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茱莉亚
马修作为执行局的局长，工资自然不低，他的家是一幢二层小别墅，前面是草坪，后面有一汪清澈的泳池。
植物在城里是很少见的，它们随便掉叶子，随便开花，随便招来虫子，随便生长又死亡，如果没有人修剪，爱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
这种自由让希尔塔很不满意，它认为它们破坏了城市的美观，所以对此施加严格的限制。
特别有地位，或者特别有钱的人才能供养一些植物，他们评分够高，对社会做了贡献。
这种人的评分一般在7分以上，属于一等公民，住在内城里。也有情况特殊的，例如马修，不得不因为工作而留在普通特区，因为内城区是不需要执行局的。
那个泳池也不是普通公民能享受的东西。
赛琳娜感慨道：“和这位一比，咱们局长住得简单多了。”
“他是个单身汉。”埃布尔道，“单身汉没有家庭的负担，住哪里都行。”
他们交谈的时候，安德把脸贴在车玻璃上直勾勾地看着草坪，哈气在玻璃上弄出一片雾，像个小孩子似的，模糊了士兵的冷硬气质。
“以前没见过？”赛琳娜决定从现在起经常和安德搭话，不再冷落他，尝试在没有埃布尔的情况下让他走上正轨。
“没有。”安德道，“学院里没有植物，我只在视频里见过这些。”
喜欢花草！
还有救！
赛琳娜欣慰道：“我也没有植物，不过埃布尔在他的侦探社里种着几盆小花，你可以问他借来看看。”
埃布尔淡淡看她一眼，懒得拒绝。
“谢谢。”安德道，“不过我已经不好奇了，我很擅长控制欲望，这是课程的一种。”
赛琳娜皱眉扭过头去，把手搭在副驾驶车座上：“这一门课也是第一？其实你可以好奇的，花草又没什么危险，而且有欲望很正……”
埃布尔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该下车了。赛琳娜，你去敲门吧，面对同性，人们往往会更放松一些。”
赛琳娜没有意见，摘掉发圈后，她用两手在脖颈处拨弄一番，让波浪长发更多得拢在胸前和肩膀上，然后才下车穿过草坪中央的鹅卵石小路来到门前。
敲了五分钟后，那个漂亮的浮雕铁门终于开了条缝，一个女人在门后低声问道：“请问你找谁？”
赛琳娜道：“你好，我是赛琳娜，第六区的执行官，受命调查第九区执行局局长马修的死亡案件，我有一些话要问你，可以和我的同事进去吗？”
“请进吧。”茱莉亚犹豫很久，最终彻底开了门。
赛琳娜和安德走了进去，埃布尔站在门外，借着自然光观察茱莉亚。
户外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有一头漂亮的红色长发，额前和耳侧打着天然的微卷，非常好的修饰脸型，让她显得温婉动人，她的眼睛是美丽的绿色，像是柔软娇嫩的绿叶，鼻梁很高，嘴巴红润柔软。
素色的裙子使她显出一种温柔和不安，瑟缩的神情更加深了这样的感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犯下案子的杀手。
“你们好，我是茱莉亚。家里有点乱，请不要介意。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喝。”
埃布尔跟着进入客厅：“不用了，女士，我们不渴，而且很快就会走。”
“好吧。”茱莉亚返回来，站在三人面前，捏紧裙子，“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赛琳娜看向埃布尔。
埃布尔道：“我们可以在屋子里到处看一看吗？比如卧室、厨房之类的。”
茱莉亚似乎很不安，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请随便看吧。”
埃布尔道：“安德，你留在这里陪茱莉亚女士一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这样安排既避免安德碍手碍脚，又能一定程度监视茱莉亚的行动。
卧室在二楼，他们踩着楼梯上去，打开门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照片，那是马修和茱莉亚的合照，除此以外只有衣柜和一张大床。
照片里的马修穿着西装，茱莉亚穿着婚纱，他们亲密的把头靠在一起，望着镜头大笑。
如果说楼下的茱莉亚像一只美丽的脆弱蝴蝶，那么照片里的她就是林间小鹿。
“他可真幸运。”赛琳娜道，“茱莉亚美得让我都心动。”
“希望她拿刀对着你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想。”
“你真觉得她有嫌疑？这样说不太严谨，但你看看她柔弱的样子，她连你都打不过。”
埃布尔皱眉望着她：“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表达一种歧视？”
“你想多了。”赛琳娜咳嗽一声，“我是说她不可能有杀死马修的力气。”
埃布尔走过去，轻轻抬起相框一角：“墙上没有痕迹。”
他又用手分别在相框顶部和床头靠背的顶上抹了抹：“照片没有灰，但是床上有一点。”
“这是刚被放在这里糊弄人的！”赛琳娜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看来茱莉亚想让来这里的人认为她和马修的婚姻还很幸福。”
“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嫌疑会变大。”埃布尔拍拍手，“人之常情，就是办法太粗糙。”
“起码那个约翰的话被证实了一些，马修应该是真的想和她离婚。”
“去厨房。”埃布尔检查其余房间后说，“二楼找不到什么了。”
厨房在一楼，他们只能再下去，从台阶上他们就能看见客厅的尴尬场面。
安德不是个会聊天的人，事实上，他一句话也没和茱莉亚说，就只盯着空气看。
茱莉亚作为嫌疑人，肯定也不会有多放松。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在最这边，一个在最那边，好像动物园里的游客和懒散动物在互动——约等于无。
见他们下来了，茱莉亚站起来小声道：“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埃布尔道，“我们需要再看看别的地方。”
茱莉亚又坐下：“……好的。”
厨房离沙发很近，他们不能再随便交谈了。茱莉亚很容易听见。
不过那里有一扇用于格挡油烟的活动门，把它关好能起到屏蔽视线的作用。
赛琳娜毫不犹豫地拉上门。
埃布尔正在橱柜里翻找，他今天一直带着手套。
突然，他拿起一把餐刀举到赛琳娜面前。
赛琳娜仔细看了几分钟，用极低的声音说：“这就是凶器，和伤口大小是吻合的，她还有几把？”
“按理说他们有两个人，应该是两套餐具，但这里只有一把了。”
“……我得收回刚才的话了。”赛琳娜严肃道，“她把杀过人的那把藏在了那里？”
埃布尔没有回答，他用腕表拍下餐刀的图片，和赛琳娜一起回到客厅。
“茱莉亚。”埃布尔走向她，像丢出一颗炸弹一样丢出问题，“是你杀了你的丈夫吗？”
“什么？”茱莉亚愣了一下，“不，我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像是隐藏的开关被触碰了，她骤然哭出声，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失去所有力气，用手捂着脸瘫坐在沙发上，伏倒在那里。
她痛苦道：“马修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知道我听到消息以后有多么伤心，他答应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赛琳娜望着埃布尔，埃布尔摇了摇头。
于是赛琳娜把茱莉亚扶起来，安慰道：“这只是正常的询问，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所有人都有嫌疑，你明白的，女士。”
“我。”茱莉亚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眼泪，如同祖母绿宝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昨天一早就听到了消息。”
“你为什么要捂着肚子？”埃布尔在沙发前站定。
茱莉亚茫然地看着他。
埃布尔指着她的腹部道：“你刚才坐下的时候捂着肚子，现在你的手依然放在肚子上，你藏着什么吗？”
赛琳娜的肌肉立刻紧绷了，一只手悄悄探向腰后。
“不……我只是，我……”茱莉亚道，“我只是怀孕了。”
赛琳娜的手停住了，她和埃布尔对视一眼，这个消息出乎他们的预料，而且茱莉亚似乎更没有理由杀害马修了。
他是她孩子的父亲，而且茱莉亚是如此紧张地保护胎儿，不太可能剧烈运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马修知道吗？”
“上个月，马修知道。”
“你们最近吵过架吗？因为什么？”
茱莉亚咬着嘴唇道：“我们没有吵过架……我和马修的感情很好。”
“你在说谎。”埃布尔道，“你应该低头看看你的脚尖，它们现在朝着卧室的方向，你想避开我们回到自己认为足够远的地方。”
“我没有！我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一直都很好。”
“你还在说谎，你抿嘴了。”埃布尔道，“女士，说实话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们从执行局那里得到消息，你的丈夫打算离婚，是吗？”
茱莉亚不说话了，她看着赛琳娜，赛琳娜之前的安慰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全。
她扯住赛琳娜的袖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我一直会莫名的感到悲伤，不想吃饭也不愿意活动。有一次走在街上时，巡逻车拦住我……他们带我去做测试，说我不正常。”
“他们命令我开心起来，可是我做不到。”茱莉亚痛苦道，“第二次测试还是不行，希尔塔降低了我的分数，我现在只有5.3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被送到城外，和我的孩子一起。我试过瞒着马修，可他碰了我的腕表。”
“案发的前一天，你为什么要去执行局？”埃布尔问。
“我去给马修送晚饭。”
“你恨他吗？”
埃布尔静静看着茱莉亚，不用她回答就说道：“茱莉亚，你恨他。”
茱莉亚沉默着，终于说出了真实感受：“是的，我恨他，他要抛弃我。”
“那么你是否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茱莉亚瞪大眼睛，“家里的钱都在马修手里，我根本做不到。”
“最后一个问题，对于马修的死，你有没有线索？”
茱莉亚摇摇头：“先生，我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