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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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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家里不欢而散, 云集有阵子没见到云舒了。

好在他最后打的两次电话那边倒是都接了,只是躲躲闪闪的。

“谈朋友了?”云集在上一次电话中半开玩笑地问道。

云舒带着年轻人撒谎时特有的理直气壮,“快到期末考试了, 我正忙着复习呢。”

“行行,学吧。”云集知道他这种半大小孩最不喜欢被人拘着,也没多打听。

而且这几天他自己也很忙。

廖冰樵一炮而红之后,除了各路资本,也有很多小流量来投诚。

这些年轻人的资质良莠不齐,筛选他可以放心交给傅晴,但跟资本周旋还是得他亲身上阵。

经此一役, 瀚海算是被云集扶上了正轨。

但就像是一架刚刚起航的飞机, 瀚海离着开全自动航行还有段距离,而且越来越丰富的业务也需要更多的管理层和更细致的分工。

生活挺充实的,云集在余下的六月里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以至于他过生日的那天,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傅江把他叫到自己家里去吃饭, 说想让他陪自己聊聊天。

云集那天本来挺忙, 但是上次祝寿在傅江那惹得麻烦他一直也没专程道过歉。

傅江难得招呼他一次, 云集就临时把手上的事全推了, 中午按时按点地到了傅江的住所。

“云云, 我跟你就不客道了,随便炒了俩菜。”傅江把饭菜摆上桌, 问云集:“喝点儿吗?”

云集心想聊天哪有不喝酒的, 当然要喝。

虽然云集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傅江也不敢让他喝度数高的, 弄了一瓶纳帕谷的赤霞珠, 只给他倒了一个浅浅的杯底。

傅江做饭比较大咧, 味道也有点玄学。

姜汁生蚝让他做成甜口, 木瓜雪蛤却有股淡淡的苦味。

总之算不上十分的好吃。

不过云集儿时在傅家的时候,经常和傅晴一起被傅江投喂炸馒头片和煮土豆这类介于能吃和不能吃之间的食物,有时候糊了都照吃不误。

他的口味在傅江这根本就太讲究不起来,属于没毒就能吃。

两个人先说了一会儿傅晴。

傅江夸云集队伍带得好,现在连他爸他妈都常常在家里夸傅晴有出息了能干点正事儿了。

“那也是傅晴自己肯下功夫,她过去就是太懒。”云集笑了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傅江看他喝酒的架势,没做评价,只是给他倒得更少了。

“你知道你这话让我想起来什么吗?”傅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小的时候,你们学校开家长会,你爸有事,我爸妈也不爱管傅晴,就让我去直接作为你和傅晴的家长去开会。”

这种事儿发生过很多次,云集也记得,“怎么提起来这一茬儿了呢?”

“那时候我记得老师提起你,就是云集是他们多少多少年,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一点就透,而说起傅晴,就是你刚才那句‘也不是不聪明,就是太懒’。”傅江说着说着,自己先乐了。

云集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傅哥,合着你把我喊家里来,就是为了讲这些陈年旧事来寒碜我跟傅晴。”

“那怎么会?”傅江胳膊肘撑在餐桌上,稍微沉吟了半晌,“其实我是听傅晴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你跟哥说说,是不是太累了?”

“我状态不好吗?”云集下意识地否认,“我最近身体好多了,没什么不好吧。”

“不是身体好不好。”傅江略微皱了皱眉,露出一点兄长的威严来,“我怎么听傅晴说……你有事儿没事儿总愣神儿啊?”

云集还是不老实,抿着嘴冲着他一笑,“傅晴怎么什么芝麻蒜皮儿都跑到你那儿打个小报告?”

见他不肯说,傅江也不勉强,又陪着他喝了点酒,跑到厨房给他捞了一碗面条出来。

“来,过生日总得吃碗长寿面吧。”傅江把碗递给云集,“我亲手和的面呢。”

云集端过碗,挑了一筷子,边吃边开傅江的玩笑,“傅哥你还会和面了,厨艺愈发精进。”

傅江等着他吃了几口,依旧耐心地偏着头看他,“云云,是因为丛烈吗?”

这句话太没头没尾了,云集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傅江在问他是不是因为丛烈心情不好。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就是纯同事,傅哥你别多想了。”云集埋着头,吸溜着把一碗面吃完了。

“你可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傅江叹了口气,“从你嘴里掏出来一句实在话可真难。”

云集有点冤枉,“这跟丛烈真的没关系!”

这句话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掉到傅江的坑里去了。

他否认了状态不好不是因为丛烈,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确实状态不好。

好在傅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继续刨根问底。

两个人又聊了些不疼不痒的闲话,一顿饭总算是让云集糊弄过去了。

他从傅江家里出去的时候外面刮了很大的风,已经有点下雨了。

傅江准备开车送他,云集也没让,自己叫了一辆网约车。

正是交通高峰,那辆白色雪佛兰姗姗来迟。

傅江在一边给他撑着伞。

云集有些紧张,怕他再问自己。

车到的时候傅江果然又开口了,却只是叮嘱了他一句,“不那么忙的时候你到家里来,等你身体好点儿我们再开白的,千.禧年的好酒都给你留着。”

云集靠在人造革的车座上,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傅江问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原因,他最近时常会陷入一种空茫。

一切都很顺利。

廖冰樵新专辑的热度只升不降,各路流量为了挤进瀚海各显神通,资本开出的条件也越来越好,甚至云集自己重回资本也已经指日可待。

虽然相较于上辈子,他的进度稍微被延缓了一点。

但如果刨去丛烈这个加成因素,云集很清楚自己其实做得更好了。

但他总是有种无力感。

就好像那天在傅家的胡同里一样,他偶尔会有点想不出来自己奋斗了成功了,然后呢?

然后他捡回了云家的面子,然后他重回金字塔顶,随便一抬手就可以改写很多人的一生。

然后呢?

大概是一种重生的后遗症,云集有时候好像能把自己的一生看尽了,心里却徒生出一种按部就班的乏味和疲倦。

他没办法和傅江倾诉。

因为他现在表面能算上事事皆得圆满,而且他不可能跟任何人说自己重生了。

这种问题他跟傅江说,也只不过显得自己很矫情。

别人是无法为他解决的。

而且这种情绪也不过是很偶然地造访一下,很多时候忙起来就又忘了。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

傅江的住所靠近市中心,堵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云集才回到公司。

等他处理完工作回到家里,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云集进门的时候查小理都睡着了,但听见动静还是睡眼惺忪地从自己的小窝里跑出来,蹭着云集的小腿哼唧了两声,“啪嗒”就趴地板上了。

怕小胖狗着凉了,云集把它抱起来放回了窝里,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丛烈的声音轻轻的,“晚上吃什么了吗?我给你煮碗面吧。”

晚饭的时候他给云集打了两个电话,云集都没接。

“不吃了,我去傅哥家里吃过了。”云集礼貌且冷漠地回答道。

丛烈跟在他后面,“你住的地方已经找好了吗?一定要搬走吗?”

云集向前的步子一顿,“嗯,我这几天会抽空搬,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今天去提了一辆新车。我想问问你……”丛烈稍微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不搬?最近我都会去公司录新歌,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应该比你住在公司附近更方便。”

云集站住了,转身看着他,“丛烈,我觉得你总是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对我来说的方便不单是住在哪里或者怎么去公司,和你住一起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不方便。”

丛烈半天没能再开口,最后只是眨眨眼睛,低声问他:“那你吃饭怎么办呢?”

“那是我个人的事。”云集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继续往卧室走,“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身体好多了,不会影响工作的。”

丛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不是……”

“没关系,丛烈,不重要。”云集今天感到格外疲倦。

他扶着卧室的门,“你做得都很好,你的关心你的美意我都收到了,但我今天想休息了。”

等到那扇门再次当面关上,丛烈都没能再开口。

他知道云集新租的独栋采光良好交通便利,从窗外望出去就是高大的法国梧桐,院子里有漂亮的花园。

但他就是不死心,花了一整天去挑了一辆最新款的迈巴赫。

他想用它换掉那辆已经落满尘埃的切诺基。

丛烈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知道云集今天第二次二十七岁。

但他不敢给云集准备礼物,甚至连一束花都不敢再送给他。

他站在云集的卧室门口,听着云集在浴室里洗漱的隐约水声,对着空气低声开口。

“生日快乐。”

--

曹真给联系的那个节目叫《名人说》,选了在视频平台开直播间的形式。

云集带着廖冰樵一起打车,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过去,发现丛烈和曹真都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节目组给搭了一个客厅式的录影棚。

一个主持人坐单独的沙发,面对着四个坐在长沙发上的嘉宾。

他们正对着直播的录像画面,上面可以直接看到弹幕的反馈和直播间的人数。

时间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半,正是各路学生和上班族上网冲浪的最佳时间。

但其实直播刚开始的时候直播间里只有四位数的观众,只有弹幕刷的飞快。

【真的假的?真的同时请到了丛烈和廖冰樵喂,我的两任老公!】

【前面的姐妹别走,我也以为这种小节目怎么可能请来这么多大咖!】

【云集!云集!老婆看看我!!给你刷灰机——】

【不行了,我要去喊我姐妹来看火烧云!】

今天又签了两个新人,云集心情不错,跟主持人打完招呼就在廖冰樵和曹真中间坐下了。

主持人很上道,端着水杯上来先给云集,“云老师,这水热的,等会儿要是冷了就跟我说。”

云集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

大概都没两分钟,直播间的人数直接翻了十倍。

其中出现最多的居然是云集的名字。

【云集笑起来真好看。】

【从今天起云集就是我老婆了,请在座的诸位做个见证!】

【狗屁!秃驴竟然想和贫道抢老婆!】

【火烧云粉头报道!如果云集丛烈坐一起了,我给直播间刷二百个航母。】

【云集是不是又瘦啦?救命啊我的美人为什么就是不长肉呢?】

曹真大大方方的,镜头前说话也很老道,算是半个主持人,很快把现场的气氛带热了。

云集靠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喝水,听着主持人跟廖冰樵聊天。

中间主持人也问了丛烈几个问题,像是唱歌的初心什么的。

丛烈的回答和往常一样简短冷淡,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初心,喜欢唱歌就唱了。”

“有啊,所有的歌都是有对象的,写的时候就会想着某个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低着头,似乎只是有人问他就说了,没有半点替自己营业的意思。

话题一到丛烈那就沉底,但是观众就是喜欢他。

虽然就跟个黑洞一样,可只要丛烈一开口,直播间的礼物就成倍成倍地往上刷,一度把整个屏幕挡得严严实实。

丛烈只是说了几句话,屏幕上的弹幕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来单独的内容了。

提问权就重新回到了主持人手里,他随机地从后台抽取弹幕中的提问。

他把截屏记录展示给镜头,其中一条弹幕被框了出来,“这位观众想问云集老师,节目中最心动的瞬间。”

“心动的瞬间?”云集笑了,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钏子,“很多,因为我身体不是很好,大家在节目中都对我格外照顾,每一次我都非常感激。”

【我云老公的声音……好温柔啊。】

【云集好狡猾!一下就把丛烈模糊成背景板啦!】

【快!丛烈!快纠正他!】

主持人很会看弹幕风向,立刻转向丛烈,“对云老师的说法,丛老师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他说的都对。”丛烈抬头对着镜头,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他说是朋友”“他说的都对”】

【草啊笑得跟哭一样啊宝贝……】

【我靠,为什么我感觉这么虐啊。】

【求求你们告诉我,这还是节目效果吗?我怎么感觉我CP要保不住了?】

【我逃晚自习看直播,求求别发刀!】

【很正常啊,《假期》结束了,本来就该解绑了。】

【不不不,只要我CP没亲口否认我就还能磕!】

主持人再接再厉,“虽然节目后来中断了很遗憾,但是我们都觉得其中的一些片段让人印象深刻,网友给你们画了好多同人图你们看到过吗?”

云集有礼貌地摇头。

眼前的屏幕上展示出一些漫画,有丛烈抱着他过桥的,有丛烈背着他做俯卧撑的,还有丛烈搂着他骑马的。

“画的很好,”云集的微笑平和自然,“谢谢大家。”

“节目才播过两期,很多观众意犹未尽,我看弹幕里大家都在问我很关心的一个问题,”主持人看着屏幕右上角已经过千万的观众人数,继续问云集:“之后二位老师还会有类似的合作吗?”

云集稍微地思考了一下,声音轻而明确,“不会。因为我之后应该会完全地回归幕后管理,不会再参与真人秀类节目的录制了。所有这些在台前展示的机会,还是更多地留给丛老师和廖老师。”

他说话太官方,又滴水不漏,弹幕的焦点很快又回到了丛烈和云集的颜值上。

就如同云集跟廖冰樵交代过的一样,尽管曹真在节目前再三交代过不要再提云集追丛烈的旧事,主持人还是忍不住为了增加热度稍微剑走偏锋。

“云老师,弹幕里的很多观众朋友想借这个机会问您,您和丛老师真的在一起吗?”

几乎空屏了,只是偶尔飘过一个耳朵表情和一个“嘘,安静听”。

云集眨眨眼,今天第一次扭头看丛烈,嘴角上还噙着淡淡的笑意,“丛老师说呢?”

丛烈也回看着他。

他特别想说他们还在一起。

或者说他想当众问云集要一个机会。

但他不敢。

他稍微清了一下嗓子,“希望歌迷朋友可以更关注作品,尊重一下我们的隐私。”

折衷,也是一种心存侥幸。

【这是啥意思?是默认吗是默认吗?】

【我咋觉得越模糊越可疑?】

【拜托给我个准话吧!要是解绑我就不追了!】

【难道冰云大旗要重新支棱起来了?】

【CP是剧本的话,云集老婆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人家只是说不能说,又没说没在一起!】

“我们没有在一起。”云集稍微理了一下西服外套,“我觉得让大家一直误会也不太好。因为现在我和丛烈是非常单纯的同事关系,同框什么的都是出于工作需要。”

他冲着镜头笑了笑,“另外就像丛老师说的,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多关注作品,谢谢大家。”

又是一段空屏。

紧接着是新一轮的爆.炸。

【云集的意思是他俩分了是吗?】

【哇我感觉我好像更迷云集了怎么办?】

【呜呜呜我的心跟着我的CP一起碎了。】

【云集怎么这样啊?节目里吃丛烈做的饭不是吃得挺好吗?白莲花不白莲花?】

【??那是云集要求的吗?那不是节目安排/丛烈自愿吗?】

【怎么感觉云集蹭完丛烈热度就扔啊?果然很有手段。】

【有事儿吗您?那节目是云集先说上的,丛烈才是后加进来的需要我提醒您吗?】

【理智追星吧,为了丛烈黑云集只会给丛烈招黑我谢谢您。】

【对啊,云集在节目里很低调,别乱黑行吗?】

【而且其实云集是素人啊,凭啥谈恋爱要跟观众交代?之前他追丛烈被你们嘲得不惨吗?】

【+1.同觉得观众没资格管人家云集跟谁谈恋爱,他上节目明显是为了带廖冰樵啊,看个综艺这么真情实感毫无必要。】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心好痛……】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地下恋情!丛烈是公众人物所以不能公开是嘛?】

【丛烈!崽!给我们一个眼神!你还有戏吗!】

【丛烈,你说句话啊!】

丛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演播室里走出来的。

好像等他稍微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手里就已经握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查小理就在他脚边摇尾巴。

丛烈盯着手里的酒瓶子看了一会儿,最后把瓶子在茶几上重重一墩,起身敲了云集房间的门。

他再不说,云集就要搬走了。

门很快开了,但只开了一道缝,泻出来一线温暖的光。

“有事儿?”云集说话总是用一句这样的话开头。

那声音不慌不忙的,乍一听温柔,却让丛烈不敢细听。

他稍微地吞咽了一下,“我们能聊聊吗?”

“你要说什么,”云集把门稍微来开一点,坦荡地看着他,“就在这里说吧。”

就像弹幕里说的,他好像又瘦了。

在灯光里显得像是一根笔挺但细瘦的灯芯,似乎在悄悄地燃烧。

他的侧脸被光打上一层阴影,有一种很消瘦的美。

丛烈原本只是想跟他解释自己今天在节目里没表现好,是因为心里头事情太多,并没有不重视。

但他看着云集的侧脸,酒精就冲开了他原本想说的话。

嘴巴不经丛烈的允许,擅自说话,“云集,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挽回,但是我……真的可以做得更好。”

云集背着光,声音平静到几乎有些空洞,“什么做得更好呢?”

丛烈忍不住地按住自己的胸口,“我们再试试行吗?我什么都可以改。”

“改?”云集声音很低,像是笑了,“你要改什么?”

“你喜欢的玫瑰花,你喜欢吃的东西,你想要一起过的节日,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一句一句话从嘴里捂不住地冒出来,丛烈感觉到眼眶发烫,“我不需要你许诺我任何事,我只想有一个争取的机会。”

“丛烈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云集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眼看就要把门关上。

“不。”丛烈用手卡住门,“云集,云集。”

云集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有谁给过我机会呢?”

他抬起手去拂丛烈的手,那串翡翠珠子突然就断了,劈里啪啦地滚了一地。

丛烈下意识地要去捡,突然发现云集手上突然像被看不见的火烧着了,血肉逐渐焦黑剥脱。

那一刻,丛烈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生掏了。

“云集,云集!”丛烈忍不住去握那手,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开始碰。

云集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样子。

他安静地端详着自己愈发焦黑的手指,若有所思,“这不算什么。就算我不得好死,就算我粉身碎骨,就算我只剩下一只脚是好的,还是要给你机会,是吗?”

丛烈急得五内俱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要捂灭云集身上看不见的火。

却在失重感中清醒过来。

客厅。

沙发。

打呼噜的查小理。

丛烈浑身都湿透了,冷汗还在不停从他后背上滑下来。

除了他的眼眶,他的身体好像全都泡在了冰里。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

只是这一次格外真实。

梦境和现实一瞬间变得极为错乱,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好像这场夏天都只是一个梦,只要他打开灯,就能再看到云集的黑白照片。

越想越心慌,最后丛烈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到那扇紧闭的门前,不断用力拍打。

门很快开了。

开了一条缝。

暖黄的灯光。

“有事儿?”那么温柔的声音,听在丛烈的耳朵里不啻于一记惊雷。

汗不断从丛烈的后颈上滑落,让他的心也一坠再坠。

刚才只是梦。

刚才只是梦。

他反复告诉自己。

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线理智,手指握紧又松开,“我们能聊聊吗?”

云集把门又打开一些,“你就在这儿说吧。”

他冷淡的语调和侧影,都让丛烈的心越跳越快。

他总觉得好像只要再过十几秒,云集就要当着他的面燃烧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

而云集就要把门关上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丛烈几乎是粗暴地把门推开,一把把云集搂进了怀里。

那具身体是单薄瘦削的,带着淡淡的牛乳香,几乎算不上温暖。

被他抱住的时候,云集甚至没挣扎,只是很平和地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丛烈这辈子心里没这么疼过,他真害怕云集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噩梦不停下来。

就好像下一秒他又要第一万次遍历失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云集就淡淡开口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我错了云集,我错了!”丛烈几乎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急于把眼前发生的一起从那个可怕回放般的轨道上推离,努力用自己的声音盖过云集,“我会对你好,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

“我错了云集……”他的声音几乎哽咽了,“我错了。”

“我不该跟你说那句话,我不该说‘占有不是爱’,我不该故意不回家,我不该在你开车的时候和你打电话,我不该一直忽视一直回避!是我自私、怯懦、不面对,但我都会改。现在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不要再继续说了……”

渐渐的,他感觉到怀里淡漠的身体逐渐挺直了。

云集在推他。

丛烈不敢放。

又不敢不放。

但是云集还在。

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流逝,房间里面除了丛烈沉重的呼吸声,一切都很安静。

胸膛里那团血肉跳得好像打鼓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穿破他的胸膛。

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克制,丛烈放开了云集。

他只是虚扶着那张薄得似乎一碰就碎的后背,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那依然宽和的声音就像是最无情的审判。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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