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棺山
另一边,惊慌失措的马婆婆低垂着脑袋，惶恐不安，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顾不上自己血淋淋的胳膊，在谢归途靠近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痛苦地恳求道：“求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归途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而后缓缓蹲下身，拉起马婆婆的一只手臂,开始为她清理伤口。
马婆婆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愕和不安，但她感受到了这份行为之中的善意，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请求道：“阿娃还活着,但如果被那些抬棺的知道了,一定会把她也带走的……”
谢归途微微抬起眼：“他们会把阿娃带到哪里去？”
“圣山。”马婆婆眉头抽动了一下，似乎是伤口被刺痛了,但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似乎已经习惯了隐忍,“那里有尔夏王的神殿。所有的死者，还有濒死之人,都会被抬去神殿,由尔夏王亲自超度。”
谢归途默不作声，和楚风临对视了一眼。
原来，尔夏王的神殿在“圣山”上。
“好。”谢归途替马婆婆包扎好了伤口，轻声安慰道，“婆婆,不用担心，请等我们一会儿。我刚才答应了阿娃，我……一定会救你们带出去的。”
......
“怎么回事？”玄云子站在屋外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看到谢归途和楚风临回来了，连忙朝他们挥手，“仙君，你们干什么去了？”
回来的一路上，谢归途都沉默不语，眼下见了玄云子等人，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那尔夏王，身居何处了。”
“何处？”
“哪里？”
“在哪里？”
剩下三人眼中放光，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就连最事不关己的殷少阁主，都破天荒地开了尊口。
“死者会被抬去‘圣山’上的神殿，由尔夏王在那里超度他们。”谢归途道，“只要跟着刚才那群抬棺人，应该就能找到。”
“那还等什么。”
玄云子性子急，得知了方位，捋着袖子就要走。但谢归途摆了摆手，将她拦了下来。
“等等。”
谢归途道：“那马婆婆说，尔夏国的城门已经关闭，只有尔夏王能够打开。”
“我有一种直觉，尔夏国一夜之间覆灭，恐怕和七日后的那场飞升脱不开干系——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下，最保险的办法是兵分两路。我去会会那位尔夏王，你们先去寻找城门，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离开。”
剩下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人反对。
这确实是眼下能想出最保险的方案。至于最终能不能成，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谢仙君，你一个人没问题吗？”玄云子微微蹙眉道，“要不然……”
楚风临自告奋勇道：“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可谢归途看着他们二人，却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叶凌寒：“左护法，我需要你
的帮助。()”
叶凌寒微微诧异，挑了挑眉。
师兄？?()_[(()”楚风临极为不解。师兄为什么不愿和他同行，反倒要带上那个妖女。
但是他再怎么万般不解，谢归途心意已决。“你和玄云子道长，去找城门。少阁主，你既然是天机阁少主，自然能洞悉奇淫巧术，麻烦你和他们同行，寻找破局之法。”
玄云子和殷少阁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楚风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目光触及到师兄决绝的眼神后，他抿了抿嘴，接受了现实。
师兄这么安排，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或许不便明说。自己如果再纠缠不清，反而令他为难。
众人各自准备动身的时候，谢归途悄悄走到了玄云子身边，问道：“道长，可否帮我一个忙？”
玄云子道：“何事？”
“你和少阁主一起，帮我看住我师弟。必要的话，可以用一些手段。”谢归途低声但果决地说道，“在我回来以前，绝对不要让他单独行动。”
玄云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但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在这种节骨眼上，哪怕是青梅竹马的师弟，也不应该随便信任。
更何况，楚风临拿到的卷轴是“一”，目前是个绝对的危险人物。
“好。”玄云子捋了捋拂尘，沉声道，“仙君，你也多加小心。”
......
考虑到这尔夏国和魔族的渊源，谢归途担心此事与楚风临的入魔有关。
或许前世，楚风临就是在这尔夏国中，接触到了关于魔族，或是魔神的核心秘密，这才性情大变，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事到如今，谢归途无论如何也不敢冒这个险，再让楚风临接触到尔夏国的核心秘密。他坚持让楚风临陪玄云子他们同行，自己和叶凌寒去调查尔夏王。
他选择和叶凌寒同行，绝不是因为信任这个大魔头。在场的除楚风临之外，第二个不确定因素便是这个叶凌寒。
因此，谢归途选择自己牵制叶凌寒，请玄云子和殷少阁主共同牵制楚风临，把风险降到最低。
叶凌寒身材娇小，轻而易举地扮作了小女孩阿娃的模样，向抬棺队伍虚报自己的亲人去世了。
那群麻木的抬棺人，甚至懒得打开棺盖检查一眼，就直接抬走了。
起初一路都是平地，棺材被抬得很稳当。谢归途仰面躺在其中，感觉到经过了长长的一段平路，终于开始走上了斜坡。
摇晃了一阵，路又重新平缓了起来，似乎是到了山顶。
等到身下的棺材终于一动不动，周围也完全没有了那些抬棺人的动静，谢归途这才掀开了棺材板的盖子，猛地坐了起来。
棺材内部空间狭小，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喘了两口气，谢归途忽然听见旁边的一具棺材里，也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
谢归途还以为是起尸了，一只手悄悄的摸上了剑柄。
下一秒，只见隔壁的
() 棺材板忽然被踢飞了，里面的尸体也飞速地弹了出来，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扔到了地上。
“咳咳咳——”叶凌寒剧烈地咳嗽着，猛地从里面跳了出来。
她嫌恶地掸了掸身上的衣袍，扭头看了一眼那具差点被她压扁、又随手被她扔出来的陌生尸骨：“臭死了。”
谢归途诧异道：“你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原计划是叶凌寒尾随抬棺队伍，记住上山的路线，但这位左护法似乎不想走寻常路，竟然也找了个棺材钻进去。
叶凌寒抬起手，将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一张纸片展示给他看。不消说，她用的正是魔族擅长的替身之术。
她趁抬棺人不备，把一张纸人塞进了他们抬着的一具棺材里，随后与纸人交换位置，跟着棺材一起被抬了上来。但碍于这具棺材已经有主了，她这一路都躺在一个死人身上，体验实在算不上美妙。
谢归途低头看了一眼那具被她踢出来的尸体，觉得这样很不道德，顺手把那具尸骨重新送回了棺材里，摆放整齐。
叶凌寒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做事总是扭扭捏捏的：“……你跟个死人客气什么？人死了就是一具空壳，留着也没什么用，扔了便扔了。”
谢归途知道自己没法和她理论，只能摇摇头。
叶凌寒知道他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于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才了两步，她忽地停住了脚步，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咒骂。
“我X！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谢归途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而立，这才发现他们并不在地面上——他们脚下层层叠叠，存放了无数的棺材，无数黑灰色的棺材板错落交叠，堆积成了一座规模巨大的棺材山。他们正在这座棺材山的顶端，俯瞰着密密麻麻的棺材。
“尔夏人似乎没有土葬的习惯，所有人死后，棺材都被运到了这里。”谢归途猜测道，“……尔夏国存在了将近二百年，最下面的一层棺材，恐怕已经是上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从顶端低头看去，这座棺材山着实壮观。
左护法硬着头皮，手脚并用地踩着这些棺材往下爬，一边爬一边说道：“这尔夏王可真是个天才，我怎么没想到在家里堆一座棺材山玩……”
对她的每一句话，谢归途都不敢苟同，沉默不语地走着。
这些棺材不知堆放在这里多久了，无人打理，看起来算不上牢固。有些棺材板太过破旧，早已腐朽不堪，一脚踩上去就会裂开。
叶凌寒嫌恶地把一条腿从踩裂的棺材里拔了出来：“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家里放这么多棺材，这个尔夏王他不嫌臭吗？”
被这破棺材绊了一跤，她的袖中的掉出来一样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谢归途的脚边。谢归途俯身拾起，本想要还给她，可表情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幅卷轴。
一幅只刻画有一片花瓣的卷轴。
卷轴“一”。
谢归途登时血液倒流。
——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