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终章
大四这年, 朱依依的生活重点只剩下两件事——准备毕业论文和校招。
忙是必然的，她一边写开题报告，一边关注了很多发布秋招信息的公众号。
同寝室的舍友每天早出晚归，参加企业的宣讲会和招聘会, 她也跟着去了好几次, 虽然她想去的不是这些企业, 但想着可以先积攒面试经验，锻炼一下自己。
周楚恬说去面试要穿得正式一点, 为此朱依依也买了好几套正装。
周四下午，有个互联网大厂的群面，她特意换上了正装。
出门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好笑。
同样的衣服，周楚恬穿起来就是Office Lady，她穿起来怎么像卖保险的，而且看起来还特别可靠。
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自嘲。
配文写着：买车险，到‘依家’；险种多, 快赔付！一个电话, 24小时随时随地随喊随到, 一站式车险服务，做你最真挚的车险管家。
她给自己的照片P了一行字“专业团队，值得信赖”。
发出去没一会，底下评论全在“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茜私聊她：【我就说我连车都没有, 啥时候能加到卖车险的, 刚才差点想把你拉黑了。】
朱依依在地铁上笑了起来。
地铁人多, 她往车厢中部走, 一边和周茜在微信聊天。
她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听说周茜决定留在北城发展，现在也在不停地参加秋招的面试。
周茜：【话说你毕业是打算留在羊城发展，还是来北城和薛裴一起。】
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过。
她有两个最想去的公司，一是羊城这边的电视台，另一个是北城知名的人物采访杂志，她能拿到哪个offer就去哪里。
周茜：【可以啊，看来你是真一点都不考虑薛裴，万一又留在羊城，你们不是又要一直异地了。】
朱依依笑着回她：【我们感情好，在哪都一样。】
周茜：【OK，是我多嘴。】
地铁到站，她刷卡走出闸机，点开朋友圈，发现在五分钟前，有个叫“chen”的人给她刚才发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还评论了句：【hhhhh可爱】。
这人是？
她点开他的头像，是侯麦电影里的某张剧照。
她认真想了好一阵，终于记起来这人是谁。
是大一那年她去北城找薛裴，大家一起玩密室逃脱加的。
她记得，好像叫陈宴理，长得挺好看的。
出于礼貌，她也回了他一个emoji表情。
——
薛裴是在应酬的间隙看到这条朋友圈的。
很多高中同学都点了赞，点赞的每个异性他都点进朋友圈检查了一遍，确认朱依依平时和他们没有什么互动。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突兀的头像混在里面。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看到评论里两人一来一去的互动，薛裴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嘴角的笑彻底凝固在脸上。
周时御从外面抽完烟回来，瞧见他脸色不好，还问了他一句：“怎么，我就出去几分钟，谈崩了？”
薛裴没理会他的问话，视线还停留在朋友圈页面。
周时御耸了耸肩。
等到应酬结束，还没走出餐厅门口，薛裴忽然问了他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他以极其严肃的语气问：“陈宴理这几年有谈恋爱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周时御皱了皱眉。
“没有吧，好像没怎么听说，”周时御平时交际圈广，人也八卦，知道的消息比较多，“听说他学校里挺多人喜欢他的，但他好像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聊到这，周时御更是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裴：“他撩拨我女朋友。”
周时御惊掉下巴：“啥？”
没看出来陈宴理竟然是这么不道德的人，竟然还想当第三者！
“说说，他是怎么撩拨的，”周时御一边暗骂狗血，一边又来了精神，“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他在等待薛裴的回答，他以为他会听到一个缜密的、天衣无缝的推理过程，但薛裴没再往下说，周时御为了照顾薛裴的情绪，也不便再追问。
而薛裴因为这件事，一整个晚上都在惴惴不安。
闭上眼，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他们怎么还有联系？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依依回的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能夸我的女朋友可爱，这是在向自己挑衅吗？
想到后半夜，薛裴认为最后一种可能性很大。
这是一种纯粹的挑衅的行为。
周末朋友聚餐，正好是在陈宴理的公寓。
薛裴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聚会了，他难得也去参加了一次。
薛裴走进门时，陈宴理还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扔给他，薛裴稳稳接住。
“少见啊，今天竟然有空过来。”
薛裴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也要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
陈宴理笑了笑：“很荣幸能成为你必要社交中的一部分。”
人来齐，大家围在一起玩□□。
陈宴理和薛裴相邻而坐，还没开始，薛裴忽然问他：“你怎么一直都不谈恋爱？”
问得极其突兀，没有任何铺垫。
尤其问的人还是薛裴。
陈宴理眼里闪过意外，嘴角勾了勾，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这么关心我？”
“怎么？要给我介绍么？”
薛裴没有要和他开玩笑的意思，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陈宴理终于认真地回答了起来。
“没有遇到喜欢的，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
有人顺势问道：“那阿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陈宴理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可爱、有趣的吧。”
听到这样的描述，薛裴抬眼看向陈宴理，手里的易拉罐被捏得变了形。
陈宴理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一整个晚上，薛裴似乎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
直到后半场，陈宴理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想到那个荒谬的答案，陈宴理看了眼一旁的薛裴，嘴角弯了弯。
他原本想揶揄几句，可又看到薛裴腕间一直系着的黑色手绳。
薛裴系了三年。
听说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
陈宴理眼底多了些莫名的情绪，他忽然有些羡慕薛裴，羡慕这样纯粹又简单的爱情，竟然能让薛裴走下神坛，多了些人味，以及嫉妒心。
想到这，他开口：“对了，忘记和你们说了，我明年准备出国了。”
陈宴理笑了笑，意有所指，“所以，某些人可以放心了。”
——
九月底，朱依依来北城面试。
她网申的简历通过了，HR发了信息过来，通知她去面试。
为了这次的面试，她准备了很久，第一次面试是群面，薛裴这几天一直陪她模拟面试的具体场景，帮她分析怎么应对面试官的提问和分组的突发状况。
明明他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但很多专业理论说起来反而头头是道的。
她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薛裴：“偶尔女朋友不回信息的时候，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精神世界，所以也看了一些书。”
……
面试定在周五上午，朱依依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到现场。
她去到那会，已经有好些人坐在休息区等待面试。
交谈中，她发现有好几个人都是研究生，其中不乏名校，她越发紧张，深吸了一口气。
在进会议室前，她在微信上给薛裴发消息：【薛裴，我现在好紧张好紧张，心跳得好快。】
来不及等到薛裴的回复，她就走进了会议室。
面试官坐在对面，大约有六七个人，坐成一排，同时看过来很有压迫感。
第一轮是中英双语自我介绍，虽然紧张，但她私下练了很多遍，也在其他大大小小的面试里锻炼了很多次，她的口语发音标准，她看到有两个面试官在她介绍的过程中看了过来，眼神流露的似乎是赞许。
这个环节的顺利，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后面的分组案例分析，她运气不错，分配到了实力比较平均的小组，没有人拖后腿，大概是她自我介绍时比较流利，所以组内推举她做最后的展示，这是最容易出彩的一个位置。
面试结束，她背着书包走出大厦正门。
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薛裴，他站在马路对面对她笑了笑。
原来他一直在楼下等她。
见到薛裴，朱依依笑得灿烂，立刻和他招手，这会刚好是绿灯，她从人行道跑了过去。
在薛裴面前站定时，头发都乱了些。
“你怎么来了？”
薛裴接过她的书包，笑道：“来接小朋友放学了。”
朱依依反驳：“你见过哪个小朋友长得这么高的？”
话音落下，薛裴嘴角弯了弯，伸手在她头顶比了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朱依依立刻装作生气：“薛裴，你又嫌我矮！”
“我怎么敢，”薛裴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今晚还不想睡沙发。”
朱依依说起正事：“对了，你怎么不问我面试得怎么样？”
“看来应该不错。”
“嗯，我觉得应该有戏，”就这么一会，她就开始自我安慰，“我想过了，如果这次面试被刷的话，我就去准备考研算了，我要死磕这里。”
“你支持我考研吗？”
“当然。”
从薛裴的眼神，朱依依看到了绝对的信任和肯定。
他说：“你一定会考上的。”
周三那天，面试结果出来了，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
她通过了。
第二轮、第三轮面试时间都离得很近，每次面试，薛裴都陪她一起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薛裴在楼下等她，她忐忑的心情安定了许多，眼神都变得坚定了些。
第三轮面试结束的那个周末，他们去了海城看日出。
在坐高铁回北城的路上，她收到了HR打过来的电话。
高铁上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但她大致听清了电话的内容。
放下手机，她抱住了薛裴，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薛裴，我面试通过了！我有工作了！”
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她能在这么知名的杂志社里工作，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公事，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我突然觉得我好幸运。”
“嗯？”
“不仅考上了梦中情校，拿到了我最心仪的offer，而且还能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到最后一句，她望向薛裴，眼神湿漉漉的。
目光相对，求婚戒指就放在左边的口袋里，薛裴喉结动了动。
当下，似乎是个不错的时机。
手放进大衣口袋，薛裴紧张得手心都洇出了汗，他正要把戒指盒拿出来，朱依依忽然从座位起身。
“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
朱依依去了车厢中部给吴秀珍打电话。
薛裴看着朱依依离开的背影，右手摩挲着首饰盒的表面。
好的，第二次尝试求婚失败。
——
朱依依就这样留在了北城。
虽然要到明年的七月才正式入职，但她想先在那里实习，她的开题报告已经交了上去，暂时没什么事要忙，所以想着提前去熟悉一下工作内容。
她和薛裴也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早上，她和薛裴同时出门上班，不过他们一个在东城区，一个在西城区，路线完全不一样，晚上，薛裴要加班和应酬，常常要到凌晨才回来。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薛裴从身后抱住她，动作很轻。
他身上用的是她之前那款青柠檬味的沐浴露，很甜。
听周时御说，他们的工作室已经慢慢步入正轨，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
她原本想让周时御劝劝薛裴，不要那么拼命。
周时御却说：“劝不动的，薛裴说了，他要做充满铜臭味的商人，这是他的理想。”
“他说他要努力赚很多很多钱，但我寻思他现在赚得也不少了”
朱依依喉咙有些酸涩，她忽然记起薛裴去年生日许下的愿望。
他说：“以后，你负责实现你的新闻理想，我负责做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平安夜那天是星期四，朱依依和薛裴约好了要去看电影。
不过她下班晚了，去到那电影已经开场了，幸好这个影厅里的人不多，她走进去没弄出多大动静。
看的是一部国产青春片，豆瓣评分很高，但朱依依这会实在太困了看不进去，中午吃完饭她就跟着编辑外出采访，一直没有休息过。
好不容易熬到电影快结束，她去了一趟卫生间，顺带下楼去买咖啡。
点好咖啡，她看了眼时间，应该电影已经结束了。
她给薛裴发消息：【我在一楼的咖啡厅等你哦。】
消息刚发出去，薛裴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你去一楼了？”
“嗯，我去买咖啡了，给你买了美式。”
“我、我——”薛裴难得语塞，“你现在先上来一下。”
朱依依不解：“为什么？电影不是散场了吗？”
“听说后面还有一个彩蛋，很精彩。”
朱依依对这部电影实在不感兴趣，连正片都不想看，更不要说彩蛋了。
“你待会告诉我就好啦，等我上去，估计彩蛋都结束了。”
“你先上来。”
薛裴仍旧很坚持。
“为什么？”
“来接我。”
朱依依笑了出声。
恰巧这会电梯停在一楼，她走了进去，电梯里一直没信号，但薛裴也没挂断电话。
电影院在五楼，很快就到了，朱依依和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说要进去找人，一会就出来，对方原本不同意，但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又让她进去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快走到三号影厅，她对着电话说了句：“薛裴，你是小朋友吗，还要家长来接——”
只是刚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电影荧幕上放映的是她小时候的一段录像，是薛裴爸爸那会用DV机录的。
大约是十几年前的录像。
当时只有六七岁的她站在客厅中央，摇头晃脑地背着古诗词，薛裴就站在她旁边。
她背一句，薛裴背下一句。
一到她背不出来的诗句，她就开始哇哇大哭，薛裴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时隔这么多年，画质已经很模糊，再次看到这段影像，朱依依眼眶渐渐红了，又想哭又想笑。
影像还在播放，灯光却亮了起来。
朱依依看向右边，这才发现观影席上都是认识的人，周茜、周时御、陈宴理，还有他工作室里的人都在。
现场布置成一片花海，薛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黑色礼服，从台下缓缓走上来。
荧幕里还在播放他们初高中时候的合照和毕业照，一张又一张，从青涩到逐渐成熟。
从她整个青春时代走过的人，现在换了一种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薛裴已经站在她面前，他弯了弯嘴角：“其实，这是第三次求婚。”
朱依依愣了愣。
“第一次是在海城，那天正好五点二十分日出，但你睡过头了，怎么都喊不醒。”
观影席里传来笑声，朱依依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第二次是上个月，我在你手机里安装了一个解谜游戏，主线任务是要营救一个叫“Yi”的小女孩。如果你走完全程，通关后会弹出一句话‘marry me？’，但上周你告诉我，这个游戏太无聊，你卸载了。”
周时御不厚道地笑了出声，而朱依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故事里那个叫“Yi”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所以，这是第三次，就在刚才，我还以为这一次也会以失败告终。我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第一天，你说初恋就结婚的几率比中彩票还要小，可我那时候觉得我一定会再中一次彩票的。”说到最后，薛裴声音哽咽，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屈膝下跪，“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庄重，停顿的那一秒，像是给整个年少时光敲下了最后的空格键。
朱依依早已泪流满面，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我愿意。”
戒指已经戴上，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礼花在头上绽开，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只是，朱依依忽然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们还没有告诉家里人。
“那万一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大概只有千分之一，但也得考虑到这种情况。
“那就私奔。”
听上去还挺浪漫，朱依依又问：“去哪里呢？”
“你想去哪就去哪。”
“去海城，怎么样？”
“好。”
“还有，结婚之后，我想养一个哈士奇，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是哈士奇？”
“像你啊。”
“……不像。”··
“薛裴，我还想再养一个猫，这样猫狗双全，多幸福啊。”
“好。”
“不过他们要是打架的话，你要负责劝架哦。”
“可以，交给我。”
“薛裴，我想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话。”
“什么？”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爱你。”
炽热的眼神交汇中，薛裴吻了上去。
此时，荧幕上的影片也播放完毕，只剩下最后两个英文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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