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失忆了？”
银霜盯着江明笙看了一会, 突然，她脸上表情微动, 眉毛上挑、嘴角下垂, 眸底的疑惑变作嘲讽。
明明五官未变，但眨眼之间，气质表情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倒是好命。”少女的嘴里忽然吐出沉沉的男声。
江明笙顿时睁大了眼, 震惊的看着银霜：“你……你的声音。”
“自我介绍下，我是她哥哥银桑。”
江明笙：？？？
她有些晕，这一会银霜，一会银桑，难不成同一具身体里，还能住两个人？
银桑才不耐烦给她解疑答惑，他走出去, 过了会带回来一个老婆婆, 身后还跟了一个半大的孩童。
“婆婆救了你, 这是她的孙子小宇。”银桑说完, 便板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谢谢婆婆。”江明笙看着眼前头发雪白的老婆婆，很是感激，想要下床给她行礼。
婆婆却走到床前，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不用起来了, 你好好休息。”
小宇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头，眼里满是好奇：“银桑说你失忆了，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江明笙摇摇头，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在银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回忆, 但连自己叫什么都没能想起。
“我……我只记起一点。”江明笙犹豫着说道：“我好像是个乞丐。”
江明笙说着,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她拿着个破碗在街上走着，有人远远朝她招手：“小乞丐，跟上我。”
“乞丐？”婆婆慈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摇头轻轻笑了下，没说什么。
“你还能想起别的吗？”小宇替她问道。
江明笙抿了下唇，摇摇头。
婆婆叹了口气，她身上有与人打斗的痕迹，掉进弱水，又失去记忆，相当于死过一回了。
“既然想不起，姑娘便暂且留在这里吧，浮生境一月一开，若要出去也得等到一个月之后。”
江明笙赶忙点头道：“谢谢婆婆。”
“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叫你啊笙可好？”生同笙，婆婆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出这个字。
阿笙……
江明笙愣愣看着掌心，觉得这个字很熟悉，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却没抓住。
过了会，她回过神，朝婆婆露出一个笑颜，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江明笙就此在这里住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同婆婆一家越来越亲近。
婆婆慈善，小宇活泼，银霜温柔，一切都很好，只除了一点，银霜总时不时变成银桑。
银霜说她一体双魂，身体里还住着她哥哥。
有时江明笙正和她说着话，她哥哥银桑就突然冒出来，完全没有任何规律，银桑性格冷淡，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只能强行咽下没说完的话，默默走开。
浮生境里除了他们，还住着许多人，但大都性格古怪，还不如银霜一体双魂好相处。
银霜告诉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浮生境是三界失落之地，能进到这里的，都是被三界遗弃之人。
江明笙没听明白，问她：“那我也是被遗弃了吗？”
银霜就笑着说：“我不知道，不过你把一切都忘了，说不定是好事。”
江明笙这么觉得，至少她现在挺开心的。
这日，江明笙一起床，就发现小宇坐在房顶发呆。
“小宇，快下来。”
小宇听见声音，僵直转过头，片刻后眼睛聚焦，像突然注入灵魂一样，活了过来。
“阿笙，这都几点了，你终于起来了。”他一个晃身，从屋顶到江明笙跟前，有些抱怨说道。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江明笙随口说着，伸了个懒腰。
她昨天和小宇约好去山上，结果睡过了头，确实是她不对。
江明笙身子一顿，猛地侧头偏向小宇，说道：“不过小宇这么好，不会怪我的，对吧。”
“哼，那是当然。”
小宇梗着脖子，一句话就原谅她了，江明笙顿时眼睛如月牙一般弯起。
除了有时会发呆以外，小宇特别好玩，他性子活泼，带着江明笙上山打鸟下水摸鱼，几乎把浮生境逛了个遍。
江明笙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因此，也就很少去想自己的过往。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翌日，江明笙刚起，银霜就敲响了她的房门：“阿笙，我有事跟你说。”
江明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请她进来：“什么事呀？”
“阿笙，是这样的，浮生境要开了，婆婆让你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出去？”江明笙楞了一下，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已经一个月了吗？
“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江明笙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银霜弯了弯眼：“那就对了，婆婆说出去一趟，或许你能想起些什么。”
“我若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江明笙趴在桌子上，有些无精打采。
“那也无妨，只不过这次刚好赶上仙朝节，婆婆让我去置办点东西，你和我同去，就当凑个热闹。”
江明笙顿时来了点兴趣：“仙朝节？那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好，我去。”
江明笙声音有点大，银霜赶忙捂住她嘴，给她使眼色：“小声点，别让小宇听见。”
“婆婆从不让小宇出浮生境，这事你可别让他知道。”
江明笙眨了两下眼，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被放开。
看着银霜离去，江明笙摇摇头，又打了个哈欠，这么久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怕是没戏了。
不过婆婆一番好意，她去一趟也没什么。
第二日，江明笙后悔了。
她看着一脸冷意的“银霜”，长长哀叹了一声。
“怎么是你，银桑，你赶紧让银霜出来，不然我不去了。”
银桑瞥了她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四个字，爱去不去。
婆婆在一旁笑眯眯打圆场：“今天是银桑啊，银桑也好，能护着阿笙。”
她又转过头，拍拍江明笙的手，在她耳边说道：“阿笙啊，说不定一会银霜就回来了，不要这么心急嘛。”
江明笙之前都同意去了，这会也不好临时反悔，只得点头应下。
婆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孩子。”
她领他们走到山前的浮生石下，巨大的山石上，龙飞凤舞刻着浮生若梦四个大字。
婆婆站定后，拿出两个香囊，分别塞给两人，说道：“带着此物，切记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回来，要不然就回不来了。”
江明笙好奇，打开看了下，发现是一小捧墨绿色的土，手指拈起一点，感觉滑滑的。
“这是什么？”
“一捧浮土罢了。”婆婆替她重新系好，放到她手里，再次叮嘱：“切记保管好，没了这捧土，你们便回不来了。”
江明笙顿时认真起来，将东西仔细收好：“放心吧，婆婆。”
婆婆满意的点头，而后手中的拐杖一震，打在巨石之上。
浮生石上显出点点波纹，片刻后，出现一个只容一人大小的通道。
“去吧，早去早回。”
*
炎山之巅，容钧在此守了一夜。
没有，怎么会又没有。
自一个月前起，他便一直在找师妹的踪迹，魂印尚在，但踪迹却时有时无，一直在南荒境内飘忽不定。
容钧闭了闭眼，手心攥得极紧，强行压下所有复杂的情绪。
曜真出现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这里。
“等下。”
容钧侧目看向他，并不说话，一双眼瞳从边缘蔓出几道血丝，显出几分狠厉之色。
曜真惊了下，还是朝他走过去，劝道：“神尊，你还是休息下吧，灵墟山和南天仙府那么多神仙都在找，只要她人活着在南荒，迟早能找到的。”
曜真没说的是，容钧在南荒找了一个月，还没找到人，南天仙府的南康帝君已经很不满了，怀疑他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整他。
曜真倒不这么认为，看容钧这着急的样子，他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人八成还在南荒，但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
他想劝他回去，休整一番再做打算也不迟。
容钧只一眼，就看透曜真在想什么，冷声朝他道：“你那些个折中调和的话，不必说了，没找到我师妹，就算将南荒翻个底朝天，我也不会走的。”
“可……”
曜真还没说，容钧就又打断他，这次彻底沉下了脸：“你若真怕南康脑子不清楚，便去多敲打他，本尊往日好说话，但不代表事事都许尔等插手。”
他这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让曜真一时都不知怎么反应，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
往日里容钧给他几分薄面，但若动起真格，他的脸就算贴地上也不怎么够看。
曜真心里清楚这一点，展开手中的扇子抵在嘴边，示意自己不说了。
没见那西斗星君，一副骷髅骨架走回九重天，直直碎在天门之前，天君连个声都不敢吭。
神尊发起脾气，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片刻后，曜真轻轻咳了一声，稍稍挪开扇子。
还好他有备而来，还有后手。
曜真打开一本小册，用唾沫沾湿指尖，翻开一页朝容钧说道：“你这样不行，我来帮你，你看看，这都是我这些日子搜集来的南荒秘闻，说不定其中就有线索。”
曜真伸手把册子递到容钧面前，正要怼他脸上，让他接住好好看。
突然，容钧顿了下，猛地转头看向西北方向，脑海里这次的魂印波动，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亮。
“师妹。”
他踏碎虚空，来不及解释，瞬间消失在原地。
“唉——”曜真徒劳地伸了下手，而后手腕一转，将册子扣到自己头上，他就是个大冤种，没事爱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
江明笙一出浮生境，银桑就递给她一件黑色斗篷。
“穿上。”
江明笙接过套上后，发现这斗篷帽兜极大，瞬间遮住她大半张脸，差点连路都看不清。
她伸手抬了一下帽兜，但银桑却呵止了她。
“戴好，少惹麻烦。”他冷冷瞥她一眼。
江明笙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在心里祈求，银霜赶紧出来。
在银桑眼里，好像除了他妹妹银霜，其他人全是给他添麻烦的蠢货，他除了对婆婆还能有两分好脸色以外，对谁都既嫌弃又冷淡。
江明笙以前从不翻白眼，跟着他也学会了。
“知道了，知道了。”
“先去仙朝节。”
银桑似乎对外面很熟，带着江明笙，没一会便抵达了一座规模巨大的仙城，名为南栾城。
还没进城，江明笙便听到里面鼓乐钟鸣，动静极大。进城之后，她发现南栾城处处张灯结彩，法术幻化的花瓣不断从空中飘落，大街小巷，都挤得几乎走不动道。
“仙朝节是南荒最重要的节日，道祖太玄出身南荒，便是在这一天以身合道。”银桑说着，脚下不停。
江明笙也只能跟着他走马观花。
两人穿过好几条街，终于到了一条稍微安静点的河边，河边小亭无人，银桑带她走了进去。
“别跟着我，你在此等候，我办完事来接你。”银桑的语气不容置喙，说完后转身便走。
江明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了下小脸。
哼！不跟就不跟，她才不稀罕和银桑一起，要不是占着银霜的壳子，他肯定人见人嫌，鬼见了都绕道。
江明笙坐在亭子栏杆上，看着河对面花灯彩带热热闹闹，心想，要是银霜在就好了，可惜事与愿违。
她等了好一会银桑还没回来，不禁有些烦，晃了下腿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兜帽宽大，就这样被风轻轻掀起了一半。
此时，离她十米之外的榕树下，一个玄色的身影静静站着，与树荫几乎融为一体。
就在江明笙准备重新戴好兜帽时，一个身影忽然闪身到她跟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终于找到了。”
低哑的声音在江明笙耳边响起，她吓一跳，立马挣开后退几步，目露警惕。
“你干嘛，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她刚说完，就看清了这人的脸，有些愣住。
现在的登徒子……都这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