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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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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七天, 江嘉鱼的咳嗽才算是好了,便和一众姐妹过来探望林七娘。庐屋不大, 坐着聊天怪没意思的, 林五娘想起来的路上看见的那片芦苇荡:“看着挺有意境,我们就去那儿转转。”

一旁死里逃生的灵玉心有余悸,等救兵赶来时, 她真差不多要彻底陷进去了, 回想清晰地感觉着自己一点一点被淤泥包裹吞噬的恐惧,灵玉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那片苇子藏着淤泥地危险的很, 第一天来的时候, 奴婢就陷了进去爬都爬不出来。姑娘回去找人救奴婢, 不小心迷了路还掉进了水里,幸好没出事,不然奴婢万死都难辞其咎。”

江嘉鱼忙问林七娘:“这么冷的天掉水里,你没事吧?”

林七娘神色自若地笑了下:“就一开始吓了一跳,身体不要紧。”

林五娘就糗江嘉鱼:“都当跟你似的的,一变天就病倒, 纸糊的美人灯儿。”

江嘉鱼白她一眼:“你一天不怼我就吃不下饭是不是?”

“居然被你发现了,”林五娘嘻嘻笑, 继续张罗着去芦苇荡玩, “我们多带点人过去, 就算陷进淤泥地里也不要紧。”

林四娘蓦地出声:“那天, 陪着七妹去芦苇荡的只有灵玉一个人?七妹自己跑回来找的帮手?”

林七娘茫然点头。

林四娘俏脸端凝, 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在木桌上, 砰地一响, 说笑的众人不由愣住。

“吕嬷嬷。”林四娘看向站在角落里伺候的吕嬷嬷, 吕嬷嬷心头一跳, 趋步上前赔罪,“是老奴失职,当时初到庐屋,事务冗杂,便未留意到姑娘出去散心。”

林七娘似乎意识过来忙道:“是我让他们去庐屋忙的,我想一个人静静陪阿姨待一会儿,后来心里难受,就浑浑噩噩走到了那片芦苇荡里。”

“七妹此举不妥,但是情有可原,”林四娘话锋一转,冷冷直视吕嬷嬷,“然而这不是吕嬷嬷失职的理由,你们一行婢女婆子护卫加起来三十几人,是有多忙才能连主子不见了都没注意到,竟让小主子带着一个婢女跑到芦苇荡里遇险,又是陷入淤泥,又是迷路落水,这么久的时间里,你们居然一无所知。要不是七妹运气好,等你们发现她不见再去找,什么都晚了。”

吕嬷嬷面色发白,噗通跪下:“老奴知罪,甘愿受罚。”

林七娘眸光微不可见地闪了闪。

江嘉鱼等人才纷纷意识到其中不妥之处。

如江嘉鱼经常只带着一个桔梗跑来跑去,然后吃上危险不危险的瓜,所以潜意识并未觉出不对劲。

林三娘林五娘也是压根没往那处想。

林元娘倒是意识到吕嬷嬷怠慢之处,但是她没有林四娘的魄力和底气,吕嬷嬷到底是临川侯派来的人,代表着长辈,所以她想的是私下敲打一二。

而林四娘掌管长房家事多年,管得最多的就是下人,对她们的伎俩一清二楚。主子和奴婢之间也较着劲,主子弱了奴婢就会强势起来,甚至不把主子当回事,能偷懒就偷懒能敷衍就敷衍。

“七妹,当日回来,她可有自请责罚?”

吕嬷嬷暗道一声不好,那日林七娘一身狼狈回来,她认错赔罪,林七娘只把责任往身上揽,这一茬便揭了过去。

林七娘帮吕嬷嬷说话:“嬷嬷她已经知道错了。”

林四娘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此大的纰漏,只嘴上认错何以令下面的人长教训。今日我便越俎代庖一次,代你管教她。吕嬷嬷,你去院子里跪着,我不发话不许起来。”

“老奴该死。”吕嬷嬷没有辩解更没求饶,朝着林七娘磕了一个头,走到院子里直挺挺跪下。

灵玉吓得也跟着跪了下去,那她没跑去叫护卫跟上是不是也错了。

屋子里一时寂静,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威风八面的林四娘。

把林四娘看了个不自在:“这样看着我干嘛,不是我心狠,而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起子老奴一个不上心,就把七妹陷于险境,亏得没出大事,不然打杀了她都是于事无补。”

“不不不,就是觉得你好生高大。”江嘉鱼连忙道,真的,她觉得这会儿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林四娘气场足足有二米八。

林四娘噗嗤一声笑开,心里松了松:“表妹别闹我,我说正经的呢,”她温和看着林七娘,“七妹你记着,你是正经的主子,任下面的人再有脸面,那也是奴婢,百岁奴事一岁主,天经地义。你若是立不起来,再老实敦厚的奴婢都会慢慢开始蹬鼻子上脸,所以做主子必要有威严。原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有错,但是你还需她们照顾,一竿子都罚了过犹不及,那只好拿吕嬷嬷这个领头的开刀,我让她跪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替你立威。”

林七娘面带动容对着林四娘福了福:“多谢四姐姐教诲,七娘铭记于心。”

林四娘点了点头:“下次出去记得把护卫都带上,这里地处荒郊野外,不比家里。”

林七娘再次道好。

林四娘又对胆战心惊跪在那儿的灵玉道:“念你初犯,便暂且记下,你家姑娘年幼,你当更用心伺候,替她设想周全。”

灵玉连连谢恩连连保证。

“这当家姑娘气势就是不一样。”林五娘调侃。

林三娘看得好生羡慕,同为庶女,可林四娘那气派毫不逊色于嫡女。

林四娘瞥一眼林五娘,哼笑:“你好好跟着五叔母学管家你也能行,不过你也偷不了懒了,等五叔母把事情理顺了,就会把家里的事一件一件分下来,让每个姐妹各领一件管着。”

原本祝氏刚接手管家权时就想让姑娘们帮着一块管家,都是马上要出阁的年纪,其实早就该学起来,不然嫁到夫家两眼一抹黑非得吃亏。可一个家被大耿氏管得乱七八糟,乱得祝氏不敢直接让姑娘们上手,免得初出茅庐没经验的姑娘们越弄越乱反而叫蛀虫浑水摸了鱼,只好自己先理上一遍,再交给姑娘们。

林五娘顿时苦了脸,不愿意再提烦心事,吆喝着去芦苇荡转转,反正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一盏茶多点的功夫。

当下,呼奴唤婢,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去芦苇荡。

正在前往芦苇荡的还有谢泽,周飞鹏失踪三天后,只当他在哪个脂粉窟里鬼混的周家人终于开始着急,撒出人手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一下,周家乱了套,派出更多的人手寻找,连悬赏告示都贴了出来,拿出一万两的重赏,过了三天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家彻底慌了神,通知了宫里的丽嫔,让她帮忙想办法。丽嫔情绪一激动,当场晕了过去,太医过来一瞧,怀孕两个月,皇帝瞬间被惊动。

皇帝至今只有两位皇子,三皇子狂妄自大暴虐好色恶名在外,四皇子倒是贤名在外,可就是太贤了,整天忠言逆耳向皇帝谏言亲贤臣远小人,要不是皇帝儿子实在太少,早打发就藩省得碍眼,且四皇子出生有瑕,他生母是一名胡姬。

一想继承人就心烦意乱的皇帝乍闻丽嫔有孕,简直喜出望外,恨不得把丽嫔供起来。

醒过来的丽嫔扑在皇帝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哀哀哭求皇帝帮忙找弟弟。于是,找周飞鹏的差事就落到了大理寺头上。

谢泽根据一名樵夫提供的线索,找来芦苇荡。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七天,且这七天断断续续地下着雪,线索谈何容易找到。

望着苇絮和白雪一色的芦苇荡,谢泽揉了揉太阳穴,沉沉叹息:“我好命苦啊!”

白鹤沉痛点头,这么冷的天出来查案子,真的好命苦。下一瞬就听谢泽含笑的声音响起:“老天不亏勤快人。”

白鹤诧异抬眸,就见他笑盈盈望着东方,伸头一看,看见了下坡处缓缓走来的江嘉鱼,无语了一瞬,这是怎样的孽缘?

彷佛看穿了白鹤的内心,谢泽慢悠悠道:“这是天赐良缘,她和公孙煜才是孽缘,我为他们算了三卦,卦卦大凶。”

白鹤已经不想吐槽,公子您的卦象必须反着来看这一点:“既如此,公子何不算一卦凶手是谁?”

“我的卦只问姻缘不问俗事。”谢泽施施然理了理大氅,走向江嘉鱼一行人。

走近一点,江嘉鱼等人终于发现芦苇丛间的衙差,还认出是大理寺的官服,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出现大理寺衙差,明摆着不是好事,姑娘们立即决定打道回府。

林七娘眸色深了深,转瞬又恢复如常。

“江郡君且留步。” 端雅清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其实早就看见谢泽过来的江嘉鱼无声一啧,都城内地方小就算了,为什么她都跑到都城外还能偶遇他呢?

人都出声了,江嘉鱼只好端着礼貌又不失客套的微笑转过去,看着谢泽走近。他今日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皮毛大氅,前襟露出一角绯红色官袍,一张清泉明月般的桃花面映在雪白狐裘毛领中,眼尾微微翘起似狐狸眼,像极了一只道行高深的狐狸精。

狐狸精,啊不,谢泽拱手施礼:“江郡君好。”

江嘉鱼福身还礼:“谢少卿好。”

林家姑娘们纷纷见礼,忍不住拿眼瞧谢泽,一来谢泽生得实在俊美如俦,又笑如春风化雨观之可亲,令人心驰神往看了一眼又想看一眼;二来便是他对江嘉鱼这态度令人想入非非。之前的耿润松案件亦是如此,谢泽似乎对江嘉鱼青眼有加。

谢泽一双笑眼望江嘉鱼:“江郡君和诸位林家姑娘是来观赏芦苇?”

江嘉鱼只好微微颔首:“正是。”

谢泽面上始终染着笑意:“如此天寒地冻,怎么突然想来看芦苇了?”

江嘉鱼轻轻皱眉:“谢少卿是在审问我们吗?”

“江郡君见谅,”谢泽面上透出几分无奈,“宫中丽嫔的胞弟周飞鹏于七日前失踪,根据最后的线索,他们主仆二人往这片芦苇荡而来。江郡君也看见了,此处莫说人烟,连一只飞鸟都见不着。恰巧你们一行人出现,谢某难免多嘴问一句,办案需要,还请江郡君莫要气恼。”

江嘉鱼眨了眨眼,周飞鹏,那个差一点就娶了窦凤澜的五毒男,失踪了?

“会不会是被绑架了?” 江嘉鱼不禁猜测,周家行商很有钱,出了个丽嫔之后,生意更加好做,那钱挣得就跟用扫把扫落叶似的往家里扫。

谢泽愁眉:“若是绑架倒还好,可周家至今都没收到要求赎金的消息。”

不是谋财那很有可能就是害命了,哪位英雄好汉替天行了道?周飞鹏此人皇帝小舅子的谱摆得比正经国舅爷谢氏还大,没少欺男霸女,仗势欺人。

谢泽长长一叹:“周家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过了这么些日子,只怕是凶多吉少,是以谢某才冒昧询问。”

江嘉鱼便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之前途经此处,见这里芦苇飘絮,意境优美,便想来看看。”不过这会儿她一点都不觉得美,一想这芦苇荡里可能藏着一个死人,再往深处想,这可真是一个杀人毁尸灭迹的好地方,没准下面埋着一堆死人当花肥,以至于这片芦苇长得如此茂盛,她顿时觉得这雪白的芦苇染上了血色,变得瘆人。

谢泽再问:“途经此处?江郡君是要前往何处?”

江嘉鱼:“家中表妹结庐守孝,我们姐妹前来探望。”

谢泽温润的目光移到戴孝的林七娘身上,依稀觉得眼熟:“来时恰巧在东边山脚下看见一庐屋,这位姑娘就是在那儿守孝吗?”

林七娘点头。

“如此倒是巧了,”谢泽笑起来,“此地方圆几里荒无人烟,原还打算前去叨扰一二,竟在这里遇上,倒是便宜谢某了。”他又疑惑地皱了皱眉,“几位林家姑娘上回查耿润松案时都见过,这位姑娘倒是眼生,敢问是哪一房姑娘?”

林七娘低声回话:“三房行七。”

谢泽眼尾挑起,眼前浮现当日见过的林家七娘,面目平平无奇,低眉顺眼,缩手缩脚,似乎稍微大声点就能令她惊厥,联系三房主母小耿氏为人,倒也合乎情理。没想到居然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他也看走了眼,一缕玩味掠过谢泽眼底。

他惊叹:“原来是七姑娘,姑娘和之前判若两人,着实令人难以相信竟然是同一个人。”

林七娘低了低头,一如既往的拘谨。

江嘉鱼蹙眉,走到紧张的林七娘身旁:“谢少卿,这似乎与此案无关。”

谢泽看向护犊子的江嘉鱼,轻轻一笑:“江郡君说的是,是在下冒昧了。”话锋一转,“那言归正传,请问七姑娘是何时住进庐屋?”

林七娘:“十七上午。”

“巧了,也就是十七傍晚,大概有人看见周飞鹏往这边来,之后就再无人见过他。”谢泽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七姑娘可见过?”

林七娘嗫嚅:“那天安葬了阿姨,我浑浑噩噩,并未留意周围情况。”

谢泽探究望着林七娘,伸出手,白鹤递上周飞鹏的画像。

“七姑娘瞧瞧,是否见过?”

对着画像,林七娘认真地看了又看,缓缓摇头:“没见过。”

“顺道也让跟着姑娘一块结庐守孝的奴婢来瞧瞧,”谢泽的目光越过林七娘,落在她身后脸色纠结复杂的灵玉身上,“你见过?”

灵玉悚然一惊,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顿时脸色发白:“我,我没见过,可那天,”她咽了咽唾沫,“那天我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几声男子的惨叫,但是,我当时怕得要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谢泽眸光温润,语气平易近人:“怕得要死,你当时是遇上危险了吗?”

望进他清澈似水的眉眼,灵玉不由自主道:“我陷进了淤泥地里出不来。”

谢泽循循善诱:“出不来,是没人帮你吗,当时就你一个人?”

灵玉:“还有姑娘,姑娘回去找人来帮忙。”

谢泽:“你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时辰吗?”

灵玉:“日落了一会儿,天还未黑,大概是酉时。”

谢泽:“大概过了多久,你家姑娘带来帮手救你?”

灵玉:“大概有半个多时辰。”

谢泽:“居然这么久?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灵玉:“姑娘不小心迷了路,还掉进了水里,是以耽搁了一会儿。”

谢泽侧眸看向林七娘,眼尾流泻浅浅笑意:“原来那个时候,七姑娘也在芦苇荡中啊。”

谢泽那一个余音未了的啊字,令江嘉鱼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定了定神,悄悄示意略靠后的忍冬赶紧去搬救兵,才抬眸直视谢泽:“也在?谢少卿之前说周飞鹏往这片来,现在怎么倒像是已经确定他进入芦苇荡了。”

“口误口误,”谢泽连声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我也就只能瞎猜可能来过这里。七姑娘是浑浑噩噩走到了芦苇荡,当时身边只带了这一个婢女?”

林七娘轻轻点头。

谢泽不赞同地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七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岂能这般大意,若是遇上歹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就危险了。”

林七娘心下凛然,这人已经怀疑她,她迅速稳下心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没有任何证据,他在诈她的反应。

她刚看完《告律》,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主审官只能依靠‘五听’之法来观察嫌疑人,一旦‘五听’后觉得可疑,哪怕没有确凿证据都能带回衙门刑讯。但是并不可滥用刑讯,一旦按规刑讯之后还得不到认罪口供,那就只能放人,不可以一直刑讯逼供。只要她能扛住刑讯不认罪,林家为了名声就不会坐视大理寺对她无休止严刑逼供,林七娘心头略定。

粉雕玉琢的少女抬眸,茫然不知缘由,却又本能的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之下惶惶不安。

谢泽含笑凝视林七娘。

在这样的目光下,林七娘徒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慌。

江嘉鱼突然轻咳了两声,谢泽看了过去。

她眉心起凝,肃声:“谢少卿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继续拐弯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是在怀疑我表妹吗?”

谢泽歉然轻笑:“职责所在,我们办案向来都是大胆怀疑一切,然后收集证据逐渐排除不合理的怀疑。就像当初耿润松一案,不瞒江郡君,其实一开始我也怀疑过你,毕竟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当然,很快就排除江郡君的嫌疑。”

“我当时身边有四个武婢,个个武功高强,谢少卿怀疑我实属人之常情,可我表妹,谢少卿自己也说了,她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周飞鹏主仆二人都是成年男子,谢少卿觉得我表妹能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江嘉鱼唇边露出冷意,“还是谢少卿只想找个替罪羊,好向丽嫔交差。”

谢泽俊脸上泛出受伤之色:“在郡君眼里,我竟是这等卑鄙小人。”

江嘉鱼:“……”这人太狗了。

她煞有介事点头:“我自然相信谢少卿定然不是这等小人,绝不会只凭我表妹在芦苇荡中出现过这一点,就把她带回大理寺。好好的姑娘家,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大理寺走了一遭,什么名声都完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届时我林家姑娘都将无颜见人。”

江嘉鱼担心的正是谢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林七娘带回大理寺审了再说,进了衙门,事情闹大,把宫里那位正当宠的丽嫔牵扯进来,谁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

谢泽微微敛目,似在权衡利弊。

“还请谢少卿抬头看看这片芦苇荡,退一万步说,便是那位周公子真的来过这里,灵玉听到的惨叫也是他的。可这片芦苇荡绵延几十亩,藏上几十个人绝不在话下,谁知道他在这里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江嘉鱼开始拖人下水:“那位周公子为人跋扈常常仗势欺人,树敌众多。就说刚进宫的窦美人,险些被嫁给那周公子,这并非什么秘密,为此窦美人和丽嫔针尖对麦芒,倒也有杀人动机是不是?谁家还养不起几个打手了,背后敲个闷棍想教训教训哪想到敲得太重把人打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深山老林埋掉,这也不是不可能。当然我这都是无凭无据的猜测,一切还是得靠真凭实据来确定真凶,起码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万一那位周公子只是进山游玩迷了路,这边却在兴师动众抓人审命案,可就闹笑话了。”

“正是如此,不管怎么样总得先把人找到,才好论其他。”

说话的是林四娘,之前没当回事,慢慢听出到谢泽在怀疑林七娘,可他话里处处都是机锋处处藏着陷进,她不敢轻易插嘴落下话柄。

堪堪回神的林五娘诧异:“谢少卿怎么会怀疑我家七妹,她如此弱不禁风,杀鸡都不行更何况杀人。”

林元娘正色:“只因为我七妹来过芦苇荡便被怀疑,这理由恕我们林家难以接受。”

林三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用力点头表态。

林七娘早已经面无人色,彷佛被吓破了胆,声音瑟瑟:“我没有杀人,我都没见过他。”

谢泽眯着眼,不一会儿勾唇笑了笑,带着若有似无的戏谑:“江郡君和姑娘们言之有理,那我就先去找人了。”

江嘉鱼微愣,虽然谢泽似乎对她有点意思的样子,但是她并不觉自己有这种魅力左右他的决定。她其实是拖延时间等忍冬去把林老头或者林予礼搬来,让他们交涉利益去。

江嘉鱼整了整表情,微笑道:“谢少卿慢走。”

谢泽走了,笼罩在姑娘们头顶无形的大山也随之消散。

林五娘夸张地呼出了一口气:“明明他一直笑眯眯,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怕。”

“原来你也这样觉得,”林三娘如遇知己,“我大气都不敢出。”

“弱冠之年便高居大理寺少卿之位,真当他只靠出身,自有其过人之处。”林四娘看向江嘉鱼。

其余人慢慢都看向江嘉鱼。

江嘉鱼:“……你们都看我干嘛?”

林五娘的脸纠结成一团:“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其实可以把好像去掉,上回谢泽来查耿润松案时,她就想问了,后想想没事别生出事来就忍住了,可这回实在明显。

江嘉鱼现在倒开始怀疑,谢泽那点意思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人生最大的错觉便是他喜欢我:“他对表妹绵里藏针那样子,我可没感觉到一点意思,所以都别想太多。”

林五娘一想也是,当下放了心,很好,表妹没被美色迷惑。谢泽美则美矣,显然难以捉摸,令人发憷,还是直爽明朗的小侯爷好啊。

“奴婢,”面无人色的灵玉两股战战,欲哭无泪:“奴婢是不是给姑娘惹麻烦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骨碌什么都说了。”

林七娘带着几分余悸宽慰她:“你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原就没必要隐瞒,你不说,他回头去问了其他人也会知道。我又没杀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灵玉这是中了美人计。”林五娘缓和气氛,“好啦好啦,不没事了嘛,本来就和七妹没关系,也就是七妹倒霉刚好那天在芦苇荡里,谢少卿实在没线索就来问问,说明白不就没事了,对吧,表妹?”

江嘉鱼笑了笑:“是啊,没事了,败了兴,回去吧。”

林七娘抬眸看了她一眼,默默跟着往回走。

其实这件事有另外一种处理方法,她可以逃到水里,如此一来,周飞鹏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然而她选择杀了他。

他恃强凌弱想侮辱她。

他那酒色过度的模样像极了无情无义的林叔政。

他活着就有可能纠缠她,耍手段迫使她不得不嫁给他,坏了她的计划。

问明白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无人知道他们前来芦苇荡,她当即决定溺杀主仆二人。

天时、地利、人和。

她成功了,她以为自己处理得天衣无缝。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人发现了周飞鹏的行踪。

更没算到那个姓谢的,那一双眼睛,笑意流转,却似能看穿人心。

她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耿润松和林二娘被她成功过关,便沉溺于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中,忘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于是落入这样超出掌控的险境之中,那个谢泽会不会咬着她不放,真把耿润松的尸体翻出来?

还有表姐,林七娘抿紧了唇,表姐会不会怀疑她?因为她可怜柔弱,所以表姐怜惜她照顾她,一旦表姐知道她实则心狠手辣,肯定会对她失望透顶避如蛇蝎。

*

离开的白鹤瞅瞅谢泽,忍不住道:“公子,你今天好像又把江郡君得罪狠了。”

谢泽诧异:“我明明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了她表妹一马,她不应该对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白鹤:“……公子你是认真的吗?”

谢泽笑而不语。

白鹤挠挠头,困惑不解:“林七姑娘弱不禁风,公子怎么就好像肯定是她杀了周飞鹏?”

谢泽眨了眨眼,眉梢处笑意轻扬:“因为你的眼睛只是摆设。”

白鹤:有被侮辱到。

谢泽眺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起了溺死的耿润松。

为了找出杀死宝贝孙子的真凶,魔障了的耿丘氏毫无保留地把耿润松在林家干过的好事据实已告,其中就包括耿润松逼死过自幼伺候林七娘的婢女丹颐。

因为林家和耿润松有仇的人可太多了,她一点都不起眼,也未表现出可疑之处,遂他还真没怀疑过她。

要都是她干的,那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林家知道自己养着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吗?

江小郡君知道吗?

有点期待。

凝望水面片刻,谢泽声音散漫:“找几个水性好,下去转两圈吧,再去芦苇荡里挖一挖,意思意思就行了。”

白鹤愣住。

“怎么的,你还想让他们把整个芦苇荡翻过来,那又不是我小舅子,我上什么心,”谢泽懒洋洋一笑,像极了官场老油条,“差不多能交差就得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嫌疑人都没有,丽嫔岂愿意善罢甘休,抱着一点都不显怀的肚子,她在皇帝面前哭了又哭。

哭得皇帝心烦意乱,甩袖而去。

丽嫔傻了眼,暗骂皇帝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擦干五分真五分假的眼泪,她蹙着一双黛眉想办法,她只有这么一个胞弟,如何都不愿意让他这样不清不楚地死了,连个尸体都见不着。过了这么些日子,丽嫔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沉吟片刻,丽嫔招来心腹宫女,让她传话请常康郡主帮忙。

常康郡主轻轻剪下花盆里开得最好的那朵芍药,捏在手里把玩一番,抬手扔进炭盆,惋惜道:“甚美,可惜不好用了。”

坐在她对面的萧璧君垂眸望着炭盆中一点点焦化的芍药花,丽嫔有孕,心便野了:“阿娘不是说吕嬷嬷无意中发现了颗好苗子。”

“本以为是个徒有其表的窝囊废,受了那么多苦都没生出恨来,还想着让她再吃点苦头更好调|教一点。自来善催生善,恶催生恶。” 常康郡主轻轻点着花盆里那朵含苞待放的芍药,“没想到是朵深藏不露的食人花,盛开之后,想来比丽嫔更好用。”

萧璧君淡淡看了一眼那花苞,便收回目光:“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当下的麻烦是丽嫔怀孕,生出野望。她不会替我们吹枕边风让我当三皇子妃,反而会想方设法破坏。”说起自己的婚事,萧璧君如玉面庞上不见丝毫扭捏羞涩之态,只有凝色。

“真是傻孩子尽说傻话,丽嫔的枕边风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还真把希望放在区区一个后宫嫔妃身上。”常康郡主笑语盈盈,“皇帝虽不是明君,但也没昏聩到那地步,这么大的事就听决于女人的几句耳旁风。三皇子为长子,三皇子妃就是最有可能的未来国母。皇帝其实也难以抉择的很,他不想这个位置落在世家手里,壮大世家声势。可要是这个位置上是寒门女,妻族根基浅薄,对三皇子的支持有限,只怕皇位都坐不稳。

先帝比皇帝英明千百倍,一心打压世家扶持寒门,最后还不是照样让皇帝娶了谢皇后。拉拢一派世家对付另一派世家,平衡各方关系把皇位坐稳了才能谈以后。把三皇子拖到十九岁都没娶皇子妃,皇帝就是不知道该拉拢哪一派世家。”

萧璧君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道:“若是我们能与谢氏联手,想来皇帝不想选也得选我。”谢氏一直站在皇帝背后,皇帝离不开谢氏的支持,那么就只能向谢氏妥协。

“可惜谢氏滑不溜手。”常康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萧谢联合,扶持三皇子上位,挟天子令诸侯,从此萧与谢共天下,谢氏竟然不心动,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若能叫你小舅舅尚了昭阳公主,有公孙家的兵马为聘礼,我就不信谢氏还不心动。”

萧璧君微微拧眉。

常康郡主摆摆手:“这且不急,慢慢再看吧,如今要紧的是让你嫁给三皇子,待你成了三皇子妃,我就不信谢氏还坐得住,他们坐得住,自然有别的氏族坐不住想和我们萧氏联手。”

萧璧君平静道:“三皇子邀我后日去乌梅山赏梅。”

“那你陪他去玩吧,只莫教他占了便宜,你是要给他做正妃的,可不是婢妾,他得尊你敬你,以后方会信你靠你。”望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常康郡主低叹,“三皇子狂妄愚笨,委屈我儿了。”

萧璧君展颜一笑,精致的眉眼间潋滟着野心:“女儿不觉得委屈,嫁给谁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当皇后。他的愚笨,反倒是好事。”

汉惠帝弱,有吕后。

北魏献文帝弱,有冯太后

帝弱才能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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