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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第 192 章 谁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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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客堂?”张婴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 “这名字……”

“听起来不怎么好对不对?阿婴婴,这里原本不叫逐客堂,叫做春秋楼。”

如桥拉着张婴的手, 压低声音说, “就是几年前吕相广纳门客编修《吕氏春秋》,他将不少门客士子安置在此处编书。吕相死后, 父皇不愿大办,还惹得鲁豫之地不少文士过来……嗯,缅怀守灵,他们也是住在此处……”

“呃。那个……”

眼见如桥从鲁豫贵族质疑嬴政杀吕不韦,激情抗议开始, 再到嬴政是如何驱虎吞狼将这群人赶走……八卦得完全刹不住车。

张婴无奈地扯了扯如桥, 压低声音道,“所以它的改名, 莫非是与李廷尉的《谏逐客书》有关?”

“阿婴婴真是太聪明了!”

如桥震惊地看向张婴, 鼓掌的同时不忘问, “可我一点提示还说,你是怎么猜测到的?”

“名字相像,随口一猜。”张婴简单道。

他见如桥好奇地缠着他要解释,才补充了一句。

因为编撰《吕氏春秋》时取名为春秋楼,他对比“逐客堂”这三个字,过去最有名的事件, 正是秦王愤怒驱逐六国朝臣士子, 但在得到《谏逐客书》后,又重新鼓励各国士子入秦。

如桥听完之后连连点头,道:“阿婴婴猜得**不离十。父皇……在外应说是阿父,他在重新邀请各国士子来大秦时, 为了吸引他们,便效仿魏国白氏家族在安邑弄的洞香春酒肆。

将这里改名为“逐客堂”,专供给从各国前来大秦游学士子们用膳、住宿和交流的地方。

每隔几日,就会有人在门前放一道政策令,或者是秦判案件,供他们对大秦政策进行学说论战切磋。”

张婴很是惊讶,开口道:“仲父很喜欢百家争鸣?”

如桥道:“那是自然!阿父说过,博士学宫乃天下学科文化荟萃之中心!阿父也在家宴多次提起过着,要不然我也猜不到。”

张婴眨了眨眼,道:“可大秦并不允许私学。”

不仅不允许私学,后世记载中还搞了“焚书坑儒”。

当然,坑杀的多是方士,民间焚毁的也是几类思想类书籍,像《日书》《农书》等并不在范围内,并且所有书籍在大秦宫殿内都有备份,只是后来被项羽这个败家子一把子都烧了。

但光从“从吏而师”选拔官府小吏的行为,这也足以看出嬴政维护法家的决心。

如桥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道:“对啊!因为黔首需要做工、耕地、服徭役等,本就没多少时间学习,他们若是想改变,想当小吏,挤出来时学学律法就好,知法,认法,这也不需要从私学学其他学说,没甚大用,还浪费束脩。

至于士子们,能来这里争辩的,多是想当幕僚或者被赏识举荐的人,也有时间钻研不同的学说,增加自身的价值。阿父又怎么会反对呢。”

张婴惊讶地看向如桥,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再者,后世分析的焚书坑儒的起因之一,就是因为儒生用《尚书》《诗经》等议论朝政,鼓吹分封制,反对郡县制……

但在他“锅盔论”的蝴蝶翅膀煽动下,眼下即便是支持分封制的大秦官吏士子,也多是以王丞相版“推恩令”为主体在宣传,鲜少有人提及古代传承思想。

既然没有人用典籍“借古讽今”鼓吹分封制,嬴政又何必排斥这些学说,说到底,嬴政对学说从来都是实用主义,他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稳定与发展。

所以他会留一个任由士子们针贬时政的地方,既能延续大秦广纳百川做大做强的传统,小范围内的争辩也不会影响引起大秦局势的动荡。

这很合理!

如桥忽然伸手挥了挥,开口道:“阿婴婴你在想什么?你看见了什么?为何在笑?”

“没事没有。”

张婴连忙捂住脸,他只是在想若没了李斯“以古非今”的上书,不发生“焚书坑儒”事件,扶苏阿兄与仲父因争论而冲突分裂的点不就没了?这一波不是躺赢?!

他赶紧稳住情绪,反手拉住如桥道:“你不是说看到大兄了吗?我们赶紧进去吧。”

如桥瞅着张婴时不时上扬的嘴角,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婴与如桥打算悄悄地走进去。然而两人实在是低估小福星在大秦的名声。

他们刚刚越过屏风,还没走两步,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位散发长须,身着白色士子服,外面还披着敞着胸怀的黑色皮草,神情居傲的高壮文士。

对方打量了张婴两眼,忽然大声道:“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八岁稚龄登顶上卿之位,远胜荀子商鞅墨子等先生的天下第一神童,张上卿。三生有幸,鄙人三生有幸啊。”

这酸不拉几的话一出,附近的文士纷纷将目光集中在张婴身上。

张婴微微蹙眉。

“你是该三生有幸!”

如桥一脸状况之外地自豪点头,然后语速很急促,“拜见之后就走吧,我们还有事。”

高壮文士:……

张婴差点笑出了声,他顺着如桥的力道往里面走,忍不住低声道:“你是会阴阳怪气的。”

“什么?”如桥一脸懵懂地回头,忽然反应过来道,“那人难道不怀好意?不成,他居然敢骂阿婴婴,那我得回去比划比划,三十多黑铁骑就在外站着呢。”

“……”张婴嘴角微微抽搐,果然还是那个敢当街驾驶军车的熊孩子啊。

张婴一把扯住对方往里面走,他的目光落在堂内,发现发现堂内的人员组成和外面不一样。

外面全是文士,堂内右侧也是一批坐得规规矩矩的文士,但其右侧居然坐了百来个表情局促,坐姿扭捏的乡民。

堂内也有一位负责通读王令的士子,似乎是为了让农户们好理解,他正在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解答。

张婴见状有些惊讶,低声询问如桥,如桥表情也很是惊讶,低声回道:“我之前来过两次,从未见过有农户乡民坐在台下。”

张婴微微蹙眉,之前在知晓嬴政和扶苏过来这里时浮现一抹怪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等等,这里该不会是故意在做局吧。

思及此,张婴一把捏住如桥,语速很快道:“那些黑铁骑能随我们一起进来寻人吗?”

“旁人不行,但我可以。”如桥嘿嘿一笑,理解地给张婴眨了眨眼,“保管不会再有不长眼地敢骚扰你。”

张婴:……

倒也不是,但此时也不好解释,便随如桥误会。

很快,内侍带着脱了外甲的黑铁骑进来随护,文士们皱眉扭头,看看又是什么纨绔子弟在这里搞特权。

不过他们用眼神谴责了一通,见如桥和张婴坦然自若甚至还大胆微笑回看,文士们只能无语地收回视线。

这时,殿内通读的文士刚说完内容,停下来。

乡民农户们露出吃瓜、迷茫的神情。

士子们微蹙其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的上神呀,世家贵族都被关押在各自的府邸不能出来了?这不是变相的牢狱之灾吗?大秦为何越来越□□,贵族们实在是有些可怜。”

“怪不得我的良师益友们纷纷送信,歉意地告知无法如约参加聚会,竟是因为此,哎,实在是有辱斯文!大秦这样岂不是会更乱吗?”

“我就说嬴政之前善待六国贵族是假仁假义。现在天下太平,就这般欺辱他们,真的是狡兔死,良狗烹,实在是太过分了!”

……

华服士子们纷纷表达不赞同的态度,一副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的模样。

人是会有从众心理,而且容易盲目跟随“权威”。

士子们这么旗帜鲜明地一说,原本看热闹甚至有些暗爽的黔首们,也在思考皇帝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也跟着说了些不应该这么对贵族的话。

张婴和如桥同时皱起眉。

如桥扯了扯张婴,愤愤不平道:“阿婴婴,你等会,我回去把姚郎官他们的人唤来与他们好生辩论!”

张婴哭笑不得,不愧是有底气的大秦公子,第一反应居然是摇人。

他也很气这群人的话,但目前更要紧是验证他的猜测,性命攸关。

张婴收敛笑容,扯着如桥道:“你确定刚刚在这里看到扶苏阿兄了吗?”

“见着了啊!”

“本人?”

“那是自然!”如桥自信满满地点头,“我目送阿父与大兄一起离宫的,他们今日的衣着配饰我都记得很清楚。啊……在二楼你看!阿父与大兄都在,来我们上去。”

张婴顺着如桥的力道往前走,同时一抬头,恰好看见一位如青竹般的扶苏,旁边还站着一位侧脸特像嬴政、身材魁梧的壮汉。

两人刚刚走了一半的楼梯,一身白衣转过头来的青年正好转过头来,居然还真是扶苏。

“大兄、父……阿父!”如桥开心地冲两人挥挥手。

青年瞳孔一缩,语速很快道:“小十九,你岂会在此!”

魁梧男子也转过头,眉头锁紧,语气不善,道:“谁让你们来此地的?”

张婴仔细听了一耳朵,两人连声音声线都一样。

所以是他之前的猜测有误?

毕竟像嬴政和扶苏这般多次与他强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大佬,不可能以身做饵抓刺客吧。

倒是如桥被严厉的嬴政吓得后退半步,抿了抿唇,磕巴道:“就,就是……正,正好遇上了。”

两人:“……”

张婴忽而又眯起眼。

他正想多仔细观察一会,楼梯旁忽然想起嘹亮的声音,道:“诸位!诸位!你们可知古往今来,年龄最小的上卿也在此逐客堂,不妨让他登台指点一下我们,大秦贵族到底犯了何罪,为何会被暴君随意关押?若是不为贵族们讨一个公道,他们实在太可怜了!”

张婴听到“暴君”两字皱起眉。

他扭头看去,居然是在门口时就认出他的高壮文士。

张婴本来就觉得今日有人故意在裹挟舆论,只是担心嬴政和扶苏的安危才没有急着回话,结果现在还持续舞到他面前来?

张婴心里不爽,反驳的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他冷声道:“你爵位是什么?岁俸几石?田宅几亩?”

高壮文士道:“无爵无俸禄,三宅三顷。这与银钱无关,我只是可怜……”

张婴挥挥手,道:“你口中的可怜人,最低也是左庶长,岁俸五百石,七十四宅,七十四顷地。你不犯事,是衣刚遮体,勉强温饱,讨生活。他们涉嫌窝藏反贼,也依旧绫罗绸缎,待在家里天天吃西瓜被调查。

他们需要你可怜?”

高壮文士:…… .w.co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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