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会说话了

程荔月开口叫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妈妈, 一点都没有厚此薄彼。

当时可把黄从云和程金华夫妻俩给高兴坏了，恨不得逢人就要告诉人家，自己闺女会叫爸爸妈妈了。

那几天夫妻俩走路都带着风,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好心情。

自从程荔月叫出了第一声爸爸妈妈, 黄从云和程金华夫妻俩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孜孜不倦的教她继续说话, 闺女嫩生生地叫着“爸爸妈妈”，夫妻俩那是怎么都听不够。

程荔月不是真正的小孩，她完全可以听得懂爸妈的话，很乐意的顺着他们的话走一遍一遍地喊着爸爸妈妈。

每次她喊完爸爸妈妈后, 夫妻俩都会高兴得像傻子一样，满是欢愉, 要不是怕摔着闺女, 程金华都想抱起闺女来转圈圈。

程荔月第一声喊的是爸爸妈妈, 第二声喊的就是黄姥姥了, 毕竟每天除了夫妻俩，就是黄姥姥陪程荔月的时间最久了, 第二声不喊黄姥姥, 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黄姥姥自从被外孙女叫了“姥姥”后，就一直把程荔月宝贝宝贝的叫着，恨不得上去亲上几口。

除去闺女和女婿, 宝贝月月学会说话后第一个叫的可是自己, 实在是不枉她把宝贝月月天天带着。

在被叫“姥姥”的那一天回家后, 黄姥姥在家里把这件事很是炫耀了一番，也惹得家里人都想过来教程荔月说话, 好让她下一个喊的就是自己。

而虎子在知道妹妹会说话了之后, 更是恨不得也去小姨家教妹妹说话, 要不是因为他还得在幼儿园上学, 他早就跟着姥姥一起去小姨家陪妹妹了。

程荔月这个时候也快十个月了，被爸爸妈妈扶着的时候也可以站起来走两步了。

但是大概因为她身体不好，加上还不到一岁的婴儿，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些微走两步就会累的坐下。

而黄从云和程金华夫妻俩那么疼闺女，就更舍不得让闺女这会就学走路了，一点舍不得闺女累着。

再说了到了一岁多才会走路的孩子，那大有人在，他们俩闺女本来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这个时候能扶着走两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很多孩子这个时候扶着都还不会走呢。

想到这，夫妻俩就很是心安理得的继续天天抱着闺女了，不舍得让闺女下地走路。

学走路还是等到闺女一岁多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到那个时候小胳膊小腿也发育好了，才有力气好好学。

黄姥爷那边，更是花费了好几天，特意给程荔月做了一个下面带轮子的学步车，累了还可以直接坐上去，然后就能被大人推着走，做这个的时候，黄老爷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而有了这个学步车后，黄从云和程金华夫妻俩出去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个小车推着闺女了。

当然这最主要的也是因为闺女喜欢，每次被抱到这个车上都会咯咯地笑，不然他们当然是更愿意抱着闺女了，抱着多舒服啊！

而程荔月那么喜欢这个学步车，一来是因为坐在上面被推着，的确很舒服，二来是因为这会快要到了夏天，天气越来越热了，坐在上面在下午快没有太阳的时候被推出去玩，细细凉凉的风吹着，真的很惬意了。

只不过一家欢喜一家忧，程家夫妻俩自从闺女会说话后，每天都是带着笑的。

但是筒子楼里的不少人家却是天天忧思重重。

这个筒子楼是职工宿舍，住的都是没有房子的职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地的，当初服从组织安排，从外地的老家那儿到了省城这边的大厂，其中老家是乡下的实在不少。

对于这些人来说，好不容易从乡下进了城，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甚至引以为豪，可是没想到现在却要回去。

在国营大厂当职工与在老家种地实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而且乡下住的哪有城里好？

只是没办法，返乡支援农业可是组织的安排，他们就算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不过往好处想一想，回老家也不全是坏处。乡下的粮食，副食品供应总归是要比城里宽松一些，毕竟乡下都守着地呢。

城里这边现在粮食的供应越来越少，一个月是三十天，有二十九天都在饿肚子，走在路上，一半的人身上都饿得有浮肿，筒子楼里不少的人还是靠着老家那边寄来的粮食，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而回到乡下那边的老家，好歹能吃饱，因为这个有不少职工对于返乡其实也不是那么抵触的。

经过各个厂里领导的几番动员，第一批返乡职工的名单也终于出来了。

黄从云和程金华都又开始忙了起来。

黄从云作为人事科干事，还要统计那些返乡职工的情况，后面还有一些关于补助的事情要解决，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而程金华作为厂里的主任之一，肯定要在那些返乡职工走了之后重新调整车间里的人员安排。

返乡的这一批职工中，不少的人都是好不容易培训好的技术工人，操作很是熟练了，他们走了之后，车间里的生产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程金华作为主任，这些都是后续要头疼的，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只不过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上，程金华上面还有领导，后面不管怎么样，总是会给出解决方案的。

到时候由厂领导组织大家伙在一起商量商量，不愁什么都解决不了。总之，这事也不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其他车间的情况跟他这边也都差不多。

之前的一段时间，因为担心自己最后也在被劝返的一批人员之内，隔壁马师傅家里的气氛一直都不太好。

马师傅家里的三个孩子在这个时候也都懂了看大人的脸色，天天看着爸妈阴沉沉的脸，根本就不敢像往常一样造次，少有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孩子这段时间不闹腾，马师傅媳妇儿的确是省了心，但是心头被返乡的这块大石头压着，根本笑不出来。

不过，在返乡名单终于出来了之后，马师傅一家终于如释重负，三个孩子又恢复了以前的闹腾。

无他，这批返乡的职工名单没有马师傅。因为马师傅是在五八年之前就早已经进了厂的。

这次被动员返乡的大部分职工都是□□时期工厂扩招的时候进来的，当时五八年的时候，可是有大批职工从乡下进了城的，这次动员返乡的对象，大部分都是五八年以后进厂的职工。

而各个工厂当时五八年以后成立的不少新车间，这会儿都空了一大半。

幸亏程金华在五十年代初的时候就进厂了，他所在的车间是厂里的老车间，也是最重要的车间之一。

车间里五八年以后进来的新职工并不多，而且车间里大部分技术最紧要的人员也都被留了下来，不然这个时候程金华估计就变成“光杆司令”了。

“回来啦！今天回来怪早的。”马师傅媳妇恢复到了以往的热情，一见黄从云这个隔壁邻居回来就打招呼道。

黄从云忙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歇下来了，上面主任看他们这段时间也怪辛苦的，就让她们几个干事提前下班，自然就回来的怪早的。

之前那段时间马师傅家因为精简职工返乡那件事一直都气氛有些低沉。

马师傅媳妇好久都没有朝黄从云打招呼了，连挑刺比较的心思都没有了，自己家里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去关注别人？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马师傅媳妇这会儿又忽然冷不丁的朝她打招呼，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黄从云还颇有些不适应呢。

黄从云也笑着道：“嗯，事情忙完了，主任允许我们提前回来了。”

“你这厂里也太忙了吧？让我看啊，你就应该把工作辞了，直接在家带你闺女多好？你家老程工资又高，足够养活你们三口了。

你家又没有个婆婆帮衬，带孩子多不方便呀，你看我天天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的，几个孩子被我照顾的多好？每天老马回来都能吃到热乎饭。”

听到这话，黄从云真想之前那个返乡职工的名单晚点出来，让马师傅媳妇家为这事多担心几天，这样一来马师傅媳妇儿也能多消停一段时间。

不然啊，你看这事情情况一好，马师傅媳妇便又故态复萌，跟之前一样，又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了，十回有八回里，嘴里说出的话都让人不舒服。

黄从云这会儿也不惯着了，笑着道：“这可是思想觉悟不过关呀，还停留在旧社会呢，现在只有旧社会的人才这么想，咱们可是新时代的人。

主席可是都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妇女也要走出家门去奋斗一番事业的。

你这话要是被咱们这个工会里的妇女主任知道了，保管得拉着你来做思想建设，好好给你上思想政治课。”

“你们这些有文化的，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思想觉悟啊？那都是场面话，顾好家庭才是主要。我可不跟你说了，我得开始做饭了，这样等男人下班回来了，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马师傅媳妇悻悻的说道。

黄从云也没有管她，径自也进屋去了。

屋里也没有人，闺女被黄姥姥带出去到附近玩去了，这会儿是白天筒子楼里闹哄哄的，小孩子睡觉都睡不安生，还不如带出去玩一会呢，这会太阳也不厉害。

这会儿已经四点半了，再过一会儿，她妈应该就带着月月回来了，黄从云也就没有出去找，开始撸起袖子做饭了。

因为厂子里的事情多，最近他们夫妻俩都比较忙，每天回家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所以最近晚饭做的量也很大，黄从云一口气蒸了了十个馒头，又做了一道青椒炒鸡蛋，还有一盘凉拌西红柿，正适合这个天气吃。

凉拌西红柿加点糖，可好吃了，西红柿吃完下面还会有甜甜的汁水，闺女最喜欢了。

青椒和西红柿都是前段时间在菜店抢的，最近这两个星期可能是食品公司那边的供应好了一点，各个菜店里菜的种类终于多了一点，他们好歹也能有个选择了。

尤其是西红柿，这都快要一年多没有吃了，因为菜店里一直都不见西红柿的踪影，他们根本就没地买去。

自从菜店里供应西红柿，每次去夫妻俩就算别的菜不要这个西红柿也是肯定要的，就是为了买回去做凉拌西红柿，给闺女喝甜甜的西红柿汁水。

不过虽然菜店种类比之前几个月多了一点，但是量还是很少，每天都要早早的排长队去买，去得慢一点，立马就没了。

要不是每天买的菜都有定量，他们夫妻俩恨不得把那些好保存的菜一次买一麻袋回来，毕竟他们那个戒指里头有大米有面，有油也有蛋，就是没有蔬菜，平常想要吃菜，就只能指望的菜店那边的供应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菜店这样的供应还能持续多久，别没两天又断了。

“妈妈，我回来了。”听到这奶声奶气的话，黄从云就知道是闺女回来了，自从闺女学会说话，嘴里总是能冒出各种短句。

程荔月是被她爸抱上来的，她跟姥姥在下面玩够了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她爸从厂里下班回来。

这会儿程荔月连路都走不齐溜呢，肯定是不会上楼梯的，程金华这个当爸的看见了，自然是一把抱起闺女上楼了，另外一只手还拎着学步车，黄姥姥在后面跟着，身边还跟着虎子。

虎子前几天从幼儿园毕业了，这会儿也不用去幼儿园，离九月开学还有好几个月呢，这段时间他都可以到处疯玩。

不过虎子惦记着要跟妹妹玩，所以一大早就跟着黄姥姥一起跑过来看妹妹了，今天陪着妹妹在外面玩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更是精神奕奕。

“都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吧，饭都快要做好了，就等着端出来了。”黄从云道。

程金华把闺女轻轻地放到小床上，然后就端着盆去外面打水，回来给闺女洗手。

黄姥姥带着虎子在外面水池洗好了手才回来，虎子更是洗完手一进屋就是去找妹妹说话，虽然有时候他说十句妹妹才能回他一句，不过这样虎子也没有气馁，因为妹妹才刚刚学说话嘛。

屋里的桌子是圆桌，所以就算又多了个虎子位置也够坐。

“对了，妈，虎子有的事情我已经跟学校那边说好了，那边老师也给了准信，等到了九月的时候，虎子就能直接去那边上学了。”程金华给闺女洗完手擦干后一边抱到桌边一边说道。

“这么快？我还以为得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才能说定呢。”黄姥姥有些意外。

“这事肯定是得早点的，学校那边肯定是会在开学之前提前分好班的，厂里职工那么多，要上学的孩子也不少，一个年级不少个班呢。要是等到了开学的时候才去跟人家说，就慢了一步了，到时候就得插班了。”

黄姥姥这会儿怪高兴的，现在人家职工子弟小学那边给了准信，她也就不必再担心虎子被分到郊区去上学了。

而且再细细算来，去职工子弟学校上学，离他们家还近呢，走半个小时就能到他们家，以后等虎子熟了，要是家里人忙，没时间去接他，放学之后让他自己回家都是可以的。

吃完饭，黄姥姥又留虎子在这边跟妹妹玩了一会儿，这回快要到夏天了，天也黑的慢，外面到了七点天都还不黑呢。

而虎子在这边和妹妹玩，这个“玩”指的是虎子锲而不舍的逗妹妹玩，而妹妹只有高兴了才搭理他一下，就这样，虎子都高兴得不得了了。

程荔月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跟小孩子格格不入，并没有什么想要玩的心思，其实只想瘫着不动，因为它觉得好热，一玩身上都要出汗了。

不过还好虎子很好哄，只要她露出一个笑脸，或者是偶尔冒出一句话，叫一声哥哥，虎子就很高兴了，半点不计较妹妹在那一动不动的事。

晚上，洗漱完，黄从云把闺女小床的蚊帐放下，把里面的蚊子都赶出去才把闺女放进去睡觉。

这个时候的蚊子太毒了，要是放蚊子进去，保管给她闺女咬一身的包，所以每天晚上把闺女放进小床里睡觉的时候，黄从云都要抓一遍蚊子。

这个时候也没有娱乐活动，夫妻俩很快就上床了，不过在关灯之前，程金华道：“我们把闺女送到妈那住几天吧！咱们这边这几天实在是太吵了，我看咱们闺女都快有黑眼圈了，天天也睡不安稳。”

程金华看着闺女眼下的青黑，实在是有些心疼。

因为之前那些返乡职工是一批一批的走的，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要求他们全都回去，肯定是要给人家收拾的时间的。

这几天筒子楼里天天有人都在收拾东西搬家，桌子，椅子，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别说小孩，就是他们大人都觉得有些吵闹。

有的时候，假如哪家是要赶第二天早上的火车走的，那晚上到大半夜都不消停，一直收拾东西，第二天早上也是早早的起来，之后又是一番喧闹。

这种情况下，你也不能要求人家说晚上不能收拾，毕竟人家都要走了，总归是要宽容一下。

程金华估计筒子楼里要返乡的人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搬干净，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让闺女天天都睡不好，所以这才想出了把闺女送到她姥姥家那边住一段时间的想法。

黄从云想了想道：“那样也行，要不咱一起去妈那住几天吧，也别放闺女一个人住那，不然等闺女看到我们不在，肯定会想我们的，反正那有房间，咱们连闺女的小床都不用带呢，妈那边也有一个小床。

正好我们之前不是买了自行车吗？到时候你骑自行车把我送到厂里，你再骑去上班就行了。”

黄姥姥那边离夫妻俩的厂都有些远，这会儿自行车也就派上用场了。

“这样也行，我们明天就去吧，这样闺女也能早一天的睡个好觉，休息好。”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他们夫妻俩也不用去上班，直接一大早就带着闺女去黄姥姥那了。

在知道他们一家要来住一段时间的消息后，最高兴的人就是虎子了，甚至还小大人似的拍拍胸脯保证道：“妹妹在这，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我可是妹妹的哥哥。”完全忘记了妹妹的爸爸妈妈也都跟着过来住了。

一大家子的人被虎子稚气的行为都给笑到了，这会都在努力的憋着笑，不想伤小孩子的自尊心。

黄从云努力忍笑摸着虎子的头说：“等小姨走了去上班后，妹妹就留给你照顾了，谢谢虎子了。”

程荔月则有些生无可恋，虎子这个哥哥太热情了，她有些抵挡不住啊！

一个小孩子那么热情的陪她玩，她实在是不忍心一点回应都不给人家。

好吧，月月无奈，被迫营业，就当是哄哥哥啦！

“咚咚咚，在家吗？我进来啦！”大门口有人在敲门，黄姥姥一听就知道是隔壁的胡婶子的声音。

“直接进来吧，人都在家呢！”黄姥姥朝大门口喊道。

胡婶子进来了之后，脸上难掩喜色，神采飞扬地说道：“虎子奶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保管高兴，这个消息可真是大快人心！”

“什么好消息啊？我看你这么高兴。”黄姥姥也有些好奇。

“我告诉你，成婶子再不能抖威风了，我看我们这片的街坊邻居还有谁会搭理她，再任由她占便宜。

街道办主任下台了，就是成婶子她的那个亲家，是街道办书记亲自宣布的，街道办主任要返乡支援农业了，因为他老家就是乡下的，这会儿街道办动员回乡，街道办主任是要以身作则的，率先做出表率。

这难道不就是没了工作，要回乡下种地了吗？可真是大快人心。

你孙子虎子到了九月的时候不就该上小学了吗？到时候没了成婶子他们在中间从中作梗，大概率是不会被分到郊区上学的。

哼，反正成婶子和她儿媳以后肯定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我看她还敢不敢再继续占便宜，成天借这个借那个的，这会儿可没有一个当街道办主任的亲家在那儿当靠山了。”

胡婶子这会儿恨不得挨家挨户告诉那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每复述一遍心里都解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