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说着话, 谈叶声又随手撩了下甜品外包装上的丝带，没听见程泛临应话，他就偏过头抬眼看了下。目光相接, 谈叶声发现程泛临正在用一种又意外费解、又好似意料之中的眼神瞅着他。
奇奇怪怪的……
谈叶声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说错了？”
话音落下, 谈叶声就蓦地一顿。
他好像……真的说错了。
按着原书剧情设定来讲, “谈叶声”和程泛临头回见面具体是在哪儿，其实有点模糊了，但反正肯定不会是在程泛临单独住的那个半山别墅里。原主会知道那个住址，都是程家奶奶跟他说的。
对于谈叶声而言, 和程泛临第一次见面自然就是他穿书过来的第一天，一来就签了结婚协议并且亏了五百块钱, 他记得就挺清楚的。刚刚程泛临问得突然，谈叶声戒备心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重了, 下意识回答完后,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很有问题。
……难怪程泛临刚刚听了之后没有马上回答他。
“我……”谈叶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只是他话刚出口, 就听到程泛临轻笑了一声，然后悠悠说：“是说错了。”
谈叶声抿了下唇。
“那五百块钱明明是我凭本事赚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骗你的了？”程泛临盯着谈叶声笑。
听完了程泛临的话, 谈叶声微微一怔。程泛临没有质疑他的话, 也没有追问而是顺着接了过去, 让谈叶声多少觉得意外。
不过……现在当着镜头，周围也这么多人呢，马上又要拍下一场戏了, 虽然程泛临很显然是意识到了问题的, 但不追问也很正常。谈叶声淡定下来, 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就算程泛临之后追问他，他也可以不回答或者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反正随便程泛临怎么猜，能猜中他的来历的话那就算程泛临厉害。
总不能拍了个《一日重生》，就受到启发真信了穿越时空这种事吧。
当下，谈叶声懒得去在意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怀疑，但……五百块钱这个事情，还是很值得在意一下的。
“你那叫趁火打劫，算什么本事。”谈叶声挑了下眉，说得非常理直气壮。
程泛临也很理直气壮：“价钱都是提前说好了的，你接受了才自己上的车，又不是我逼着你搭我的车，而且我那么好的车、我这么好的司机，五百块钱这价很良心了好吗。”
说完，不等谈叶声反驳，程泛临又紧跟着说起来：“而且，小谈老师你再回忆回忆，你是不是才真的趁火打劫过我？”
谈叶声闻言一顿，眨了眨眼：“嗯？”
“两百块钱一公里的车费，我也记着呢。”程泛临就说。
“……”谈叶声清了下嗓子，“你可别浑水摸鱼，我明明是收的你一百块钱一公里。”
边上吃瓜看戏人之一的方镜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插了句进来：“冒昧打扰一下……你们俩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一会儿五百块一会儿两百一百的，我们的好奇心都快被你们的哑谜给憋死了……”
谈叶声闻言一顿，发现他和程泛临这确实是太旁若无人了……然后就听见程泛临噙着笑回其他人：“也没什么，就是我收过他五百块钱车费，他也收过我两百块一公里的打车钱，互相照顾彼此的副业生意。”
“是一百块一公里……”谈叶声有点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坚持“澄清”了下。
他们俩这样不痛不痒的补充说明和没补充差别不大，镜头里和镜头外看直播的观众们的好奇心不但没能得到缓解，反倒被挑得更加抓心挠肺——
【呜呜呜我给你们买话筒，你们给我说清楚！】
【山海经夫夫的恋爱故事一定充满了戏剧性，放心吧，等他们老了会想要分享的，和老天比命长罢了，我等！得！起！呜呜呜呜我摊牌了好吧，我等不起】
【谈老师！两百块钱一公里的车我打得起！五百块一公里我也坐！车上你跟我们分享下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好不嘤嘤嘤】
【程老师：我和老婆的小秘密，你们只能听边角料嘻嘻】
【除山海经夫夫外的各位嘉宾老师们！求你们了！找个机会把他俩都给灌醉！】
【目前可以确认谈老师不喜欢和人分享食物，程影帝也知道这一点，并且连程影帝都改变不了谈老师的这个习惯……对不起我没有心，我就想看程影帝抢谈老师东西吃，把谈老师气到哭，再哄到床上炒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程泛临和谈叶声之间的故事，虽然在场的其他人也还是都很好奇，但下一场戏要开始拍了，大家也只有遗憾放下好奇心，投入到“工作”中。
坐到了“甜品屋”里，程泛临和谈叶声将节目组准备的那些甜品都拆出来摆好，等到那声“Action”响起后，谈叶声无缝转换为小太阳，笑得特别乖巧活泼：“先吃……这个。”
他挖了一勺甜品喂到程泛临嘴边，眉眼灵动的让他吃。程泛临张嘴吃了，然后温声说：“小溪，太甜了，不能吃太多。”
“我知道，所以才先让你吃嘛，太甜的我就尝一口过瘾，”说着，谈叶声又挖了一勺甜品喂到自己嘴里，然后目光发亮的对程泛临笑，“际识，这个好好吃！”
拍戏的时候亲密无间，你喂我我喂你，一声“Cut”之后，谈叶声马上收回了勺子，并且端走了程泛临面前的其中一份甜品，这份甜品在刚刚的拍摄中只是由程泛临喂了谈叶声一口，然后就没再动过。
程泛临见状失笑不已：“这个真的好吃？”
谈叶声扬扬眉，然后坦诚点头：“味道不错……还有，刚好我饿了。”
于是程泛临就用手里的勺子靠近，想要也挖一勺尝尝。谈叶声挑了下眉，马上端着甜品侧身躲开了。
程泛临：“……不是说这样不算抢你东西吃吗？”
“拍戏的时候不算，现在已经拍完了。”谈叶声云淡风轻的解释，并且吃了一口甜品。
程泛临忍俊不禁：“你这标准还挺细致的。”
……
和昨天一样，拍完了室内的“约会”戏份，众人就收拾上器材道具来到了户外的拍摄场地，程泛临和谈叶声继续上演小情侣约会。互相喂甜品，玩射击游戏赢徽章，牵着手走在街上慢悠悠的溜达，拍各种合照……反正戏里什么都有。
下午五点，众人又换场地来到了另一处户外的拍摄点。这处拍摄场地是一个小公园，公园背后有一幢白色瓷砖外墙的楼房，下车后宁邀挑了下角度，然后定好了镜头的方向：“从这边拍比较合适，背后那幢楼看着刚好能充当医院的置景，不会太牵强。”
——《一日重生》中，和际识在重生的这个七夕约会了一整个下午后，宴溪看着时间，然后说想要再到医院一趟。他不确定死亡是否还是会如约而至，虽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态上也挺坦然了，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宴溪当然还是想要活下去，所以他选择了在死亡时间之前来到医院的小花园里。万一心脏的疼痛感再次来临，这回就不用际识哭着打120，那么无助的等着救护车了。
看天色合适，宁邀便对镜头中的众人打了个手势。这场戏里，除了程泛临和谈叶声外，其他嘉宾也会作为“医院病人或病人家属”在背景板里出现。为此，顾思笥他们还特意换上了专门带来的条纹睡衣，勉强充当一下医院病人的服装。
“好，Action！”
于是程泛临和谈叶声牵着手走进了镜头画面，程泛临仍然带着不解和担忧：“小溪，虽然剧院离这边不远，但我们还没来得及取戏票呢……除了你说的那场噩梦之外，是不是还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情了？”
谈叶声微微侧过身看着他，随着“死亡时间”接近，他身上的活力也降了下去，表情逐渐变得平静夹杂着忧郁。
“今天你虽然看上去很开心，”程泛临又轻声说，“但好像一直在想什么事情，似乎很愁……告诉我，好不好？”
“好。”谈叶声略作犹豫，然后点了头。
——于是，他们坐到了医院小花园里的长椅上，看着周遭零星的人，宴溪很认真的对际识说了自己重生的事。他死过一次，那不是噩梦，而是真的。
看着程泛临痛苦且摇摇欲坠的神情，谈叶声嗓音带笑、想要安慰自己的爱人，但又控制不住不舍，于是开口时语气是哽咽的活泼：“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程泛临眼中含了泪：“我……”
谈叶声接着说：“我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但……我也遇到了你。而且我真的很幸运了，我这个病很麻烦，可是我有你照顾，这个病很花钱，早年你为了我的病花出去不少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好在后来我的画侥幸得了很多人的喜欢，能换一些钱，不然我真的只能一直拖累你了。”
“你不是拖累。”程泛临也哽咽着说，“小溪……这个玩笑开过火了，我会生气的……我们每年生日都许愿长命百岁……明明每年都很虔诚的许……”
谈叶声抬手，轻轻抹去程泛临脸上的泪水，然后凑近了轻巧的一吻。
“我知道你爱我。”
“要是待会儿我……真的走了，你也要好好的……际识，我真的非常非常幸运了，还能有这样一个和你告别的机会，我这辈子很短，我也不甘心，但遇到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得很开心，我的人生很精彩……所以你不要为我遗憾，我的人生一点都不遗憾。”
天色渐暗，谈叶声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小到大写了好多个日记本了，那些日记本都放在我们卧室的书桌柜子里，以前不让你看，但是以后可以给你看，不过你看的时候不许笑话我……今年的那个日记本倒着翻，有我所有的网络账号，你得帮我整理了啊。还有我的手机号，欠费了会注销的，所以你记得一次多帮我充些花费，这个手机号我用了好多年了，才不想以后被别人买去用……”
“小溪……”程泛临抱着谈叶声，抵着他的额头，眼泪掉得根本止不住，“小溪……我爱你。”
“我也爱你，”谈叶声语调轻快，睁大了酸涩的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我只舍不得你……际识，要是我不在了，你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你要更好的生活，把每一天都活出成倍的精彩，我想看到你站在很多人面前演讲你的研究结果，像个会发光的太阳。”
“未来……”谈叶声抿了抿唇，眼中的泪水弥漫得遮住视野，如雾如霜花，他咬了下下唇，继续用活泼的语气说，“未来太长啦，我不能陪着你了，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以后要是把我忘了，你也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觉得愧疚，因为我肯定会比你更快把你忘掉的啦。”
程泛临就哭着笑了下：“……用了六年的手机号你都不乐意丢下，我可是陪了你二十年的人……小溪，我也不想被你丢下。”
“那就等到百年以后，你再来找我。”谈叶声看着远处要落不落的夕阳说，“我很笨的，没有你带路我根本就找不到方向，你百年以后来，我肯定在孟婆那儿帮忙熬汤呢，等你来了就能带我一块儿走了。”
——他们俩继续说着话，没有人提时间。宴溪没有说自己死亡的具体时间，际识也没有问。仿佛他们之间还有用不完的时间，可以一直一直说下去，说过去，说未来……直到再没有听到宴溪的回应，际识才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心跳、脉搏……
——宴溪在无知无觉间再次迎来了死亡，走得非常平静，就像是聊天的时候说着话就犯困了，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已。
“不疼就好，你最怕疼了。”
程泛临抱起闭上眼的谈叶声，慢慢朝身后的“医院大楼”走去，黄昏落在身后，和初升的朝阳一样将身边的一切都映照得暖融融的。
监视器前，宁邀拿着跟节目组借的喇叭喊了一声“Cut！”。这场戏很长，不只是台词多，对演员的情绪要求也很高，这样顺畅的拍下来，宁邀作为导演觉得非常痛快。
没再继续拍摄的监视器画面中，谈叶声睁开了眼，程泛临也停下了脚步、顿了顿之后将怀里的谈叶声平稳放下。
站稳落地后，谈叶声抬眼又瞅了瞅程泛临。刚刚那场戏里，程泛临基本上是一直在哭的，眼泪或重或浅的掉个不停，这会儿拍摄刚结束，程泛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中也还噙着泪珠……这脆弱的模样还挺稀罕的，谈叶声眨了眨眼，突然伸出手，指尖落到程泛临眼尾处轻轻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