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动了吗
日落跌进西山。
肖来娣哼了声, 打量了下这里的环境后，找了个沙发坐下：“你倒是挺会享受，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
程蕴才不吃她这套：“你又不给钱, 就别在这指手画脚。”
肖来娣一噎。
可真不愧是她生的，这么会呛她。
她抱起手，给程蕴带来一件堪称晴天霹雳的事情。
“你爸被调回蒲县了......我们一家都准备回去了, 你也收拾收拾吧。”
程蕴用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肖来娣口中的“你爸”是谁。
她就知道肖来娣来找她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程蕴翻了个白眼, 嘀咕着：“没出息的东西......”
不就是个小公司么？竟然连个位置都留不住。
不像她以前的爸爸, 那么大一个公司可都是他管理的，管理得蒸蒸日上, 市场越扩越大,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从小就佩服他。
肖来娣没接话，大抵她心里也是有这么怨过的。毕竟她好不容易来的大城市, 待了这么段时间，尝到了这里的好，她也不乐意回去。
肖来娣只说：“我回头去问问你们班主任, 给你办转学吧。”
“我不要！我不要去那里！”程蕴差点跳起来，强烈抗议着。
她来住校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她怎么可能会去蒲县？天知道那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肖来娣皱眉：“那你想干什么？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你们有什么用吗？”程蕴反问。
肖来娣：“......”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可是肖来娣不大愿意承认。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父母，你才多大啊？还是得靠我们管着才行啊，哪有我们回去了你自己留在这的道理？你自己在这怎么待？”
“不用你管！温家会帮忙管我的。”程蕴有一点信心。
等这户讨厌的人家去了蒲县, 只剩她一个人在这后，他们肯定会多多照看她的。
这么一想, 他们回蒲县, 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程蕴到底年纪小, 表情藏不住心情。就在程蕴得意的时候，肖来娣觑一眼她，不慌不忙地丢出一个噩耗：“别想了，温家现在恨死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管你。”
程蕴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因为肖来娣这句话，她的心里开始隐隐有些不安。该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又做了什么吧？她的眸光像一把小刀直直地射向肖来娣，怒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
肖来娣不喜欢她这眼神。这哪里是看亲妈的眼神？分明是看仇人的眼神。
她犹豫了下，不知道和温家的恩怨是否该和她挑明。可是转念一想，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谁都有资格怪她，唯独程蕴，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是。毕竟这么多年，享受的可只有程蕴，连她自己都没捞到什么好处，程蕴这十七年的好日子，说白了那可都是她给的。凭什么只记得温家的恩呢？明明该感谢她才对。
瞧瞧程蕴现在对她什么样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想着，或许说出来，能叫程蕴知道一下，这个世上，到底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像这样苦心去替她谋划？
于是肖来娣将她和温家那一日的对话内容一五一十地都和程蕴说了。
这掩藏了十七年的秘密，她尽数揭晓给了程蕴。
肖来娣其实是得意的.52GGd.，如果不是她当年镇定地迅速做出决定，她的女儿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过？荣华富贵啊，享用了十七年啊，那可是十七年！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这辈子程蕴都没这个命，去过上哪怕一天那样的日子！
她是没这福气了，可是她的女儿有呀。
温家有多愤怒，她就有多得意。
要不是运气不好中途被发现，再过上几年，说不定程蕴都能嫁个有钱的好人家，那她这辈子可就值了。到那时尘埃落定，这件事情就算被温家发现也不怕了。
真是可惜了。
程蕴听完，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乌龙事件，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人一手撺掇而成的。
她看起来明明那么普通，眼界就那么大点，整颗心里除了老公儿子什么都没有，没有文化没有见识，又蠢又笨的……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做这么大的事情？
程蕴对她的整个看法都要重新塑造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女人竟然都和温家坦白了！
程蕴嗫嚅了下唇，被眼前这一系列的事实冲击得回不过神来。
……她刚刚还在做着等程家走后她继续被温家照顾的美梦，可一转眼，梦境被一只铁锤狠狠敲碎。
肖来娣等同于是在告诉她，温家不仅不会照顾她，甚至于，她现在和肖来娣一样，都已经是温家的仇人了！
温常赋和徐亦婉现在，恨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照顾她？！
程蕴咬紧了唇，属实是被眼前的事情给震懵了。
肖来娣可真是好样的啊，把她的后路给堵得严严实实。那她现在，要么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要么就是和他们回去了！
程蕴憎恨地瞪向肖来娣：“你都瞒了十七年，为什么不能继续瞒下去呢？那我怎么办啊？你有没有想过我？温家说过以后会管我的，给我出学费，让我去温氏工作，现在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管我了，那我怎么办？！”
她心里是偏向温家的，她仍然希望自己不要和程家扯上关系。什么跟着他们去蒲县，她想都不要想！
她和程家人一点也不熟，每一个她都不喜欢，如果可以，她连这个姓氏都不想要！
肖来娣根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怒气难抑，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才好。白眼狼、她这是领了个白眼狼回来！
程蕴狠狠擦了把眼泪，她才不管肖来娣生不生气呢，反正她说的又没错。
肖来娣最后也不管她了，只说道：“你再不想是我闺女，你也是我闺女，这辈子都是，你没法子。明天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你跟我回家去！你想自己待这里，谁管你啊？你才多大点人，翅膀硬得跟什么似的。”
“我不会跟你走的！”程蕴在她后面大声地强调着。
肖来娣才不管。
不走也得走。
她本来心就够野的了，再叫她一个人待在这，那以后还能管得住？可不真给上天了？
肖来娣脚步有些匆忙，她还得赶回家去做饭。
程洪昌工作被调的事情，他们也不想，为的这个事情，大姑子还专门从老家上来，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她现在得回去给他们做饭吃。
眼看肖来娣完全没管她的拒绝，程蕴还是有些担忧，怕肖来娣真的去给她办转学。可是就刚才肖来娣说的这些话，也叫她没法再拉下脸来去找温常赋，几番踟蹰过后，她仍然是打通了给宋茗华的电话。
她不是在痴心妄想，相反，她很清楚，对奶奶来说拉她一把只是很简单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寄希望过去。只要奶奶能说服爸爸，伸出手来拉她一回，她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很多。
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既不是宋茗华，也不是护工。
而是转接到了另一处去。
听见温常赋的声音时，程蕴的心一沉。她张了张嘴，刚才打好的腹稿，此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并不算是个愚笨的孩子，对面为何会是温常赋接起，她想得明白的。
“奶奶在休息，孩子，我希望你能自己好好生活，不要再来打扰奶奶了。”温常赋的声音若陈年的酒，深醇悠远，带着认真和凝重。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颇有一种在下最后通牒的味道。
程蕴猝然挂断电话。
挂断之后，她滑落至地上，埋膝哭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拉她的话，她就完了呀。
-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得很快。
过了一个周末，他们刚到学校，成绩就贴出来了。
温听萝有些紧张。
毕竟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目标就是期中考试的第一。虽然后来她对季清洄的实力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这个成绩的期待。季清洄很厉害，她也不差呀。
一晃眼两个月，这也是对她这段时间成果的验证。
她很喜欢这里，她在这里学到了更多。
从前在蒲县一中，她总有一种已经到了巅峰的感觉，再怎么想往上冲，都使不上劲，也不知道该如何走。来到这里以后，巅峰值猛然被往上拔高了一大截，她不再是最强的那个，也找到了往上走的路线。
冲出去看成绩的依然是符戈。
温听萝眼巴巴地望着他出去，眸光热切。
季清洄眼睛一眯，把她拎过来，“你看他看得那么认真干什么？”
温听萝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在流动，水灵灵的，叫人稀罕。她解释：“我在等他带成绩回来呢。”
简直了。
乖得要死。
季清洄敛紧下颚，发出轻笑：“想干什么？想压我？”
她从未隐瞒，他一直都知道，也并不在意。每次提起都只是为了调侃她。
温听萝不理他了。
“怎么不理人。”他用一种似乎很纳闷的声音说。
可她知道他在憋着坏，所以仍旧不理，保持无信号状态。
季清洄闷笑出声。
岑可已经不想去听了，自从萝萝来了以后他就开始不对劲，最近更是过分，人设全塌。
符戈回来的时候，被温听萝拉住，朝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凑到他面前，眼眸亮亮的：“悄悄告诉我，我第几？”
符戈一乐，应着她的要求做，附在她耳边告诉了她。
季清洄踢了脚过去，符戈机敏地躲开。他也正好说完了，嘿嘿一笑，溜回自己的位置去。啧，一转头就看见洄哥一脸的不爽，他这好人可真是太难做了，风险多少有点大。
季清洄也没问符戈，只是去戳前面埋下头的人儿，“怎么样？”
她瘪了瘪嘴，有点丧气：“没压住......”
季清洄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符戈看不过去了，“你这就有点不做人了哈，人家小姑娘没考过你，你怎么还笑人家？”
季清洄笑骂：“滚蛋。”
他哪里是笑那个，分明是笑她这副委屈哒哒的小模样。
不过好像不止符戈这么想，眼看着人姑娘也控诉地瞪着他，季清洄握拳轻咳一声，试图哄人：“没事，下次给你压。”
温听萝更气了。
她也学着他踢符戈的样子踢了他一脚。
虽然因为桌子的阻拦没踢到，但是她也算是表明了她想踢人的意思。
季清洄挑起眉，惊讶极了。
哟，小姑娘被惹急了还会踢人呢？
他的笑声带着痞：“一天天的，怎么我这么多好的你不学，净学些坏的。”
符戈插了句嘴：“你也知道这是坏的？不容易啊洄哥，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季清洄：“……”
温听萝跟着符戈的步伐怼：“谁学你了？你有什么好的让人学？对了，我才不要你让，我要自己压你。”
他浑身上下都挺好。
季清洄兀自在心里想。
他懒懒地拖着调接她的下半句话：“我知道，我们家温听萝最有志气了。”
温听萝皱皱鼻子，她觉得他这是在嘲讽她。于是，她又踢了一脚，这次很成功——她踢到了。
温听萝得意地扭回头去，季清洄闷着声在笑。别说是计较了，怕是还有点“我家姑娘真厉害”的自豪。
岑可更加沉默。这两人，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打情骂俏起来了？
符戈显然早已习惯，他现在都不带惊讶的了。季清洄一遇到温听萝，年龄直接减十岁，幼稚鬼不说，还格外的好说话，任由温听萝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是她把地给翻个遍，他也不带皱个眉的。离谱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他也有个问题——
距离洄哥不对劲开始，这都多久了？这两人怎么还没在一起？
难不成是洄哥还没追到人吗？
这可是季清洄！这可是季清洄啊！谁敢信？？？
季清洄那可是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往那一站，都能吸引来一身蜂蝶的人。没想到竟然也有他主动往上扑，却怎么都追不上的人。这叫人怎么敢信？
见温听萝不理他了，他甚至还颇感兴趣的自己上门去犯贱：“哎，你不能因为没压到就不理人。”
温听萝：“……”她单纯的不想理他，和成绩无关。
符戈看不下去了，把人拉了回去：“洄哥，你矜持一点。”
季清洄：“？”
你他妈说的什么鬼话？
温听萝没有丧太久。
她确实是很想很想超过季清洄，但能超过是好事，没超过也不太意外。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里，她对这个没法有什么把握，不知会输会赢。直到刚刚成绩出来才知道结果。
不过她研究了下分数，发现这次他们的差距缩小了很多。
从上次的二十三分到这次的十二分，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拉近了十一分的距离。
温听萝的丧气很快转化为欣喜。分数直观地将她的进步表现了出来。整整十一分！
如果是成绩差点的同学，要想进步十一分很容易，但到了高分以后，再想提高会比较难，尤其是这种大幅度的提高。
十一分对于温听萝来说还是很大的惊喜。
不。
不止如此。
季清洄这个魔鬼的分数比上次还要高三分。上次他的分数大家都以为已经到极致了，但没想到他还能往上提，在极致里再次挤压提高。
所以温听萝其实不止是十一分的进步，她是十四分的进步。
到了她这个程度，这十四分，意味着的是质的飞跃。
刚下课她就被王大志叫去了。
王大志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挥舞着高谈阔论，跟她展望了一个课间的未来。笑眯眯地讲：“你这次进步这么大，要好好努力，继续保持啊，老师很看好你啊！再努力一段时间，争取把季清洄这个第一给他拿过来！哦对了，这次考试是有奖学金的，第二名是两千五百元，咱们学校在这方面很重视，速度很快的，已经下来了，来，这个是你的奖金。”
王大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里面装的是现金。
他拍拍温听萝的肩膀，欣慰道：“继续努力啊小温同学，第一名可是五千呢，老师等着亲手给你颁发五千的奖金啊。”
温听萝被他说得斗志昂扬。
哪里知道等王大志叫来季清洄的时候又是另一番说辞。
“清洄啊，你看看，这次听萝和你的差距猛地拉小了一大截，你得继续努力啊，第一的宝座坐了这么久，你也不想被劫吧？咱们更努力一点，坐稳这个第一！”他把装有五千块的信封给季清洄。
季清洄不以为意。
他总分依然在那里，并没有退步，他对他的水平心里有数，没必要焦虑。
差距拉小的原因是她追上来了。
这个就更没必要焦虑了，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她超过。
甚至，他还挺期待，小姑娘什么时候能超过他。
他有一种在养成的快感，一点点地看着她进步，在后面追着他，追着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他随口应了两声，忽然想起什么，问了个事：“老师，第二名的奖金是多少？”
这个他没关注过，还真不知道。
王大志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啧，一句话而已，傲气侧漏。瞧瞧，人家在这读了这么久，只拿过第一，压根没拿过第二，连第二名的奖金情况都不知道。
他有些骄傲，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他班里的。
王大志摸了摸肚子，笑着回答：“是两千五。”
季清洄应了声，拎着那个信封回班级。
这种信封他拿过很多个，全搁在家里的某个抽屉里，懒得去存。
手里这个的待遇也一样，等回家后丢进抽屉。
回到班级时，温听萝在听岑可八卦，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看见他回来，她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信封。唔，好厚，是她的两倍厚。
被她的小眼神逗乐了，季清洄故意问：“哎，温听萝，你奖金多少？”
温听萝乖乖地回答：“两千五。”
他勾起唇：“这可不兴要啊。”
温听萝：“为什么？”
季清洄：“你说，他是不是在嘲讽你二百五？”
温听萝：“……”
她随手抄起一个本子就朝他打去。
——她以为她的攻击力有十分，实际上只有三分。奶凶奶凶的，像是小奶猫，季清洄随手一挡，唇角扬着笑。
王大志照常过来巡视，准备像刚才那样叫杭楷去办公室聊聊，还有把他的奖金给他。这孩子可怜，从前是千年老二，现在直接成了千年老三。啧，没办法呐，来了个实力比他更强的，稳稳地把他压住的温听萝，而且这次两人的分差拉得更大了，看来反超无望。
他的上面温听萝还想着和季清洄抢第一，但在他眼里他还得和温听萝抢第二。
王大志觉得他还是得宽解宽解这孩子才行。
也是这时，他走到了班级后门，看见了正在打闹的季清洄和温听萝。
站那儿看了一会，王大志眼睛忽然危险地眯起。
不对，这很不对劲。
这两人之间，关系是不是过于好了点？
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季清洄和哪个女生这样玩过，更别提一脸算得上纵容的笑。
这俩孩子……
可该不会是有早恋的苗头吧？
王大志这念头一起，心里就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