小块，放入嘴里。恶魔的厨师完全是大师级别的，点心做的入口即化，咸香可口，一点都不腻。
“很好——”后面一个字，过了两三秒，才吐出来，“吃。”
【恭喜宿主食用特殊食品，魂力值 5.】
乔乐：【……】我信了你的邪！
少年的表情突然一变，尼尔不明所以：“怎么了？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
“不…味道很好，但……是我的问题。”乔乐幽幽地看着他，放下叉子，“尼尔大人，你昨晚说的话，请问是什么意思？假面舞会举办的真正用途，到底是什么？”
尼尔为了今天的约会，准备了很久。
虽然知道少年是为了情报才过来的，但一开始就直入主题，还是让他有点伤心：“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祭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