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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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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林予礼, 戴上束额巾遮住额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他才出发前往崔府。

崔府下人将林予礼迎至湖心亭,远远的, 他就听见一阵悠扬琴音, 舒缓清越如山涧清泉。

林予礼垂手立在凉亭外, 静静望着抚琴的崔颢。忽然间, 琴音变得飞扬激越,如三千尺瀑布飞流直下,叫人心神为之大颤。

林予礼眼底划过惊异, 已经很多年没从先生这里听到这样激烈的琴音, 不等他多想, 琴音铮铮, 戛然而止。

崔颢双手还放在琴弦上, 抬眼望着亭外的林予礼:“来了。”

“先生。”林予礼趋近几步, 躬身行礼。

崔颢略一颔首,未再言语,低头调弄琴弦。

一时之间,四野之内只有间或响起的几个琴音,水平如镜的湖面倒映着白云碧空, 几尾锦鲤悠哉游过, 掀起无声波澜。

慢慢的, 林予礼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越来越清晰。他吸了一口气,打破沉默,带着几分小心道:“先生, 家父已经同意我与表妹解除婚约, 因我头上带伤不便出门, 是以未来得及禀明先生。”

崔颢又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她怎么会知道你和锦容之事?”

林予礼却在那平静之下窥见了波澜,不由想起父亲质问过他是否故意让表妹发现,瞬息之间,林予礼绷紧了脊背,迎着崔颢的眼缓缓道:“那日是七月十五,祭拜完江氏一族,我与表妹游览寒山寺,中途表妹离开更衣,我在亭中等候。恰逢陪李老夫人来寒山寺上香的锦容,当时李老夫人正与主持论经,只有锦容一人。我们略打了一个招呼,拢共说了四句话便分开。万没想到会被回来的表妹撞见,她眼明心亮,一眼就发现我和锦容之间有过往。从寒山寺回来当晚,表妹便请求父亲解除婚姻,表妹良善,只字不提锦容,一人待下所有责任。”

崔颢目光沉沉望着林予礼,没言语,

寂静逐渐弥漫开,恍若有一座无形高山正在缓缓压下,压得林予礼渐渐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听见了崔颢的声音。

“她以何理由请求你父亲解除婚约?”

知道他信了,林予礼暗松一口气,回道:“表妹说对我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情,她想找一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崔颢慢慢笑了下:“记忆一片空白,倒是挺有主意,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林予礼略略垂眼,表妹失忆的事他们并没有大肆宣扬,惟恐被有心人利用诓骗她。先生能知道,盖因当时表妹命悬一线,他除了飞鸽传书给父亲外还传信给了先生,请求他派太医救命,这才有了席太医陪同父亲赶来,不然以林家门第,请不来这位妙手回春的杏林圣手。

林予礼嘴角动了动,不大敢说又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听了姑父姑母的往事,表妹想效仿父母。”

崔颢面上轻薄的笑意淡了,淡到极致便成了冷。

耳边听来的都是她与江恒琴瑟和鸣相得益彰,江恒在前线抵御突厥,她在后方调度粮草安顿伤兵残将。她还训练了一支亲兵,数次出关截杀突厥游兵,最多的一次斩首千余人。

昔日人们口中无礼无状的不端女子,再提起来人人夸实乃女中豪杰,翻天覆地的转变起于江恒给了她肆意生长的天地。

犹记得那一天,乍闻她与江恒定亲,他跑去找她。

她说:其实江侯于我才是最好的选择,嫁给你,我余生都将周旋于你崔氏后宅和各家豪门贵妇的交际应酬里,我生于乡间,野蛮长大,实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而江侯与我一样,都长于乡野田间,边关更无都城这些破规矩,只有那里才能容下我的野心。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他身边从不乏有野心的女子,想当世家女主人想当皇后想当太后。

可她的野心和旁的女子不一样。

二十五年前,先帝为了打压世族提拔寒门,设太学,置明师,招收天下学子,不拘门第出身,唯才是举,才德出众者可直接授上品高官。

时下选官以九品中正制为主,考其家世、道德、才能,定品授官,这三者中又以家世最重。出身世家豪族者才德不佳亦能位列上品。出身寒门庶族者才德评语再高也只能定在下品。朝堂之上,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此举一出,寒门庶族子弟蜂拥而至,太学学子千余人,人才济济。

其中就有她,她冒用林伯远的身份抢到一个名额,然后以不放心林伯远孤身求学为名,带着林伯远离开林家来到西都,把林伯远安置在外面,自己女扮男装入太学读书。

他一直都觉得,倘若世道再乱一些,她大概更想占个地盘当女大王。

嫁给江恒,她的野心终于得以实现。

可如果不嫁给江恒,她岂会惨死雁门关。

放在琴弦上的手指颤了颤,崔颢眼底划过一抹猩红,那些助纣为虐之人,那些推波助澜之人……崔颢面容平静下来,静如死水无波,声音无起无伏:“既如此,你便替她留心着。”

林予礼恭声应是。

崔颢神情淡淡:“一事不劳二主,李家那,我会再走一趟。”

林予礼一怔,铭感五内,一揖到底:“多谢先生成全。”

“你和锦容一路走来殊为不易,”崔颢垂眼看着轻轻颤动的琴弦,“李家不顾门第之见,锦容三年不嫁,对你情深意重,你莫要辜负她。”

林予礼郑重道:“先生放心,我必定爱她敬她,不纳二色,绝无异生之子。”

崔颢忽尔抬眸,凝视满目认真与喜色的林予礼,似在出神,片刻后低不可闻地叹息:“你们很幸运。”

林予礼有些不自在,回望过去,这一瞬间竟不知该用何种词汇形容崔颢面上的神情,只令他这么看着,心头便开始发堵。

*

第二日,林家收到一张请帖,是崔善月邀请江嘉鱼、林四娘林五娘参加三日后崔夫人的四十寿宴。

尚未得知还有瞌睡送来枕头这种好事儿的江嘉鱼正被兴奋异常,从大半夜吵到现在的古梅树吵得脑壳疼。摆事实讲道理,说明不是她不想找猫,而是没理由去崔府找猫,世家豪族的门岂是好进的。

古梅树表示我不听我不听。

江嘉鱼指责:“有了我还不够,你居然还想着外面的猫。”

【一个怎么够,当然是越多越好。】

江嘉鱼:……这是什么样的虎狼之词。

江嘉鱼开始摆烂,爱咋咋地。

林予礼拿着进崔府的请帖从天而降,拯救江嘉鱼的耳朵于水火之中。

【你看你看,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你,你要是还不能找到猫,简直没天理!】

江嘉鱼也觉得自己要是拿不到这根金手指挺对不起老天爷的,她笑眯眯问:“那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份寿礼,大概是个什么程度?”

林予礼回道:“贺礼我会替你准备好,你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过去赴宴就行,崔夫人的寿宴,都城内的青年才俊几乎都会到场。”

言下之意,江嘉鱼盖特到了:多好的相亲宴,去找你的如意郎君吧。

略晚点,林四娘和林五娘前后脚过来,都是奇怪崔家这张请帖。一来寿宴又不是临时起意,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下帖子,哪有提前三天才下帖子的。二来,崔府历来只和林予礼来往。

理由嘛,江嘉鱼倒是猜得到,应该是崔善月看在李锦容面上释放善意,看得出来,表姐妹俩感情很好。

这话自然不能说,江嘉鱼就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大表哥既然拿来让我们去总是没问题的。”

林予礼的威望的确高,闻言,林四娘林五娘也不再胡思乱想,林五娘爽快道:“那就去呗,就当长见识了。”

三日后,一大早的,睡眼朦胧的江嘉鱼就被桔梗从被窝里挖出来。

江嘉鱼抱怨这样惨无人道的行径:“还早呢,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嘛。”

“不早了,挑衣服梳头化妆至少要一个时辰。”

把江嘉鱼彻底吓清醒了,后退两步,警惕望着斗志满满的桔梗忍冬并贺嬷嬷:“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贺嬷嬷笑吟吟道:“瞧郡君说的,不过是想给您好好装扮一下。”

江嘉鱼挣扎:“不用不用,低调为上,上次我们去李家那样就挺好。”

贺嬷嬷不赞同:“今时不同往日,大公子那天不也说了,让您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赴宴。”

往日郡君有婚约在身,低调少是非为上。现如今没了婚约,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人瞧瞧。虽人美是非多,可不能为了少是非就藏拙把终生幸福给耽误了。想夫人年轻的时候,临川侯尚未封侯不过是四品郎将,可也不兴藏拙这一套,照样打扮的体体面面,引多少英雄折腰。便是乔装在太学读书时,也是风流倜傥少年郎,还有太学博士想招为女婿呢。

江嘉鱼垂死挣扎:“你们不是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贺嬷嬷幽幽道:“可郡君您不是很中意的样子,既如此,郡君就该主动些,不然难道擎等着天上掉下个如意郎君吗?郡君这般不乐意,莫不是寻如意郎君那些话都是哄我们,只是为了成全大公子。”

江嘉鱼立马变了态度:“哪有的事,想多了,我就是给你们这架势吓到了。”跟让她出去营业似的。

贺嬷嬷忍俊不禁:“之前郡君打扮的太朴素了,所以您不习惯,往后慢慢就会习惯起来。”

江嘉鱼认命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桔梗她们几双妙手化神奇为更神奇。她不大习惯地望着镜子里那张美到过分的脸,这世上从来没有美而不自知,除非不美。她一直都知道原主生得极好,眼耳口鼻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本就有十分的美貌,再加上十分的妆容,十分的衣装,美得江嘉鱼都有点不安,美貌可以是幸运符,也可以是催命符。

见到江嘉鱼,林四娘和林五娘皆露出惊艳之色,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盛装打扮的江嘉鱼,一时竟看呆了去。

回过神的林五娘小跑过来,拉着江嘉鱼左看右看,惊叹:“都是人,你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呢。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了,原来倾国倾城是写实不是夸大其词。”

江嘉鱼故意道:“你别咒我啊,这成语指得可是因女子而亡国。”

学渣林五娘呆了呆,将信将疑望向林四娘:“不是夸人美貌的吗?”

林四娘笑着解惑:“原意确实是表妹说的那个,不过传到如今都是用来赞美女子貌美无双,是褒义。”

“好啊,你就欺负我读书不行是不是。”林五娘佯装大怒,扑上去要挠江嘉鱼。

江嘉鱼笑着躲,还解释:“哪有哪有,是我也读书不行,只知道前面的意思,不知还另有其意。”

林四娘含笑看着她们嬉闹,这般貌美无双的江嘉鱼一露面,怕是以后都城双珠得改成都城三珠了。崔善月明艳娇俏,萧壁君温婉端丽,至于江嘉鱼,也不知是不是因人有偏私,她觉得容貌更在崔萧之上,静时清逸脱俗,如云中仙子;动时清澈灵秀,如山精水灵。

笑闹了一会儿,姐妹三人出发。如上次出行一样,林予礼打马在前,江嘉鱼三人共乘一车在后。不一样的是,这次后面没再偷偷跟着一个林二娘。

林五娘假模假样地合了合手掌:“可算是不用担心后面赘了个尾巴,二姐被禁足之后,再没人会莫名其妙跳出来煞风景,我都格外爱去园子里逛了。”

林四娘翘了翘嘴角,她也没想到那日找父亲告的那一状会这么有效果,不只让林二娘禁足,祖父竟然还决定把林二娘嫁到耿家去。

剥着葡萄皮的江嘉鱼随口吐槽:“其实外祖父要是早些下狠手管一管二表姐,她不至于这样荒唐。”林二娘固然讨人厌,可林老头也不是啥好人。

之前不管不教,让林二娘越来越荒唐,等到忍无可忍了,直接把林二娘嫁出去。和对待耿家的手段如出一辙,先是纵着耿家人仗着恩情肆意祸害他不在意的子女,让耿家人越来越无法无天,等耿家人把恩情磨光,他忍无可忍也无需再忍,就放林二娘去祸害耿家独苗苗。

这老头的种种行径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林五娘不同意:“管教二姐是祖母和三伯母的事,祖父怎么好插手。”

江嘉鱼咽下葡萄,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大意了,不能在林五娘面前说林老头坏话。这老头对谁都凉薄无情,唯独对洛姨娘很深情,从未让耿家祸害到洛姨娘母子一根手指头。就算被踹了,林老头也没因爱生恨,反而更加念念难忘,对其子孙爱屋及乌。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洛姨娘出家都十几年了,这老头居然不纳妾不蓄婢一心搞事业,竟也是个痴情人。

林四娘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说:“祖父不便直接管,却可以通过三叔和祖母来管。再说,咱们都知道,这府里只有祖父不想插手的事,没有他插手不了的事。”

林五娘哑口无言,想替临川侯解释几句又没站得住脚的理由,只能郁郁鼓了鼓腮帮子。

江嘉鱼打圆场:“吃葡萄啊,这串葡萄挺甜,是我最近吃到最甜的一串,你们再不吃,我就都吃光了。”

说起来都是辛酸泪,这年头物资匮乏到令人发指,尤其是蔬菜水果,种类少就算了,关键是口感差,鲜少有能和后世人工培育出来的比。就算是贵族也就那样,虽然不缺珍贵食材,可从食材口感种类烹饪技术上来说还不如现代小康之家吃的好。

就拿水果来说,葡萄颗小籽大口感酸,在肉厚无籽脆爽爆甜的晴王葡萄面前就是个渣渣。西瓜皮厚瓤白籽多甜度低,放现代喂猪猪都未必吃,完全不能跟皮薄瓤厚香甜爽口还无籽的西瓜比。

无水果不欢的江嘉鱼相当憔悴,一度恨古梅树为什么不是水果树,好歹还能指望他结两个果子,树精结的果子口感怎么着也得特别甜吧。

林四娘林五娘对视一眼,各自摘了一颗葡萄吃,只这枚葡萄刚剥了皮塞进嘴里,还没下肚,变故突生。

好好往前走跑的马车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巨响,左边车轮很有想法地离家出走,少了一个车轮的车厢在惯性下往前跑了一段路后才开始往左边倒,眼看着即将上演车仰马翻人摔出去的惨剧。

说时迟那时快,左侧后追而至的一辆足足大了一圈的巨大马车挡住将翻未翻的车厢,两座车厢发出刺耳摩擦声。与此同时,斜刺里冒出来的魁伟男子跃至林家马车上,从吓得魂飞魄散的车夫手里一把夺过缰绳,控制住受惊的马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十几丈远后,缓缓停下。

说来过程复杂,其实不过几息之间。

车内的人只能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颠簸和巨大噪音,求生欲爆棚的江嘉鱼牢牢抓着扶手贴着车厢墙壁,毫发无伤。

林四娘略倒霉,当了对面摔过来的林五娘垫背,后脑勺在车厢壁上撞了撞,不过车壁包着好几层锦缎,她只稍微疼了下并未受伤。

坐在右侧的林五娘最倒霉,整个人摔到对面不说,刚塞嘴里的葡萄要死不死卡住喉咙,卡得她两眼冒泪花,狠狠捶了捶胸口才咽下去,差一点就被这颗葡萄当场送走。

从葡萄手里逃出生天的林五娘气势汹汹撩开车帘质问:“怎么回——”猝不及防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高大男子坐在车头,吓得手一抖,车帘又垂了下去。

抓着缰绳的武乾咧嘴一笑,跃下林家马车,停在旁边那辆巨大马车前。

江嘉鱼撩开身后的窗帘想看看什么情况,入眼不是街道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男子脸庞,棱角分明,深邃冷峻,蕴含金戈铁马之气。

对上那双正注视着她的黑沉沉眼,江嘉鱼干干一笑,快速拉上窗帘。

对不起,打搅了,是我打开窗帘的方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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