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动了吗
日复一日过去, 转眼就是八月底。
又是一年盛夏即将结束之际，蝉鸣格外躁耳。
清大马上开学，温听萝已经在准备出发去京城。
明天早上的飞机，今晚是在家的最后一晚, 也是在槐城的最后一晚。
她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暑假,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能等到季清洄。
她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的分数，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清大。
温听萝心里有过一点侥幸——她之前同他说过她要去清大，他肯定记得的，或许, 他们会直接在清大见面呢？
但是她接收了一整个暑假的失望, 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再对这件事情抱有任何希望。
她的脑海里有过这个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希望可能不会太大。
他就像一个凭空消失的人，了无踪迹。好似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一般。
她最后地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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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常赋和徐亦婉一起送姐弟俩去上学, 徐亦婉不大放心得下以后就叫他们两个在这里生活，尤其是女儿，她根本还没有疼够呢, 怎么会舍得就这样叫她自己飞？
在这边将孩子们都安顿好后她和丈夫就踏上了返程。
返程时，徐亦婉就忍不住和丈夫说：“要不做做这边的生意, 我们来这边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吧？”
温常赋皱起眉，显然被她这个提议惊到了，不可思议地反问道：“那四年后呢？再一起回槐城？”
“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说不定孩子们想留在这里发展呢？”
温常赋：“……”
他见妻子的兴致越发的高, 张了张嘴, 险些说不出话来。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
但是那么大的生意是想挪就挪的吗？
温常赋叹了口气, 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你舍不得，平日里多聊聊天就好。还可以打视频，看看他们的人。”
“我不担心儿子，我就担心萝萝。打多了万一她觉得烦呢？”徐亦婉小心翼翼的。
“不会的，老婆。”温常赋有些心疼她的这份小心，“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很爱她，你要相信，她也爱我们。”
话音一落，徐亦婉的泪意就涌了上来。
这些年她心里的苦，只有丈夫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
受害者从来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而是他们一整个家庭。
而他们失去的、以及受到的伤害，从来都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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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听萝初初到清大的时候，她以为……她应该可以在这里盛开。
她试图去忘记很多事情，在这里重新开启她的生活。
命运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开启新生活，处处为此做好铺垫——符戈和岑可都有报京城的学校，但是纷纷滑档，俩人双双去了S市的一所大学。
他们三人就此分离，之前的一切，好像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得更加彻底了。
之前两年时间里的故人，唯一剩下的只有温辛。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她之前在蒲县的好友齐麟和钱橙都考来了清大，虽然专业不同，但他们在这里起码可以聚齐了。
齐麟的成绩原本就好，虽不至于到温听萝这样被争抢的地步，但是考来这里还是够的。钱橙则是咬紧牙关拼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踩着最后一个名额挤进来的清大，这一趟来得太过艰难。不过只要他们三个能够团聚，那些苦吃了也就吃了，钱橙觉得一切都值得。
来清大报到的隔天，齐麟就在小群里嚷嚷着聚聚，一起吃个饭。
温听萝和钱橙都应下了，他们约在了校门口的一家火锅店。
他们三个算是一起长大，认识了很多年，这回一下子两年没见，都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温听萝从衣柜里挑了件裙子换上，被室友甄芋看见，她盯着温听萝瞧，满目惊叹：“这裙子好漂亮，你皮肤本来就白，换上后像是会发光！你是要去约会吗！”
宿舍是四人间，三个女孩初初相识，还没多熟悉，但是印象都还不错。温听萝笑笑：“怎么会这么问？我们才刚开学，哪有这么快就约会上。”
甄芋煞有其事地摇摇头：“一般人是没这么快，但你不一样。”
温听萝好奇地挑眉：“不一样之处在于？”
“你知道吗，昨天你报到的时候被人拍了，发在表白墙跟你表白，没多久信息就跑去论坛了，连你是哪个专业的都被扒出来了。相信我萝萝，过不了多久，你的追求者一定会如过江之鲫！”
温听萝诧异。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她高考之前就很少玩手机，高考后即使时间多出来了，她也已经习惯了之前的模式，不怎么上网，没多大网瘾。
她迟疑地问说：“信息还在吗？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甄芋翻了翻手机，找出来递给她看，“热度可高了，昨天新生入学，一大堆的帖子，但都比不上这一条热度高。肤白貌美小师妹呀！”
另一个室友林汀在看书，看完一页后她往后翻着，丝毫没被她们影响。甄芋头一回见她，就觉得这女孩怪娴静，过去了足足一天，她的感觉只多不少。
温听萝原本以为是甄芋太夸张，可是看了以后才发现甄芋还是委婉了。
这帖子的热度，好像真挺高的，回复一条接一条的，往下拉都拉不完。
可是那张照片……她觉得还挺日常的，当时她正俯身在桌上签名，没什么刻意的笑，也没有被加上很强的滤镜。所以——到底是怎么火的？
她实在搞不明白，问甄芋：“这照片很好看吗？”
甄芋瞪大眼：“这还不好看吗？说实话这热度我觉得一点都不夸张，随手拍都能拍成这样，要是认真拍，要是搞个写真，那得漂亮成什么样？”
林汀将书反扣在桌上，也转过来说：“我同意！”
温听萝无奈地笑笑。她还以为林汀不爱凑热闹，原来都只是表象。
她对火没什么想法，但是好像也控制不了，信息时代，消息早就如同长了翅膀般的往外飞，不是她想控就能控得了。她将手机还给甄芋，也没有多管，出门去找那家约定好的火锅店。
她走后，甄芋还在宿舍里感慨：“可是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哎！”
林汀弯了弯唇，应和着她：“嗯嗯嗯！”
齐麟和钱橙到得比较早，占住了一个好位置，他们正坐在那一边聊天一边等她，温听萝一进来就望见了他们。
两年没见，她发现他们的变化都好大。齐麟原本就很高，现在好像更高了，而且褪去了稚嫩，显得更成熟了些，钱橙也是，甚至连穿搭风格都变了。
她有些不大敢认，他们就更不必说，在他们眼里，温听萝俨然就是变了个人。
钱橙不敢置信地拉着她看：“天呐，程听萝，不对，是温听萝对吧现在？你要是走在路上跟我撞见，我根本认不出你！”
她拉着温听萝一边跳一边转圈圈，尖叫着喊：“啊啊啊我真的好想你！”
面对两个女孩的久别重逢，齐麟无奈地扯了下唇，佯装嫌弃道：“差不多就得了。”
他也在看着温听萝，语气不自觉地柔了三分：“先点下菜吧，一边吃一边说。”
迅速地点完菜后，钱橙的小嘴就没停下，一直在和温听萝讲。讲着讲着，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程家人不是回县里了吗？哇我跟你说，他们家过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等以后有时间了让我慢慢讲，我能跟你讲上三天三夜。”
小城市的事情并不多，每天能发生的不过是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程家在这其中尤其显眼——因为他们家发生的事情算是比较大，总能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脱颖而出，占据讨论至高点。钱橙每天都听邻居和家里人在议论，听多了后，她知道的也多。
“和你抱错的那个女孩，她回去的这一年多过得可能不是很好哟，不过她干脆极了，直接就搬出去住校了，没怎么见她回过家。后来我听说也考来京城了，考了个什么学校来着……这我倒是忘了，回头我问问去，不过反正都是在这，说不定回头出个校门就给碰上了。”钱橙饶有兴致地说着。
听着记忆中故人的近况，温听萝有些感慨。
她一面喝着茶水一面听，在听见程蕴也来了京城后，她微一挑眉。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人的消息了，这个人就跟从她的生活中剖出去了一般，留下了重重的痕迹之后便再无踪迹，对她再没有任何影响。
程蕴离开槐城之后如何，她确实不知道。如今听钱橙提起，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至于钱橙说的碰上，她笑了笑，哪有这么巧呢？京城这样大，大学这么多，说不定这四年读完，她们一面也不会见上。
他们三个倒了杯橙汁，碰了下杯。玻璃杯碰在一起后，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他们相视一笑。
老友重逢，是人间喜事。
说话间，齐麟也说起那个帖子的事情。帖子里被关注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她是不是单身，他也凑着热闹，跟着问道：“所以，那什么，这两年谈恋爱了没？”
两年没见，好多陌生，距离是会产生距离的，即使有网络能够帮助他们联络彼此，他们之间也没能像从前那样保持时时联系、无话不谈。所以难保他们现在都有不少彼此不知道的事情呢。
谈恋爱了吗？
温听萝微顿。
如果是在两个月之前，她一定会笑着承认，再将季清洄介绍给自己的这两个发小认识。
可是现在，他一晃眼已经消失了两个月，杳无音讯，她没有办法对自己的这段恋情做出解释。
——谈恋爱了，那人呢？
而且说实话，她心里有失望，也有微恼。恼他说消失就消失，恼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恼他失约，恼很多很多。
几经斟酌后，她便只是道：“看情况吧。算是没有？”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是不是被失恋了。
也不确定，她的这第一段恋情，到底有没有出问题。
温辛说，这两个月里，她肉眼可见的很沉闷。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因为她的心里确实是在压抑地沉闷着，她时常感觉有石头压住了她的呼吸，压得她难过，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苦笑着，扯了下嘴角。
可钱橙却是误会，她嘿嘿一笑说：“我懂，是不是追求者特别特别多？而且其中还有几个特别猛烈的？”
温听萝无奈，这才刚来多久？她哪有那么大的魅力呀。
她摇头：“没有，不是。”
“有暧昧对象吗？”钱橙追问。
“有一个。”就是季清洄，“可是他突然不见了。”
钱橙接话接得爽快：“那就当做没有吧！”
温听萝：“？”
她失笑。
可是她没法解释。她原本想好好同他们介绍的一个人，现在消失了，原因不明，以至于她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们说。最终她只能选择缄默，“不说了，都是烦恼。吃菜吧。”
齐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他多看了她几眼。
两年不见，大家好像都长大了。
也都有了各自的烦恼。
他们在找店的时候就找的是一家最受欢迎的店，而事实证明被学生推选出来的店味道肯定不会差，这家味道很好，他们吃到了很晚才走。
钱橙的宿舍离这不远，她摆摆手：“齐麟你送萝萝回去呗，我就先走了哈。”
说完她就跑了，没几步就能到。
齐麟和温听萝已经两年没有怎么单独说过话，但还好，也不会太陌生。
齐麟双手插兜，问说：“怎么会想报这个专业？”
温听萝读的是生命科学。
她扯了扯唇，这也是当时临时起意。
有很多很多的原因。主要是……
“算是受一个人的影响吧。”
齐麟一怔，他好像感应到什么，“是男生吗？”
温听萝颔首。
齐麟明白了，他了然地笑笑。
温听萝补充：“主要也是我想读。我人生中的前面十几年好像都围绕着这一命题，所以我想深入地去读它。”
齐麟凝着她，“那那个男生，在清大吗？”
“他不见了，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了。”
齐麟心中一紧。
他感受得到她说这句话时的难过。甚至，他还能隐隐读得出，那是一种被抛弃的失落。
齐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感觉得到，那个男生对她而言似乎很重要。
他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钱橙。我们不会消失。听萝，之前两年我没法去槐城，但是现在我们都来清大了，以后我们都能在一起。”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在彼此心里很重要的存在。
从来都是。
他伸手朝她张开拥抱。
温听萝弯了下唇，迎接他的拥抱。
齐麟低声说：“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别难过了，好不好？”
谈何容易呢？可是她也不能这样一直深陷痛苦，不能一直被遗憾包裹。
温听萝扯了扯唇，“我努力。”
齐麟勾了下唇。
他送她回到寝室楼下，目送她上去。
不过是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他们就引来了不少注意。
齐麟是经管学院那边的，从一来，就凭借着优越的外形条件吸引无数注意力，在这一届里算是风云人物。
温听萝就更不必说，那个帖子到现在还高高挂着。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两人合体了哎！
齐麟送温听萝回宿舍！
有人悄悄拍了照，传上论坛。
不声不响的，就掀起一片风浪。
如果说甄芋是5G冲浪，那温听萝应该只能算得上是2G冲浪。
她还不知晓这件事。
温听萝一边踩着台阶，一边在心里想着事情。
回到寝室的时候，原以为她们都在，但没想到第三个室友汤淇淇还是没在。
甄芋解答她的疑惑：“淇淇和男朋友不是异地恋嘛，她男朋友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两人现在应该还在外面腻着呢。”
原来是这样。
温听萝笑笑，没有多问。
回到自己的位置，周身世界好似归于沉寂，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一般。
静默中，她点开微信里那个熟悉的聊天框。
他们的聊天从他离开那天开始，消息便都是她单方面的发送，从未有过回复。
最上面是排列整齐的几个倒计时，后来变成了呼唤、低喃，再后来，她还发了不少碎碎念。她发了好多好多，不停往上扒拉好一会，才扒拉得到尽头。
满屏都是绿色消息框，一个白色的都没有。
季清洄，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快要失去希望。
可是就是等不到一个惊喜。
像汤淇淇的男朋友那样突然出现的惊喜。
季清洄，你能不能让我惊喜一次？
一如曾经的许多次惊喜那般，给予我一次浓烈的欢喜？
她咬紧了唇，唇瓣上的血色尽褪。
心里堵堵的，堵满了难受和失望。
她快乐不起来了。
不管她拥有再多人，他们也始终不是他。可是他不回来找她了。
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好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腔里翻涌多时，她感觉她快要被掀翻。
最终，温听萝点进那个头像，迟疑着，指尖落到右上角的三个点上。五个红色大字尤其瞩目：“删除联系人”。
不知不觉，温听萝发现她竟早已泪流满面。手抚上去，只触到一手的泪水。
在视线模糊中，她按下了删除键。