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极光的声音清冽干净, 声线和他曾经少年时一模一样，但因为灵魂经历过了漫长，带着点岁月悠长的醇厚韵味。
和魔族不同, 魔族天生漫长的生命，注定他们对时光的‘钝感’比人族更强。而人族, 哪怕□□意识不灭, 灵魂也依然会在漫长的时光中磨损得更快，渐渐腐朽。
哪怕尽力遮掩、模仿, 他依旧遮不住灵魂里透出的腐朽和岁月的味道。
“我将我的意识上传，成为了掌管整个帝国的智脑。”
极光缓缓讲述他将自己身体封存、意识上传的过程, 他的声音平静温雅, 娓娓道来, 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现在的我已经不算是人族或半魔族了吧。”
没有肉身躯体, 他的意识依托于庞大的数据网, 可以操纵整个帝国的机械, 但比起人族或魔族，他更像是另一种物种……甚至不像个生物。
甚至无法言明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亡。
但是显然他并不在意，青年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清浅的微笑，
“虽然失去了身体，但是这样的我也有漫长的时光，可以像他们一样等你。”
苏弥看着这个由她看着长大的小王子, 薄唇微动, 声音却像是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
为了保留意识等待她, 他把自己变成了……机械物种, 成为了数据洪流里一串数据, 用这种方式等待，带领人族兴旺繁盛。
银心帝国的皇帝只是一串数据，所以皇帝才会存活上万年，所以他无处不在又无人可见。
可是，他曾经的梦想却是作为人族的灯塔啊。
当时，就是看出了极光对人族的挂念与不舍，所以她并没有把他完全改造成魔族，而是保留着一半人族血脉的半人族。
虽然不知道游戏里极光为何突然想要变成魔族，但是当时苏弥也看出了他对人族的眷恋。
看着苏弥眉头轻轻皱起，极光垂头，安慰道，
“阿弥，不要难过。虽然没有身体，但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论等你，还是带领人族。”
他故作轻松，对苏弥眨眼笑道，
“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皇帝。我选择变成数据体，不仅是为了与你重逢，也是为了带着人族继续走下去。”
只有在苏弥身边，他才会褪去帝国皇帝的稳重沉重，偶尔展现出属于年轻少年的一幕。
“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如果没有你当年救下我，我现在只是一具被烧焦丢弃的尸骨。”
他伸出手，由科技光影构成的手贴在苏弥的手臂上，小心地控制着距离，没有从她手臂穿过去。
如果不是没有任何触感，苏弥乍一看，就像是他真实的手贴在她手臂上一样。
青年站在她身前不过两三寸远，纤长眼睫垂下，然后抬眸豁达温柔地笑道，
“如果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可能就只有……现在的我已经无法拥抱你了吧。”
失去实体的他，同时也失去了拥抱和触碰的资格。
苏弥抿了抿唇，看着她的小王子，虽然他似乎并不介意，但她还是升起了一股难言的伤感。
玩游戏时，和其他眷属不一样，小王子是真真正正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从他幼时被排挤欺凌，再到他被整个帝国抛弃送上火刑架，可以说她是看着他成长的，看着他经历苦难后却依旧坚定纯粹，从不彷徨、怨恨。
当时虽然只是玩游戏，但她却被这个人设给深深震撼到了。
他就像是人族中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苦难没有让它褪色污脏，反而被打磨得越发美丽。
当时她十分敬佩喜欢这个角色，所以在游戏里也给了他更多温柔和偏爱，哪怕知道他的身份是‘未来宿敌’，也依旧选择了放纵和帮助。
突然，苏弥视线扫过另一旁机械的机械手，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极光，你现在能操作机械吧？那机械手呢？”
他的意识变成了类机械生命的数据体，也有了直接操纵机械的能力。
青年一愣，银眸里闪过不解，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温柔道，“可以。”
在他话音落下，机械臂便动了起来。
他看向苏弥，眼中像是落满了柔和的星光，
“阿弥，需要我做什么吗？”
“伸过来。”
机械臂延展伸缩到苏弥眼前，极光纵容温柔地望着苏弥，
苏弥伸出手，握住机械的一截手臂，然后轻轻抱了抱冰凉的金属机械，任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然后才松开，
“现在就可以抱到了。”
极光一愣，银眸里像是亮起了星辰。
机械臂还缓缓张开，然后轻轻地握住苏弥的手，“阿弥的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
所有人都说，他是人族不灭的灯塔。
但是，眼前的人，却是他的灯塔。
从她向他递出白面包那一刻，鼓励他去做一位伟大的皇帝时，她就一直是他心中永远不灭的星光。
“咚咚咚——！”苏弥还想要说什么，突然，整个封闭的空间就响起了沉闷的响声。
就像是有什么在暴力拆卸门。
不过，作为银心帝国皇帝的‘主殿’，外围的防御铁门也不是好拆的。但拆门的人似乎也不是一般人，整个封闭空间都被锤得隆隆作响，就像是在搞拆卸。
苏弥转头朝门的方向看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通讯光屏凭空出现，是内阁首相的申请，“陛下，那两位要见他们的主人，正在您的主殿外破坏，我们是否要进行反击？”
银心帝国主殿外的防御自然还包括了强大的攻击系统，一般情况下，任何会对银心帝国皇帝造成威胁的不轨份子，都会在门外被密密麻麻的武器轰成渣。
但是想到伽路和乌斯是陛下贵客的人，内阁首相不敢擅自做出攻击决定。而且整个皇宫的所有系统都由皇帝掌控，攻击系统没有启动说明皇帝并没有打算攻击，他就更不好主动攻击了。
只是任两人在皇帝主殿外拆门……这实在是不好看。而且伽路加上乌斯，放纵下去，还真的有把皇宫拆下的实力，内阁首相不得不紧急联系自家陛下了。
内阁首相的紧急通讯直接在主殿内响起，苏弥听到后，整个人就是：“……”
明明是猫和巫妖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拆家的二哈。
在首相话音落下时，主殿的大门已经被极光自动打开了。
苏弥转过头的视线就正好看到了微扬着下巴的碧瞳黑发青年‘欺负’着内阁首相，因为是身材高大、身高腿长，又带着一身星盗常年在刀尖舔血的凌厉气质，在内阁首相面前气场几乎两米八。
仿佛是一只黑豹在狩猎兔子。
他眯着眼睛，俊美的脸上尽是耐心耗尽的不耐和焦躁，凌厉得像是一柄出鞘的刀，“什么问题要两个人问这么久我们还听不得？！把门打开！
我怀疑你们皇帝对我主人居心叵测！”
这么长的时间，两个人、封闭空间，几个元素交叠起来瞬间就让伽路敏感的神经爆炸了。
猫猫刚刚还能压抑着稍稍忍耐一下，随着时间越长，耐心就像是碰到火焰的火药桶，火星越来越剧烈。
另一边，不喜欢说话的乌斯依然全身隐没在黑袍之下，但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黑暗之气却让他周围变成了一片禁区。
跟随在他身旁的黄金头颅很尽职地成为了主人的解说员。
两个手掌大小的黄金头颅左右横飞，上下颚不断张合，眼中红光一闪一闪，仿佛即将迎来世界末日，“糟了糟了。主人心情十分不好。”
“人类！快把门打开！相信你们不会想看到得罪冥府之主的代价的。”
就在一片混乱中，他们也发现大门蓦然打开了。
刚才还气势凌厉的伽路抬眸看到站在不远处、只是抓着一只机械手臂的苏弥，突然蓦然松了一口气。
暴躁猫猫瞬间变得乖顺。
他迈开大长腿，阔步走到苏弥身边，好像之前的暴躁和不耐都是旁人的幻觉。
俊美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无辜，“主人，这里是银心帝国的地盘，您独自在里面呆了太久。我十分担心他们会对您不测。”
说着，碧绿幽深的眼眸看向极光，带着警惕之色。
他认识极光。
在他被卡修斯赶出皇宫后，曾流浪过一段时间，在力量慢慢增长，逐渐有了一丝独单一面的能力后，伽路去人族游荡过一段时间。
他到过银维尔帝国。
不过当时，他仍然是一只利爪还未磨利的成长期魔物。
因为被其他魔族追逐受伤，跑到了银维尔皇宫附近的树林，化形成为一只普通的黑猫，在附近游荡疗伤，偶尔偷食城堡剩余的火腿和面包充饥，到了晚间便蹲在树干上休息。
然后，它在一个傍晚，感觉到了一丝令它熟悉无比、日夜怀念的气息。
魔物良好的视觉，让它捕捉到了城堡上一闪而逝的身影。
它拖着受伤的后肢，快速地跑到了最高最大的一棵古树上——它无法靠近城堡，城堡里有驻扎的光明牧师和针对魔物的法阵，以它当时受伤的状态和力量，根本无法隐藏自己魔物的气息。
不过，它在树上最高点，也勉强看到了城堡上的场景。
是它的……陛下。
它的陛下，俯下身子，向一名人族伸出了手，递出了柔软的白面包。
小猫睁着碧绿的瞳孔，舔了舔自己后肢上的血口，然后继续一瞬不瞬地注视，心里的羡慕徜徉成河。
可……那个卑微的人类拒绝了它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