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考古考到贵妃墓（番外）
在进到直播间之前, 人们是没想到他们会变得这么伤感的。
毕竟就算贵妃再好，那也已经是千百年前的人物了。
她离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远。
所以，他们仰慕她贵妃的盛名, 向往她身后的大唐。
却独独对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想。
他们好似和她那个时代的人没什么两样, 只将她当作盛唐的明珠, 将她视作一个时代的符号。
直到……
大梦一场, 他们也好似跟着她走完了她的一生。
“……”
玉奴的一生，好像有些太短, 又好像有些太长。
或许, 是因为她过于潋滟的容貌，人们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总是容易心生欢喜。
那种欢喜，要远远大于他们以往对神秘历史的好奇。
所以，他们心中对盛唐的期望开始渐渐消退。他们开始想无时无刻地看着她，无时无刻地陪伴着她。
哪怕他们并不在同一时空。
但他们想，只要他们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就行。
他们可以在玉奴看不到的地方陪伴玉奴。
……他们甚至有些忘了，玉奴的一生, 本来也只是一段所谓的“历史”。
“……”
第一次领略到“历史”的残酷, 是玉奴去御花园里赴宴的那夜。
明明, 他们是希望她喜乐长安、百岁无忧的。
可为什么总有人想擅自将这世间的美好占为己有呢？
人们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他们也是第一次的想要去改变历史。
他们多想像当时冲上去的那个考古队女生一样, 护在玉奴身前，将玉奴唤醒啊。
但幻境不是平行时空。
那个女生触碰不到玉奴，而他们, 也改变不了历史。
“……”
史书上一行行冷硬的记载, 从此在他们面前鲜活的上演。
人们眼睁睁看着她被皇权倾轧, 看着她在尘世辗转。
她就像一件举世罕见的珍品。
大唐鼎盛的时候，她被帝王展示于人前。那个时代的人们喟叹着她的美丽。
但等大唐没落了，他们却又开始憎怨起她，恨她引起了权力的争端。
好似她本身便不该存在的。
她被那个时代、被那个时代的人们逼入了末路。
从此，历史留在她身上的标签，除了“红颜祸水”的骂名，便只剩下了帝王虚伪的“爱”。
“……”
人们看见了她阖眼前，芙蓉面上最后落下的那一滴泪。
仿佛是接受了命运对她的所有安排。
玉奴自从入宫以后，便再也不曾落泪。
可就是那最后一滴泪，却“啪嗒”一下，仿佛重重地落入了人们心里。
“……”
幻境消散，一切成空。
被带入了幻境的考古队人员和直播队人员，又重新回到了贵妃墓里。
而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间里，人们是寂静了许久，才又零星地开始发起了弹幕。
——……你们说，现实世界会有来世吗？
“……”
一条弹幕发出来，直播间里又沉默许久。
以往，他们大多信奉科学。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期盼一下神学。
——应该有吧，我希望它有。
“……”
有人这样回道。
然后紧接着，直播间里的弹幕又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那你们.52gGd.说……玉奴要是真的转生到了现代，她会活得比以前在唐代的时候开心吗？
——应该会吧？虽说现代也还有很多的进步空间，但怎么也得比以前那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要好上很多吧？
——等等，什么叫“应该”？
那玉奴转生到现代，是肯定会活得比以前在唐代的开心啊！
毕竟咱们都是颜狗，她又长得那么好看。
以后妹妹的幸福就交给我了！！
——对对对！！玉奴长那么好看，又那么多才多艺，她要是生在现代，肯定会有很多人去粉她的！
“……”
直播间里的气氛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大抵，是因为那样的想象太过美好。
突然，一个人问：
——那……玉奴现在转生了没有？
有人回转生了，只是或许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也有回没转生的，因为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他觉得要是有人真能长成玉奴那副容貌，那他们不可能半点也不知道。
两边人各执一词，吵得很是热闹。
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从原本微弱的期盼，变成了现在坚定的相信。
他们坚定地相信着，玉奴她一定还有属于她的“来生”。
“……”
*
贵妃墓的出土，和这次直播团队进入幻境后拍摄留下的珍贵影像，给华国、乃至整个世界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和冲击。
那不仅是一个穷极了世人想象的美人，向世人展示了她的一生。
更是整个那一整个时代的缩影。
政客和商人们从她身上看到了堆叠的权力和欲望。
哲学家们在她身上看到了朝代的更迭以及人类最原始的本性。
近乎所有人都能从她的一生里看到些什么。
而那些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却是最直观的。
他们直接推翻了一段最“虚伪”的过去。
“……”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是一个帝王，对一个女人、对一整个时代的，最大的谎言。
“……”
许多曾经被拍出来的、有关人们对那个时代、那段“爱情”幻想的影视剧，在贵妃墓出土以后，都被国家责令下架了。
原因无他，剧情太过脱离历史。
皇权，那是玉奴终其一生都想脱离的桎梏。
把她和唐明皇的“纠葛”称之为“爱情”，那未免有些太牵强、也太欺辱她了。
而至于那些原本也准备要筹拍的大唐历史剧和古偶剧项目剧组……
不等国家出面审批，他们就也自己先选择了放弃。
毕竟……
见过真正的玉奴以后，又有谁还敢再来演她？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
无外如是。
*
“玉奴”两个字，仿佛在人们心里留下了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初直播团队在幻境里拍下的影像，都被留存下来、剪成了电影，一遍遍地在国家电影频道和电影院里排期播放。
每次播放，电影院里都坐满了人。
人们追逐着玉奴的身影，就像从前在直播间里追逐着那场绮丽的幻境。
而杨钊，他原本是不想来的。
因为他知道，电影里的那人不是他真正的玉奴。
可他没办法，他实在是找了玉奴太久。
……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总之，从他来到这具身体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找玉奴。
他总以为玉奴会和自己一样，也拥有一段全新的人生。
可直到现在，直到他垂垂老矣，他也仍旧没能再与她重逢。
也或许……他是这一生都无法再与玉奴重逢了。
杨钊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他之前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想要找去玉奴的埋骨之地。
他想带玉奴回洛阳，带玉奴回他们从前生活的地方。
如今，他已经在那儿置办了一处别院。
那里什么都好。
唯一就是有一点，他找不到她……
杨钊抬头看着前方影厅的幕布。
眼看着里面幻境破碎，众人又重新地回到了主墓室里。不由得又想起那日，那人消散前，代替玉奴唤自己的那声“阿兄”。
恍惚间，玉奴的嗓音，好似也跟那句“阿兄”混合到了一起。
“阿兄，你快帮我听听我新学的曲……”
“阿兄，我嫁人了，你也要早些娶媳妇儿呀……”
“阿兄……”
一声声一句句。
电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
忽然，影厅里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姑娘，看着电影结束的一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杨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正抱着小姑娘哄。
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小姑娘的一瞬间，好似灵魂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他早已一时失语、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