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此时的风比之前要大了些, 宋栖冷得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身，脑子里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色似乎也昏暗了许多，傅言州抬眼望了一眼, 不知察觉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多了几分凝重。
他朝宋栖道：“接下来你仔细听我说。”
“什么？”
傅言州三言两语就交代了事情，“我们得先找地方避一避，可能有暴风雪。”
宋栖看着他的神情，选择了相信他。
果然不出傅言州所料，暴风雪来得快且声势浩大。
风已经完全大了起来, 扬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地扑了过来，人几乎不能直立站起来。
宋栖摸索着往前走，他手上扶着傅言州, 由他给自己指着方向。
傅言州的语气沉稳, 镇定冷静，响在宋栖耳边, 抚平了他慌乱的内心，让他也镇静了下来。
最后成功找到了一处背风口的狭窄洞口作为躲避暴风雪的地方。
宋栖面色煞白，冷得发抖, 想起了他弟今天早上说的话, 心里想他弟说话还真是灵，还真给他们遇上了。
傅言州却盯着他没有焦距的双眼, 不由拧紧了眉头。
“你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他朝自己问话，宋栖循着声音微微朝着他转头, 眼神依旧无神，他愣了愣, 这才慢吞吞道。
“看不见了。”
“严重吗？”
“眼前不算一片黑, 但是非常模糊, 完全看不清。”
听到傅言州不吭声了。
宋栖又报膝等着外面的雪停下来，外面的狂风呼啸。
“现在还能打通电话吗？”
“不行。”
宋栖只能继续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觉得自己眼前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些，
这才又摸索着拿出手机，虽然视线模糊，但是比起之前要好些了，他还是凭着记忆艰难地按下了号码，结果却发现没有信号。
宋栖又不死心地用了傅言州的手机进行尝试，不断地尝试了好多次，这才悻悻放弃。
这个时候滑雪场里的人应该已经疏散完了，但是肯定还会有和他们一样落单的游客，所以等暴风雪停后，肯定会出来搜救。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宋栖的耳边只有暴风雪疯狂的呼啸声，像是带着要把天地撕裂的气质。
宋栖把自己埋进膝盖里，问傅言州，“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傅言州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后，安慰他，“不会。”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是宋栖稍微打起精神了些。
他知道如果没有傅言州来救自己，他眼睛看不到，又滚下山坡摔受伤，再加上遇到暴风雪，那真的就只能原地等死了。
“谢谢……”
闻言傅言州看向宋栖，他记得他本就十分怕冷。
只见他脸蛋冻得通红，雪白的脸颊上似染上了一抹艳色，他似乎还觉得冷，恨不得整个人藏起来，正将手交握在一起取暖。
宋栖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越想越觉得委屈，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搓了搓手往外哈了口气，正在这时，身上凭空多了一件外套。
他一愣不由望去，看着傅言州，“你不冷吗？”
傅言州淡淡阖眼道：“不冷。”
宋栖还是拒绝。”
但傅言州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已经闭上了眼。
宋栖没办法，看他身上确实穿得不单薄，所以最后还是穿上了。
多披了件外套，宋栖周身果然暖和了些，外套上似乎还残余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冷香。为了缓和气氛。
他又看了一眼傅言州的腿，忍不住道：“你的腿怎么样？”
傅言州听见他开口问自己，终于睁开了眼。
“还好。”
宋栖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些，“我帮你看看。”
傅言州薄唇紧抿，但没有拒绝。
宋栖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裤腿，看着他小腿处的伤势，骨头明显以不正常的形态隆起，看上去有些肿胀。
他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下一紧，脱口而出道：“疼不疼？”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问的这句话完全是废话，不由红了脸，连忙就要转移话题。
看他面红耳赤，傅言州却像是心情不错，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是很疼啊。”
宋栖看向他，闻言皱紧了眉头。
“那怎么办？”
傅言州望向他，面不改色道：“小栖吹吹试试？”
宋栖黑着脸，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但他这么一打岔，自己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紧绷的气氛也缓下来许多。
见宋栖放松下来，傅言州终于微微阖上眼，腿上的刺痛一开始对他来说并不是倒难以忍受的地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似乎在逐渐加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宋栖见傅言州已经闭上了眼，似是在闭目养神，于是忍不住又往他的方向凑去，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是因为傅言州把外套给了自己。
傅言州其实一直没睡着，察觉到自己身边轻轻靠过来一个人，似乎想努力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时，不由轻轻勾了勾唇。
宋栖等了一会，抬头看向傅言州，“还冷吗？”
“不冷。”
但是宋栖还是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挤着总比一个人好。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宋栖靠着傅言州，有些昏昏欲睡，但是他知道不能睡着，于是想随便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刚才是什么把我吓跌倒的吗？”
傅言州回忆了一下，似是笑了笑，“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宋栖的心提了起来，难道说是这里雪山里凶猛的食肉动物，比如雪豹之类的。
傅言州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没说出那只是只雪狍子。
他刚才就隐隐察觉到了，他赶来时宋栖正在和一只雪狍子对峙。
明明只是只毫无威胁的小动物，他却摆出和野兽对峙的架势。
察觉到不对劲时，他出声叫宋栖却已经来不及了。
宋栖有些后怕地问道：“是雪豹吗？”
傅言州含糊道：“差不多吧。”
宋栖心有余悸。
他的视力已经逐渐恢复，现在已经能大概看清楚面前人的轮廓。
此刻外边的暴风雪也逐渐平息下来，呼啸着的寒风渐渐小了起来。
宋栖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会，“是不是要结束了？”
然而暴风雪停止后，宋栖他们还是迟迟没有等来救援。
而他们的手机由于一直拨打电话，电量也宣告即将耗尽。
傅言州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你先走吧。”
宋栖捏着手机看向他，“…..什么？”
傅言州已经替他讲起了路线，语气平静，“顺着山坡往上就能到滑雪场，记住不要拐弯，也不要折返。”
“…..那你怎么办？”
傅言州简短道：“我没事，你和他们汇合之后让人来找我就行，”
宋栖沉默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傅言州的腿是因为自己受伤，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傅言州看出了他的犹豫，沉声道：“再不走就没机会了、趁着现在暴风雪停了下来去找人，不然我们就得一直被困在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里被困将近一天了，宋栖已经觉得浑身发冷，又饿又渴，傅言州肯定也不好受，更何况他腿上还受着伤。
宋栖心中五味杂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
“好。”
他顿了顿，又直直地看向他，道：“你一定要等我。”
傅言州的眼神没有躲闪，像是笑了笑，“好。”
外面的雪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还有米粒大的雪花从天而降，但是风势明显小了很多。
宋栖走上去时，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松软的雪地里，他努力记着路线，不知走了多久，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满天都是白雪茫茫。
他站在雪地里停了一瞬，稳住心神，继续往前走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走一回就闭上眼睛歇一会，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的体力即将耗尽，以为自己再也到不了时。
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地方。
只见不远处还有不少穿着黄色衣服的救援队人员正在那里拿着地图商量些什么。
“哥！”
大概是有人看到了他，大声地叫了他一声，语气里的狂喜是怎么也掩不住。
还没等宋栖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团黑色人影冲了下来，直接一把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
宋栖此时没有力气去安抚他，他面色煞白，还是撑着一口气，道：“去找傅言州。”
“傅哥也和你一起吗？”
“对。”
宋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冷静地向围上来的救援人员说着路线。
等救援人员纷纷散去准备救人时，宋栖这才觉得双腿发软，浑身虚弱无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已经在酒店房间里了，进出的还有个眼熟的医生，宋栖认出了这是傅家的家庭医生，见他醒来后就去外面叫人。
门开后，外面顿时走进来不少人，宋栖看到吴巍和商鹫都在，他弟弟也双眼通红地跟着走了进来。
一看见他们，宋栖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傅言州找到了吗？”
吴巍面色一暗，没有回答。
宋栖却依旧固执地追问，“他在哪？”
商鹫忍不住了，面色难看，“还没找到。”
吴巍连忙又道：“肯定找得到，傅老爷子也带着人在往这边赶。”
宋栖明显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只有商鹫刚才的那句话，不由面色苍白，喃喃道：“…….怎么会呢。”
商鹫望着外面的大雪，很想抽根烟，“他们按照你说的找到了个地方。”
宋栖闻言猛地抬起了头。
商鹫话音一停，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些发涩。
“……那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
宋栖面上血色尽失。
吴巍连忙安慰他，“他那么大的人不可能自己走掉，说不定他已经自己找到路了。”
宋栖，“他答应在原地等我，不可能走掉。”
而且他的腿受伤了，根本走不远。
吴巍看他情绪实在不太好，于是给商鹫使了个眼色，便一前一后跟着走出了房间。
宋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挪动着步子走到门边。
走廊上商鹫脸色不太好，“傅老爷子还有多久到？”
“快了。”
吴巍一边走着，一边准备打电话，他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沉默了很久，还是把心里最害怕的那个答案问了出来。
“你说真的会按他们说的遇到野兽之类的吗？”
跟着去的当地救援人员看了一眼洞穴四周，在雪地里发现了野狼的脚印。
大家都觉得人肯定是凶多吉少。
商鹫也是沉默，“不知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巍面色难看，“凶多吉少。”
站在门口的宋栖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他靠在门框上，虚虚望着天花板，耳边不停地回响起那四个字。
他只觉得视线一阵模糊，他眨了眨眼，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越擦越多，最后他索性蹲了下来，抱住自己仿佛一个无助的孩童。
他突然好想傅言州。
中午宋泽走进来，见床上的身影正望着窗外的大雪发着呆，于是叫了一声。
“对了，哥，我把戒指放在这了。”
宋栖身子一僵，慢慢转过了头，面色难看的吓人，“什么戒指？”
宋泽不明所以，解释道：“你衣服包里的啊。”
“有两只戒指，一看就很贵，换下来的衣服里那些人发现的，就交给我了。”
他说着就把手摊开，露出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两枚戒指。
宋栖愣愣地看向他的手心，面上神情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是从傅言州给自己的外套里搜出来的。
里面有一枚是傅言州的。
而另一枚也不言而喻。
但是宋栖清晰的记得他把这枚扔进了海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宋栖的脸色不太对劲，宋泽叫了他好几声都没理，于是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句“哥，你好好休息”，便神色担忧地往外走去。
等他走后，不知过了多久，宋栖这才拿起那两枚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从浑浑噩噩的回忆中抽了出来。
宋栖紧紧地攥着那两枚戒指，弓着腰躺在床上。
他突然想到了还在一起时。
自己抱怨两人见面的时间少，工作忙，他想一起出去玩都没有时间。
傅言州就承诺等以后他们老了，他会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自己带着宋栖去周游世界，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当时不信，一个劲地问他是不是吹牛。
傅言州也不恼，只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从不对小栖说谎。”
但是这次他却食言了。
他明明答应了要在原地等着自己。
……..
宋栖醒来时已经不知外面天色如何，只盯着天花板发着呆。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宋栖一看来电话的是吴巍。
宋栖见状接了起来，心里抱着隐隐的期待。
吴巍那边背景音似乎十分嘈杂，但是神奇的是宋栖依旧能够准确地捕捉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说：“小栖，傅言州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